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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在紫薇宫晕倒的消息不胫而走,阖宫都以为是大皇子妃在山寺中被人暗算落了胎伤了老陛下的心,大皇子长跪于紫薇宫前不敢起来。
他原本是想跪在陛下寝殿前的,可陛下身边的王公公说,陛下半梦半醒间吩咐过,请罪的人别在跟前碍事。
大皇子半是惶恐半是气恼。
虽说这事他也有错,可他才是真切受害之人!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
这事怎么说呢?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且父皇也是的,他要生气也该和凶手生气,和他置什么气呢,再说孩子,总会再有的,可他的面子却是回不来了。
只怕明日朝野和市井中有关于自己触怒父皇的流言便会满天飞了。
皇后深居于宫中,却是什么动作也没。
这个孩子没得蹊跷,可陛下忽然晕倒这事也蹊跷得很。数载夫妻,皇后自问自己是最了解陛下的。
他那样的人,当年秦筝溘然长逝,陛下是那样的伤心悲痛也还坚持着送了秦筝最后一程。
陆胤并不是他最看重的皇子,而齐映蓉肚子里的孩子——要皇后来说,陛下该是最不希望他出生的人。
世人总有偏爱之心,陛下一颗心全数扑在秦筝身上,陆晚晚不过长得像秦筝,便能得到如此眷顾......
等等!皇后似乎有所发觉。
陆晚晚和秦筝......只怕让秦筝自己生都生不出这么像的,而陛下又对陆晚晚这样的宠爱。
倘若秦筝......有个孩子呢?
“苏茹!苏茹!秦筝腹中那孩子,究竟死了没?”皇后抓住苏茹的手,恍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往事如烟,现如今知道旧事的人早都死得七七八八了,和秦筝有关的人也被陛下驱逐得十不存一,就连当年伺候秦筝的人也被陛下一起送去给秦筝陪葬,可皇后却偏偏是少数知晓旧事的当年人之一。
苏茹神情犹豫:“那孩子是秦筝与她丈夫所生,陛下是断断不会留下的。”可话说一半,苏茹自己都有些怀疑起来。
陛下那样喜爱秦筝,甚至愿意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
皇后冷哼一声:“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世人大抵早都忘了。”她摸了摸自己鲜红的指甲,自嘲般道:“就连本宫也险些忘了呢。”
“那时他骁勇无匹,少年锐意无双,虽总是在藏拙,可本宫慧眼如炬,他瞒不过本宫的。”似乎回忆起往事,皇后眼中泛起一点泪光,不知是想起来当年年少时的美好时光,还是另其忧愁之事。
苏茹也想起那段日子,叹道:“陛下那时是如何卑微,而娘娘您又是怎样的耀眼,却偏偏瞧中了陛下。遂州城没有比您更耀眼的女子,也没有比您更最贵的女郎。”
皇后哂笑道:“可他就是看不上我。”
纵然再耀眼,可心中所爱之人眼中没有自己,亦不过是徒劳。
“秦筝有什么好的呢,说她美吧,她确实很美,可是美丽在家世和尊严面前,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陛下亦不会因为她的美丽而对她多年如一日的喜欢,她只是恰好出现在了,没有本宫的日子里。”
苏茹不语。
秦筝与陛下年幼相识,一路扶持,她见过陛下最卑微最低下的一面,得到了陛下的所有柔情。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苏茹摇了摇头:“终成红颜枯骨罢了。”
如今在凤座上的是娘娘。
皇后苦笑出声:“苏茹,倘若她没有那样刚烈,倘若她没有死,这凤座之上的人早都不是本宫了。”
“所以为了家族,本宫是绝不会给旁人一点可趁之机的。这皇位,必须是胤儿的。”她目露狠光:“给本宫查,若陆晚晚真是秦筝的孩子,那她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来。”
此举不光是为了针对陆晚晚。
淑妃和陆晚晚再得宠,不过是两个女子罢了,皇后自然不屑也懒得对付她们俩。
可是淑妃膝下养了个陆煜。
陛下嘴上不说,可皇后早都看出来,陆煜深的陛下的心。
那么这个时候,陆晚晚和淑妃的存在便成了威胁了。
有时候女人的枕头风未必有用,可也却不是绝对的无用,所以若要除去陆煜,必须先除去他身边的羽翼,而陆晚晚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娘娘,您说,这三皇子殿下为何对永嘉公主这样的好,简直不像是姐弟,倒像是......”
