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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觉异常 ...

  •   桑希为是被耳边传来的琐碎人声吵醒的。

      她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时还有些茫然,视线聚焦间察觉到自己躺在医馆的住处,这才有了些真实感。

      床边白及和老郎中都在,只不过这两人皆蹲在地上,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老先生,白及哥哥,你们在瞧什么?”桑希为翻身而起,一只手搭上白及的肩背,俯身笑道,“这地上有什么好东西?不如也让我瞧瞧吧!”

      白及循声望了过来,见着她笑意盈盈的样子,身形陡然僵硬,下一秒——

      “鬼啊!”他就尖叫着连滚带爬撞出了房门。

      桑希为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看向在原地没走的老郎中。

      结果老郎中抖抖索索地指着她,也是一脸见鬼的样子。她下意识将自己摸索了一圈,却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她手臂上的伤口消失了而已,但这一点断然与他们被吓成这副模样无关。

      白及跑了,地上被他们遮挡住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正是被李之弗随手扔下的枯木。

      她正欲探手去拿,却被老狼中猛然捏住手臂,腕间寸口处正正巧被老郎中的三指覆盖,正是个隐晦的把脉姿势。

      桑希为也不反抗,任由老郎中号脉。

      片刻之后,老郎中神情才舒缓下来,瞪着她道:“丫头,你赴一趟宴究竟发生了何事?回来时宛如换了个人,回房倒头就睡,四五日了才将将醒来。”

      宛如换了个人?桑希为听着这话还有些奇怪,这说得像她自己走回来的一样。

      “阿希,我暂时借用了你的躯体归来,生肌草已用,狼血草被我封在了你的丹田中。”李之弗的声音适时响起,替桑希为解了惑。

      桑希为将他们二人的话语串了起来,猜想大抵是老先生见着了李之弗,被他那副冷面的模样吓坏了,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旋即她含着笑意对老郎中道:“老先生,我何时换了个人?是不是——”

      说着她板起脸,面无表情地睨了老郎中一眼,语气平平道:“老先生,我先回房了。”

      语罢,她神色舒展开来,对着因她这副变脸而撅断几根颌须的老先生笑意盈盈道:“是如此吗?老先生勿怪,我那时身上疼得厉害,头昏脑涨的,实在没力气多说话,所以才显得宛如换了个人一般。”

      同时,她在心中笑道:“阿弗,你瞧我学你学得像不像?我猜你回来时若是碰到了这老先生,一定与他是这么说话的!”

      “不像。”李之弗驳道。

      “怎么不像了?”她心中不依不饶道。

      与此同时,面前的老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巴掌盖在她的天灵盖上,将她当了根拐棍站起身来,旋即把她往身前一推:“你这促狭的丫头!竟然还想恫吓老夫?!还不快把你这根烂木头收了,与我去前堂!”

      “好。”桑希为欢快地应声,将那烂木头靠在墙角,就随着老郎中出去了。

      那白及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几息后又扒着房门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自然也瞧见了这场官司,在老郎中确认桑希为是活人之后,也舒着气松下身形。

      只不过,待桑希为看到他靠在房门边上的扁担时,却有些哭笑不得:“白及哥哥,莫非你还打算用扁担砸我不成?”

      “没没没!”白及连连摇头,却还是战战兢兢地伸了根手指过来,戳了戳桑希为的手臂。

      桑希为任由他戳弄。

      待感受到指腹间属于活人的体温时,白及这才随手将扁担丢到一旁,擦着额头的虚汗道:“丫头,你这突然起来,我们还以为你诈尸了。”

      “我无病无灾,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会死呢?”桑希为嘲道。

      白及不服气了,从鼻腔间哼出一声愤愤道:“若你不吃不喝四五日,你猜你会不会死?!”

      “……”桑希为倒忘了这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白及见她被自己噎着了,仰头重重哼了一声,这才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前堂去了。待他走出去几步,见桑希为仍旧站在原地,又噔噔地倒退回来,一把拉着她往前堂行去。

      “你可得好好跟我和先生解释解释!”他愤愤道,“去时就古里古怪的,回来的时候更古怪!不仅衣衫破烂宛如乞儿,而且手里还拿着根烧火的木头,回房还一睡四五日!”

