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互相算计的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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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2016年11月，东京。
摇曳昏暗烛光的处刑室，墙壁上贴满了繁复的血红色符纸，比胳膊还要粗的麻绳拧成一圈圈的，穿过铁锁孔链接地面和天花板，凑近看还能瞧见上面还有墨色符文，顺着麻绳两处立足点一直延伸地面开去，看上去是用来压制什么的。
黑发少年蹲在房间内唯一一把木椅上，蜷缩双腿，将脸埋在臂弯间，努力不去对视站在对面的另一位眼睛缠着绷带的白发男子。但他知道，当下的这种情况，他哪儿也跑不了，就算他再怎么负隅抵抗也迟早要暴露埋藏了六年的秘密。
“请说明一下吧，乙骨忧太同学，你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我给你争取到了死刑缓期，那群老家伙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男人故作为难，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似乎真的被乙骨忧太倔强的沉默困扰到了。
见眼前的人还没反应，他摊开手，无奈地摆出个投降的姿势，“我知道那个咒灵在你身边，虽然不清楚你执著些什么，但有些话还要说清楚比较好，你是因为那个咒灵才会被判死刑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乙骨忧太的身躯微不可见地一颤，这在旁人看来会忽视掉的细节，却逃不过六眼的观测。五条悟见有戏，微微倾下身对乙骨忧太继续说道：“如果你要解咒，那就另当别论了。”
脑袋终于抬起了一些，阴郁的眼神从臂弯里露出半截，审视五条悟那轻浮的笑容，乙骨忧太张了张嘴，许久未饮水的喉咙有些干哑。
“什么意思？”
“换个浅显易懂的话来讲，你要送它成佛。”五条悟的手指做了个比划，“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青梅死亡时的执念唤醒了沉睡的咒灵，代替祈本里香来保护你，但因为它和祈本里香存在某种因果联系，一般的祓除是行不通的，也就是说你要达成解咒的某种条件。按昨天的情况来看，那个咒灵是很听你的话，暂且没见失控的迹象，我个人而言，当然是支持你在特级咒灵的辅佐下成为咒术师，可上层那些人不这么想，他们希望这种不稳定的因素最好消失。所以折中一下，如果你在成为咒术师的路上解咒成功，那么死缓是能够取消的……”
打断五条悟的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要。”
五条悟惊讶的挑了挑眉，面前的少年眼神坚毅地直视这个男人，先前的胆小怯弱不复，转而代指的是某种坚定的信念。
“解咒的代价就是让他离开我，那我宁可选择死刑。”
五条悟注意到乙骨忧太用的是“他”而不是“它”来代指咒灵，一时之间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有必要拼上这种程度吗？你可是要被处以死刑诶，还没开始享受生活就要死去，你就这么甘心？”
乙骨忧太摇摇头：“他会一直保护我的，哪怕是死刑。”
无所不能的五条悟头一回拿一个人没辙。他挠挠头，嘴里嘟囔着麻烦，转身便要离开处刑室，关门前，五条悟对处刑室内的乙骨忧太留下一句话：“既然如此，你还是和那咒灵聊一下吧。”
等脚步声逐渐远去，再也感受不到别人的气息，留下乙骨忧太一个人，对着这空荡又阴森得令人害怕的处刑室，他鲜少的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害怕与寂寞。
乙骨忧太知道，虎杖悠仁还在这里陪着他，即便不曾出现和回应，长达六年的陪伴也足以让乙骨忧太察觉虎杖悠仁的踪迹。正因如此，如今虎杖悠仁从昨天咒灵袭击事件发生后就保持长久的沉默，才让乙骨忧太感到不安与焦虑。
为什么不说话？是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你是在考虑五条老师的话？你要离开他了吗？不是说好了一直会保护他的吗？现在又算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也要像里香一样离开他？他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吗？
加速思考令乙骨忧太越想越多，愈发难以忍耐脑海中的设想实现。与他跟五条悟沉默式对峙不同，他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椅子上，仿若堕入深海的压迫感和窒息感攥紧他的心脏，鼻腔不自觉停止吸入氧气，视野一点点被黑斑侵蚀吞噬，抹去黑瞳仅剩的光亮。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凭空响起，安抚了乙骨忧太濒临崩溃的情绪。
“乙骨，冷静一点。”
“……悠仁哥。”停滞的呼吸开始恢复。
脑袋里糊成一团浆，乙骨忧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沉重的询问。
“你是想让我解咒吗？”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弥漫着凝重的氛围，许久过后，空气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对。”
乙骨忧太听见他的老师这么回答，心理建设无数次的防线终是溃堤。
07>>>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虎杖悠仁心底大概也有了猜测。
不过有些事必须得先声明，他至始至终都是把乙骨忧太当做学生或者弟弟来看待的，再者就是任务对象，阻止乙骨忧太的非正常死亡本就是阿赖耶识委派给他的任务，后来才是因为个人私欲救下了里香，要代替里香走完本该走的世界线。因此，虎杖悠仁向来都是抱有正常的感情去对待乙骨忧太，而非是暧昧不堪的情绪。
乙骨忧太喜欢虎杖悠仁，这件事虎杖悠仁是一年前左右察觉到的事实。
