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娇分手后》幸晟觅君

4、Chapter4 春

　　冰凉的液体穿梭于修长的两指之间，流至水槽，寒意渗透入骨缝，久久难散。

　　乔霜俯身捧水湿了湿脸，随手用纸巾擦拭两下。
　　没控制好力道，留下浅浅的红痕。

　　水珠顺着额前的缕缕发丝滑落而下，途经下颚线，接着缓缓隐藏于衣领中，和肌肤紧密贴合。

　　他发觉眼睛有些发酸，便使劲闭上眼。

　　待不适感消散后，他才撑着洗手台睁眼打量四周。

　　正常的密闭式空间，面前是光滑的瓷墙，异味被薰衣草味的空气清新剂替代，干净得不像是公共厕所。

　　乔霜摩挲着墙面，思索良久后轻笑一声。

　　他走出洗手间来到一个柜子前，拿起摆放在上边的玻璃杯。
　　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叶迁，手上一松。

　　杯子重重掉落在地，支离破碎，其中一片不起眼的渣滓正巧割过叶迁垂落下的手背，顿时涌出零星的血珠。

　　叶迁的身体一动不动，不见丝毫颤抖的幅度，连睫羽都显得安详，如同昏迷的、死人。

　　“别装了。”乔霜转身落座在沙发上，修长笔直的腿交叠起，微微向前将手肘抵在大腿上，撑住下巴，眼神没有目的性地四处飘散。

　　他感到无趣似的掩嘴打了个哈欠。

　　“这种小把戏，你以为你能骗得过谁？”

　　依然无动静。

　　乔霜挑了挑眉，终于将视线挪到叶迁身上。
　　还挺能沉得住气。

　　“居然猜错了吗？”

　　他轻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蹲下，一块一块地捡起玻璃渣，细细查看。

　　光洁的玻璃上反射出亮眼的白光，如悬空的正午之日，意图把脆弱的双目刺穿。
　　半晌后，他才将其搁置在手心，从齿缝间倒吸一口凉气：

　　“嘶——”

　　出声是为了装个样子，实际上根本没见血。

　　如果是段降，大概已经暴露无遗了。
　　那个不讨喜的家伙，连上药包扎都得让他放着亲自动手才行，反应比谁都大。

　　可此刻躺在地上的人依旧静静的，不为所动，把他拖进来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如果你非要装的话，那么希望你能一装到底。”乔霜说着，无趣地扔掉碎片，从叶迁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整盒子弹。
　　屋内仍旧没有声音回应他的话，显得他浑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低头看了眼子弹型号，就放进了自己兜里。

　　最后他任由叶迁躺在地上，直接起身走出休息室，在墙上顺手摸走了一把跟子弹型号对应的小型枪支，半遮不掩地收在身侧。

　　乔霜又在店内逛了一圈，确定没什么能拿的东西后，就正大光明地离开了。

　　……

　　夕曛褪去，月色薄薄笼罩。
　　路灯笔直矗立，照在地板上的光像点燃的蜡烛忽明忽暗，树坛子里光秃秃的，只留有交错枯死的树根，找不到一丝鲜活的生气。

　　既来之则安之。

　　纵使他有一万分怀疑是段降设的局，他也握不住一分证据。而且他觉得那人没这么通天的本事。

　　就凭过去半天的所见所闻，一座城市不可能在他昏迷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就变成这样。

　　奇怪的是，世界也许早不是先前的世界了，他还是原来的他。所有人都扭曲而疯狂，他为什么毫无变化？

　　他要么穿越了时间，要么穿越了空间。

　　如果是时间，他的身体是怎么做到保持健康完好的？
　　或者说，没准下一秒他的头颅就会分裂爆开？没准在迈出下一步之前他就会老死在街道上？
　　刺激。

　　除了他以外，有多少人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又还有多少人是跟他一样莫名其妙来到这的？

　　正当他准备重新理一下思路时，街道的另一边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不带停歇地，在黑夜中恍若怨灵啼泣，扰人心烦、令人不安。

　　乔霜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穿黑色上下衣的女孩，以及蹲在女孩面前的另外一个年轻女人。

　　女孩不断摇头，扎着的两个小辫子甩来甩去，全身都在发出抗拒信号，试图挣脱掉女人拉住她胳膊的手。

　　借着月光和灯光，乔霜默默打量了下马路对面女人的侧脸，思考两秒，确认没有车经过后提步走了过去。

　　这回不是因为好奇。

　　他认识。

　　认识的是哪一个？

　　乔霜在女人背后停下，站住的同时确认了两人的身份，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不明意义的笑。