      桑希为被他按在案桌前,看着对面一老一小摆出三堂会审的模样,无奈地摊手道:“老先生,白及哥哥,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但凡我能说的,我尽皆都告诉你们。”

      “那你先说说,你是如何四五日不饮不食,还精神头这么好的?”白及一拍案桌,震声道。

      他如今对桑希为感兴趣极了,只觉得桑希为与他在医书里看的那些数日不食无饥容的前辈隐士一般无二。

      “我体质好。”桑希为眨着眼道。

      被入道雷劫劈了之后,她的身体素质全方位提升,便是这忍饥挨饿的能耐也远胜常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饿。

      话音刚落,她的肚腹便极其应景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哝声。

      她不好意思地冲面前二人笑笑:“先让我用一碗粥食吧,我这会着实饿极了。”

      白及眼见着面前数日不食无饥容的“小隐士”肚腹咕鸣不止,那点发觉自己身边出了名异人的新奇顿时散得丁点不剩,瞪了桑希为一眼后,才愤愤地去后厨帮她烧火热饭去了。

      至此,一个心思简单、性子跳脱的白及就解决了。

      桑希为将目光移向面前不住打量她的老郎中,露齿一笑道:“老先生,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可不是什么神仙精怪。”

      老郎中神色高深莫测,直看得桑希为毛骨悚然,这才指着她破烂的衣衫道:“观你身上的衣衫,像是被许多利刃划过,可你肩背手肘处却并无伤痕。”

      桑希为大大方方地将袖子撸起来,细瘦白嫩的手臂往案桌上一放:“老先生放心,我的伤都好啦。”

      “怎么?不如哄骗童儿那般,哄骗老夫了?”老郎中三根手指搭在她腕间,再次细细地替她探了下脉,只这次时间更长而已。

      “不敢不敢。”桑希为嬉笑道,“纵然我想哄骗老先生,可我房里那根染满了血的枯木也入了老先生的眼。如此,我撒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哼!你这丫头还算实诚!”老郎中收回探脉的手,探究道,“脉象强健有神,虽腹中饥鸣,却并无虚弱之意。但寻常人若饿到腹中饥鸣的程度,脉象决然与此不同。”

      “我的伤都能在半日之内愈合,些许脉象有异又能算得了什么?”桑希为缩回手道,“老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老郎中微微摇头。

      桑希为笑道:“那就让我问一问老先生吧。我向老先生告假时,老先生神情有异,可是发觉了什么事不成?”

      比如,认出狐四十一是只妖狐而非普通狐狸?抑或者知道那抱月居的主人是妖族?还是看出她修士预备役的身份了?

      老郎中一掸袍袖,侧身瞥了桑希为一眼:“老夫能发觉什么事?!”

      得,这老先生打定主意装傻了。桑希为心中暗道,却也没想着逼问一二。这老先生不愿意说,那便算了吧。

      正好面前放下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桑希为朝白及一笑,便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她的确是饿了,先前在须弥界中,宴是好宴,但她却无福消受,那些珍馐美酒也不及面前的白粥令她食指大动。

      白及见她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那点作怪的心思又冒出来了,趴在她身边怪声怪气道:“丫头,你都去这县里最上档次的抱月居做了回客,怎的对着一碗白粥还能吃的这么香?莫非你只进去闻了一圈香味不成?”

      “可不是吗?”桑希为叹道,“珍馐美酒虽好,但我却没那个本事享用啊。”

      一个与她萍水相逢,虽同为人族,但却实在无几分情谊的僵尸,一个根本没资格说话的狐四十一,还有一个唱念做打俱全的戏精母狐狸,纵使面前有再多的山珍海味,她也咽不下去。

      白及听出几分不对,疑惑道:“丫头,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被请去赴宴的吧?怎么却只闻了一圈味就回来了?且还闹得自己这么狼狈,莫非那宴席是有人为着欺辱你而特意设的?!”

      说到此,白及脸上露出些气愤来,说话的腔调都高上不少。

      他虽喜欢与桑希为拌嘴,但却也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如今这人出去一趟,看似赴宴,实则受了一肚子委屈回来,这便叫他气得火冒三丈了。

      “刻意欺辱谈不上,不过是与人谈了些条件罢了。”桑希为轻描淡写道。

      “哪有人这么谈条件的?!”白及指着她就差碎成细布条的袖子愤愤道。

      “这是我自己弄的。”桑希为摆着手道,“人家想看看我的身手,我自然不能落了人家的意。”说着她囫囵吞下最后一口粥,将碗塞到哑口无言的白及手中,对他笑道,“白及哥哥若真的心疼我,便再替我添一碗粥食吧!”

      “你这丫头使唤人倒在行!”白及觉得自己一腔好心全数用错了地方,他还以为桑希为这么狼狈是被欺负了,却没想到这是她自己弄得,端着空碗便愤愤地走了。

      老郎中摆着姿势听他们谈话,此时见桑希为又把白及给糊弄过去了,指着她道:“你这丫头!尽喜欢糊弄我这童儿!”

      “哎呀!”桑希为摇头晃脑道,“老先生勿怪,我只是让白及哥哥提前认识一下人心险恶而已。他如今被我糊弄过了,日后便不会再被他人糊弄了!”