皇后蹙眉:“苏茹,噤声!你这是想坏了皇室的名声!即使陆晚晚并非陛下骨血,可他们终究是在宫中一同长大的,他们死不足惜,可我皇室的名声不容玷污!”
苏茹连忙低下头去:“娘娘,老奴错了。老奴这就吩咐人下去彻查,要不要动用家族中的人?”
皇后点了点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些人便是为了此刻而生,她倒要看看陛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陆晚晚你最好不是秦筝的孩子,否则......”便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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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吃了药便睡下了。”陆煜在宫中的眼线和陆晚晚汇报道,陆晚晚现在还是不太想见他。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些什么,大约......是觉得阿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可她的时间宝贵,等不起许久了,必须得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皇后差不多该是这个时候发觉她并非父皇血脉。
陆晚晚必须赶在皇后将事情揭露出来前便将此事解决。
但今日看父皇的态度,似乎......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父皇......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骨血?
可......若真是这样,父皇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将一个外人所生之子留在宫中,且百般疼爱,精心照料,这无论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陛下服下药便睡下了,太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来人如是道,汇报完之后也并未逗留,而是快步离去。
陆晚晚稍稍松了口气。
父皇没事就好。
“拢烟,有人来过?”房间的烛火似乎点燃了有一段时间,而且桌上放着一盏茶。
拢烟不敢隐瞒,小心翼翼道:“回公主,驸马爷来过。”
陆晚晚拧着眉头:“他是怎么进来的?”
拢烟有些心虚:“奴婢方才按照公主吩咐并未守在门前,奴婢猜测,该是拢月姐姐放进来的。”公主闺房,早就说明不让任何外人进入,何况是这样的多事之秋。
而李冯恩在这府上的位置尴尬,本是在防范之列的,可在这样的时候,拢月却轻易将人放了进来。
陆晚晚不气反笑:“我这府上看来已经是拢月当家做主了。”
拢烟立即跪在地上:“公主,拢月姐姐定然不是故意的......她......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拢烟自己也无颜再替她狡辩了。
可是拢月是和她一块进府的姐妹,这些年她们一直在公主身边伺候。拢月姐姐怎么可以......行下此等不当之事呢。
陆晚晚冷笑一声:“我给她的机会,已然够多了。”这一次,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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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娘,你不回你府上,找我做什么?”拢月交叠着手在小腹前,头抬得很高,看也不看面前的赵婉如。
这位赵姑娘,名为公爵之女,行的却是下等腌臜事,就连她这样的婢女也瞧不下去。
可公主一早吩咐了身边之人不许透露出半个字。
公主耳聪目明,恐怕她今日阳奉阴违,明日便会身首异处。
只是今日之事......公主一贯想与驸马重修旧好,她将驸马放进公主房间应当......无事吧。
昨日她在市集之上又听见有人编排公主和三殿下之事,三殿下明明和公主是姐弟,怎么可能......
可是那天,她亲眼所见......
拢月的手蜷曲起来,不住地折着自己的手指,就连赵婉如之话都没听全乎。
若是公主和驸马早早有了孩子,世人便不会再编排了......
“拢月姑娘,你对三殿下之心昭昭若日月,可殿下却偏偏瞧不见你的好,我若有一计能让你入主三殿下寝殿,不知你......”
拢月挑了记眉:“我钦慕殿下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不会像你一样,自甘下贱,连良妾都算不上,白为他人做嫁衣。”
赵婉如却甜甜一笑:“可我真真切切得到了大殿下。假以时日,他定会八抬大轿将我迎往东宫。”
“东宫?你怕是梦魇还没醒呢。”拢月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嘲讽了出来。
“只能是大皇子入主东宫。永嘉公主和殿下不是亲姐弟,你可知道?”如平地一声惊雷,将拢月劈得愣在原地,不过片刻之后,她便猜测到这是赵婉如的计谋,于是冷笑道:“皇室血脉岂容你空口白牙的胡乱编排。”
赵婉如摇了摇头,笑道:“三殿下对公主的态度,可不是姐弟。若是......殿下和公主不是亲生姐弟,你猜他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自己的姐姐?”
会不会呢?
拢月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
殿下对那至高位置一向没什么兴趣,这是她早早就知道的。
若是公主不再是公主,一朝跌落凡尘,殿下会怎样去救赎她呢,或许迎娶入宫是个好法子。
最重要的是——殿下对公主,是敬还是爱?
她心里似乎一早便有了答案,只是她一直不敢面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