虎杖悠仁向来就对人身上的感情变化很敏感，也多亏于此，他总是能很好的处理各种尴尬的情况，这次也不例外。乙骨忧太阅历还不足，这一份感情估计连他自己也没能察觉出来，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英灵反倒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一种奇妙而复杂的感情正在发生质变，他当机做出判断，这种感情是错误的。
乙骨忧太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虎杖悠仁估计自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类似于吊桥效应。前脚经历了青梅的“死亡”，浑浑噩噩期间差点一度死去，后脚有个天降之“人”救了自己，心里多多少少会产生依赖，尤其是一个无依无靠、身边也没有其他亲近之人的九岁孩子，虎杖悠仁的出现就像是在寒冷长夜里点燃的一缕明火，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一个孩子弥足珍贵，捧在怀里。
相近的年龄、长期的陪伴、贴心的照顾、细致的指导……种种因素促成了乙骨忧太对虎杖悠仁感情不自觉间慢慢扭曲，扭曲成虎杖悠仁最不想见到的情况——由依恋衍生出来的爱恋。
再次声明，虎杖悠仁真不是玩弄小孩子感情的人渣，或者说他本人也很苦恼被人喜欢上。好端端的教育愣是变成了黄金八点档的情感大戏，更何况，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跟活人谈恋爱不是搞笑吗，虎杖悠仁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
虎杖悠仁没有第一时间挑明，或者说他在14岁孩子在拥抱中无意识寻求嘴唇上的亲吻，选择了沉默与逃避。
还没到时间，那时虎杖悠仁是这么认为的，他需要一个契机令乙骨忧太放弃这个可笑的想法，再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而进入咒术界，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乙骨忧太必须要给虎杖悠仁解咒，除去事关世界线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乙骨忧太要在这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学会习惯没有他的存在。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狠下心来做。
一个微妙的触感贴上脸颊，无形的手捧起乙骨忧太的脸。
“乙骨你听好了，我就算是解咒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只是相应的，我会失去所有力量，就像一个普通的魂魄，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
“为此，你要变得足够强大，别再让我担心你随时死在我面前。”
虎杖悠仁需要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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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骨忧太真的如虎杖悠仁所想的那样，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吗？
事实跟虎杖悠仁所想的恰恰相反。
乙骨忧太一直都很清楚他对虎杖悠仁抱有的感情，而他只是善于利用自己的年龄掩饰行为罢了，与其绞尽脑汁去隐瞒这份喜欢，倒不如故意显露出来，假装自己没察觉，像个孩子一样与喜欢的人求得亲密接触。或者说，他很早就看穿了虎杖悠仁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尤其那个人一心一意对他好。
听上去很狡猾，但不得不说确实很管用。
出于刻进灵基的【人类爱】，虎杖悠仁身为英灵个体，对【善】、【秩序】与【爱】类型的人类是难以拒绝他们的请求的，他会遵循本能实现他们的愿望，甚至能够为了他们的性命牺牲自己，这与虎杖悠仁能够升华成英灵有着紧密的因果联系。也正是因为这突出的一点，虎杖悠仁才会在乙骨忧太一次次过界的接触中选择退让。
教学训练后奖励的一个温暖拥抱，彻夜难寐时坐在床边的长伴相谈，陷入自责懊悔时赠予的慰藉亲吻，分享美食时不经意的间接接吻……这在长辈看来不过是对孩子的亲昵，却对一个怀有不寻常心思的少年来说，是感到无比的雀跃与欢喜。
这就够了，乙骨忧太不会一下子奢求太多，他希望自己离不开虎杖悠仁的同时，也让虎杖悠仁对他抱有同样的感觉，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乙骨忧太有自信自己和虎杖悠仁会有心意相通的那一天。
——你是里香送给他的礼物。
——你是因为他而存在的。
——离开了彼此，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
然而，乙骨忧太一直坚信的事实，就在昨天咒灵袭击校园，虎杖悠仁出手救下学生时被咒术师发现，上报咒术界后将他们困在处刑室里，还擅作主张判定他们有罪，必须予以死刑，一并消失殆尽。最重要的，还有虎杖悠仁对解咒的认可。
“我们解咒吧。”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成了压垮乙骨忧太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乙骨忧太表示自己完全不理解这种行为时，虎杖悠仁接下来的话语给他轰然砸醒这开始混沌的思维。
——他会失去力量，但他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不再拥有力量保护你，而你的强大与否是摇曳着他的灵魂。
——你要成为唯一能保护他的人类。
——他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个。