      老郎中随手抄起旁边一卷医书便敲了下桑希为的头,怒极反笑道:“你在我这睡了四五天大觉,喝完这碗粥便快快上工去吧!老夫今日也让你见识见识人心险恶!”

      桑希为出来时天色便暗了,如今外面更是黑灯瞎火,这个时间上工,即便在院里借着烛火挑拣药材也多有不便。

      她苦下脸捧着肚子道:“老先生,我还是个病号。要不今日便免了我的工时吧!”

      “你敢在夜里跑去摸鱼,便不敢在院里挑拣药材了?!”老郎中反嘲道。

      “……我那不是没跑成吗?”桑希为无奈,接过递到面前的粥碗,呼噜几下喝了个干净,见这老先生已经坐到一旁翻看医书,估摸着她今晚这趟药材是捡定了,这才利落地起身往后院去了。

      只不过——

      她坐在院中挑拣药材,背后隐约的目光却如芒在背。可每每她回头望去,却只见得半掩的门扉,显是有人于暗处窥伺,又不愿让其发现。

      但是那门扉下面露出来的一双布靴和衣角却让她轻易便认了出来,那是本该坐在医案前翻看医书的老先生。

      “阿弗,这老先生古古怪怪的。”桑希为在心中无奈道,“我问他,他又不愿意说。可我不问了,他却又隐在一旁偷看我。若不是怕他吓出个好歹来,我真想当场将他揪出来。”

      “无需理会。”李之弗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那凡人目光清正,并无恶意,被多看两眼也不会如何。

      “好吧好吧,我不理会那老先生了。”桑希为叹了口气,旋即兴冲冲地对李之弗道,“阿弗,你跟我说说那日的情形吧。我来时还好好的,回去时怎么就又见到幻象了?我才与狐姬谈完条件,又与她告辞才离去,她没有理由与我翻脸。”

      “心力损耗,令迷障趁虚而入。”李之弗回道,“阿希,今后你每夜被枯木摄入幻境不可超过九次。”

      “九次?!”桑希为不情愿道,“阿弗,我光那一日便不知被那道人影杀了多少次了!为何如今却只允我九次入幻境的机会?”

      “你如今应对那道人影还毫无还手之力吗?”李之弗反问道。

      “自然不会!”桑希为信誓旦旦道,“我已有了自己的剑!给我些时间,我必然将他斩于剑下!”

      “如须弥界中那一剑,你能挥出几次?”李之弗又问道。

      “这个……”桑希为顿住了话头。

      她无奈地发现,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暂时挥不出同样威力的一剑了。

      她的心境不再,即便在幻境中被人影激起了杀意,凝聚了剑影,但挥剑的威力定然也会比那时小上许多。

      “如此,九次足以。”李之弗意味深长道,“阿希,莫忘了你除却与人影对战之外,还须得耗费心神去记背脑子里的书册典籍。对敌时切记,莫要将精力全数耗尽。”

      桑希为觉得李之弗在小瞧她,当即拍着胸脯道:“阿弗,你且看好了!不过区区九次对战而已!便是再杀上九次,我也不会误了看书的功课。”

      “那我拭目以待。”李之弗见她不甚在意,出言提醒一句已是极限,此时见她依旧没放在心上,便存了些看好戏的心思,未再出言。

      桑希为对身后的窥伺目光只作不觉,待到忙完手中的活计,才回房将那节枯木上沾染的血迹洗刷干净,随后便抱着那节枯木回房了。

      夜已深了,房内烛火已灭,微弱的月色投映在桑希为脸上,将她半边脸颊照得雪亮,另外半边则隐没在黑暗中。

      她虽在李之弗面前表现得信誓旦旦,但她却不想随意糊弄过去。这枯木中的剑意总有耗尽的一天,她如今偷一分懒,日后便要多吃一分亏,是以她并未径直将意识没入枯木中,反而盘膝坐在了床上。

      她微阖眼眸,呼吸和缓,手指轻抚过膝上横着的枯木,脑海中印出雷霆江涛,印出烈焰剑影,印出一招招取她性命的剑招!

      她在寻觅出剑时的心境!

      渐渐地,她开始愤怒起来。那一次次被杀死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浮现,那一次次迎战的气势在她身上蓄积。

      终于!

      月色下,一双充血的眼眸倏地睁开,满含杀意地扫了一眼院外若隐若无的视线,只听得轻微的哐当一声,旋即院内便再度安静下来。

      桑希为没有丝毫要追的意思,老先生是友非敌,她不会对其动手。便是如今将他吓跑,也只因她的杀意尚且无法自如收敛而已。

      她如今心中虽充满杀意,可那尽是欲要将人影斩于剑下的嗜血念头。她低下头,一双血眸恍然间透过焦黑的枯木,直直看向了内里游荡的人影。

      旋即,她伸手重重按上枯木,意识也在瞬间没入其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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