　　巧了，两个他都认识。

　　一个是曾经的好友，一个是段降的侄女。

　　乔霜默不出声，女人自然没察觉到，继续哄着死活不听话的小孩：“你乖点行不行，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等会给你买糖吃。”

　　女人是背对乔霜没错，可小女孩不是。

　　小女孩被突然出现的乔霜吓得不轻，下意识嘴巴一张手一指，眼看着是把乔霜当成午夜幽魂了。

　　捉弄人的心上来了，乔霜故意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她，单指竖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朦胧夜里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真有点拍恐怖片那味。

　　当然，是不管用的，乔霜没指望她能真的乖乖闭嘴，单纯吓小孩儿玩玩。
　　小女孩嘴一瘪，该闹还是闹：“呜呜……我不要、我不要跟你走……你们是坏人、大坏人！”

　　“小兔崽子……”女人直接被气笑了。
　　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嘴角僵住。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小屁孩刚说的话。
　　你们？

　　假的吧。

　　“年纪不大点还学会唬人了——”她一边嘴上没当回事一边扭过头。
　　不看不知道，饶是作为警察的她，心理素质再良好，此刻一看也被吓了一跳。

　　吊着仅剩的一口气，顺着笔直的腿往上瞅，看见脸后她放下了心，随即又马上悬了起来。
　　一方面她希望能在陌生的环境遇见熟人，一方面她不希望遇见有过纠葛的熟人，太不是时候了。

　　趁女人的注意力分散，女孩拔腿就跑。

　　女人站起来，和乔霜对视一眼。

　　乔霜会意，几步小跑上去拦截住了女孩。
　　为了方便，他干脆弯腰把女孩抱起来按在怀里。

　　“你这腿还是一如既往的长。”女人站起身，揉了揉暂时没有知觉的后颈。
　　头这么一抬，筋这么一扯，脑袋跟搬家了似的。

　　乔霜熟稔的轻拍着孩子的后背，闻言瞥了一眼女人，半嘲半笑道：
　　“毕竟把自己的腿砍掉一截没什么好处。”

　　哭久了，小孩的嗓子哑得不成样，渐渐累了，音量减弱了下去，只能听见微小模糊的抽泣声，倒是安分了不少。
　　要不是那双清澈带水雾的眼睛还懵懂地眨呀眨，乔霜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然后他才看向女人寻求一个解释，开门见山：“施警官，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话中的施警官，也就是前天还在逮捕乔霜的施绝兮。

　　“不清楚，说实话我就单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也许是谁的恶作剧？”施绝兮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在想别的事儿。

　　“恶作剧？”乔霜微挑眉头，用肯定的话否定她，“这一切毫无破绽。”

　　言毕，空气中沉寂下来。

　　瞧着施绝兮明显还处于状况外的神情，乔霜重重咳了两下，留下一句：“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仔细谈谈。”
　　没等回复，他转身就走，不打算长时间停留在此。

　　尽管周围找不出第四个人影，也不能改变大半夜在马路边上谈话简直白痴的事实。

　　幸亏施绝兮平日里一贯穿的都是平底鞋，否则真难立即追上有意提升走路速度的乔霜。

　　路上，两个人只顾着埋头走路，心情各有各的复杂，一时间没人再主动开口。

　　最终打破僵局的竟是牢牢扒在乔霜身上的小女孩。
　　女孩肉乎乎的手揪着乔霜的衣领，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嘴里吐着亮晶晶的口水沫，嘟囔道：“段叔叔……”

　　乔霜的表情有些微妙，语气算不上好：
　　“别喊了，什么时候了还念着你那段叔叔。”

　　要说施绝兮之前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乔霜就是明晃晃地威胁恐吓小孩。

　　察觉到乔霜和女孩相处中的熟悉，施绝兮后知后觉：“这小孩你认识？”
　　又是长达半分钟的安静，她得到了一声懒洋洋的“嗯”，就没下文了。

　　“她叫什么名字？”施绝兮问。

　　“段晓庆，跟她妈姓。”

　　一个人不带脑子地问，另一个人不加思考地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条路像是永无止境，让前行的人倍受煎熬。

　　路灯提供的光线越来越微弱，能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小，再走下去仿佛就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好在路转溪桥忽见，有亮堂的酒店出现在眼前，招牌似有若无的发散出光芒，昭示曾经的辉煌。

　　两人来到前台。

　　施绝兮单指屈起敲了敲桌面：“标间，谢谢。”
　　身心俱疲。

　　前台服务员收起手中用于补妆的粉扑，经过查询一番后，面带饱含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标间的话需要麻烦二位稍等一下。”
　　“上一位去世的客人采用的自杀方式有点特别，留下的血迹比较难清理。大概要花费……十分钟，您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这本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