啊……这是多么的……
乙骨忧太将脸埋进臂弯里，旁人看不见之时，那双漂亮的墨黑眸子一片幽暗阴沉，如深海旋涡将人牢牢卷进去不得逃离，与之相反的，他的面容却是不符时宜潮红。
那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这不是很棒吗。
虎杖悠仁也许计划了很多，让乙骨忧太和他走完这个世界线还能轻易抽身离去，但虎杖悠仁错估了一件事。
乙骨忧太从目睹里香死亡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个疯子。而虎杖悠仁，恰好是捡到并抚养一个小疯子长大的不幸之人。
“如果这是悠仁哥所希望的话，”疯子敛去不合人设的表情，他一如平日那样腆笑着，笑容里头还能看得出一丝释然和安心。
“我会跟你解咒的。”
此乃真实。
09>>>
清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接下来介绍转校生！！！”仅有三位学生的教室里，唯一的教师在耳朵旁边比了个三指张开的动作，不着调的行径配上浮夸的语气，试图通过这种办法调动起氛围，“来大家都把精神提起来！”
“……”
教室内一派静默。
三位学生坐姿各异，显然不想理会某个自顾自嗨起来的五条悟，倒不如说经历过五条悟各种意义身心上的摧残，他们对五条悟早就不抱以希望了。
“嗨一点嘛。”五条悟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尤其是听见禅院真希说转校生听闻是个很尖刻的人，摆明了不想跟新来的学生友好相处的态度，让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直接见面比较好。
五条悟对教室外等候的少年说：“进来吧。”
原本还想着无视转校生，然而教室门被拉开的下一瞬，一股空前恐怖的威压笼罩在所有人身上，扭曲、绝望、混沌与黑暗的粘稠感攀上他们身子，祓除过不少诅咒的三个学生在这一刻被压制得近乎不得动弹。
那是什么怪物！
“我是乙骨忧太，请大家多多关照。”来到讲台中央，乙骨忧太的自我介绍话音刚落，一阵突兀的拉链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下一秒，冷光乍现，一把闪烁寒芒的大刀“噌”地刺过来。惊得乙骨忧太赶紧偏头躲过，刀刃深深没入黑板，距离乙骨忧太的耳朵一尺之隔。
“你被诅咒了啊。”扎着墨绿色马尾的少女眸光暗沉，她举着刀，笃定道。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学生迅速贴近，一个拉下了高领衣服，熊猫一样的学生则是举起了双拳，目标锁定乙骨忧太，祓除咒灵一触即发。
“噫！”即便平时被虎杖悠仁训练过不少，但面对真刀实枪，乙骨忧太还是有些生怕，毕竟木刀哪有真刀来得恐怖。
就在此时，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的五条悟幽幽说了一句。
“真希最好还是把刀收回去哦”
三人还在疑惑之时，一只黑影覆盖的手忽然摸上了刀身，没人发现那个人型黑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见它稍一用力，指腹贴合处出现龟裂，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下一刻支离破碎。
“刀这种东西，还是别对着同伴挥舞比较好。”
如电音一样嘈杂沙哑的声音从这人形黑影身上传来，它嘴巴一张一合吐字清晰，与三个学生以往所碰到的无理智咒灵完全不一样，一身堪称恐怖的咒力压迫感，拥有独立思考能力并做出自主行动，这咒灵，无疑是达到了特级级别，不是一级以下的咒术师咒术师能对付的。
扔掉碎掉的大刀，禅院真希咂嘴一声，紧盯着黑影人目不斜视地发问：“悟，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学习祓除咒灵的学校吧，把这么危险的转校生送进来，高层打的是什么主意。”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嘿嘿一笑：“是我干的。”
禅院真希大跌眼镜：“哈？”
五条悟说：“忧太因为这个咒灵被高层判了死刑，关于这个咒灵，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感受到它的级别了吧，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噢，特级。忧太来到高专，就是为了和咒灵解咒，嘛，你们也不用那么紧张，这位咒灵君很友善的，今后好好相处吧。”
“顺带一提，它以后也是你们体术课的老师。”
“……悟，你终于疯了吗。”胖达眼神复杂。
“鲑鱼鲑鱼。”狗卷棘附和。
为了避免自己的模样被记住后引发蝴蝶效应，虎杖悠仁特地利用了咒灵的气息将自己的外表包裹起来，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拥有人型的黑影咒灵，但因此造成的诅咒气息大半外露，以至于咒术师本能地去警惕是没法解决的。眼看新同学对虎杖悠仁感官更差，乙骨忧太连忙挡在禅院真希的前面，磕磕绊绊地解释，想要缓解剑拔弩张的氛围。
乙骨忧太看起来内向又胆小，在解释来龙去脉时的思维却是清晰的，三言两语之间，其他人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五条悟安排乙骨忧太入学解咒的行为表示理解。不过尽管如此，拥有反向“天与咒缚”体质的禅院真希对此表示质疑，她不自傲，但你要她去接受一个使用咒术的咒灵指导她体术，未免有点可笑了。
“嚯？”禅院真希露出挑衅的笑容，随手从包里抽出一把三节棍咒具，耍了个漂亮利落的棍花，收于右手身后，棍尾抵肩，左手作出邀战手势，“拿实战说话吧。”
黑影下，虎杖悠仁嘴角弯起，心里表示赞叹。
气势很不错，战斗风格的锥形和他认识真希学姐时候很贴近了，虽然这样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不过为了前辈们能更好地活下来……
稍微拿出点实力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互相算计的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