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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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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铁匠铺子对面的茶店,就是一把遮阳的布伞下的几张桌椅,然而却照样人满为患。
粗糙的瓷碗里满碗茶水,茶汤浑浊,喝一口甚至有几分辛辣的味道。
苏运抬头看萧蔷,看她优雅的斟着大口的茶碗,仿佛是在品尝什么美酒佳肴,明明坐在长条凳子上,到看起来更像是坐在金銮殿上。
即使一身的粗布衣裳,也难掩她身上摄人的气魄,以前的萧蔷也是这样吗?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妻子变了很多?
苏运皱着眉头思量的认真,萧蔷却看着对面的铁匠铺子,屋檐下挂满打好的寻常农具,背影高大的男子正一下一下捶打手中的铁具,杨姑无牵无挂又何来什么侄子?
苏运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了神,或许是因为在一个陌生又新奇的环境里他看上去乖巧里很多,对什么都新鲜,喋喋不休的提问:“这茶叶为什么和我门寻常喝的味道不一样?”
“了然和尚的《茶经》没有读过吗?”萧蔷漫不经心的开口,目光却一直在落在对面的铁匠铺子里。
“那是什么东西?”
萧蔷皱眉看向苏运:“世人喜欢喝茶,更是爱茶,三岁小儿都晓得的《茶经》你没有看过?”
苏运又昂起了他高傲的头颅:“本少爷根本不屑于读那种东西!”
萧蔷顿了顿,目光颇为复杂:“那你读过多久的书?”
五岁之前倒是读过些,但母亲实在宠他,他耽搁了不少时间也没有学多久,后来母亲去世,齐王妃进门,又是齐王妃管的他,他又开始三天两头的生病,越发耽搁了读书的时间,所以他其实是个正儿八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苏运被踩了痛处,又要掀桌子:“啰啰嗦嗦的话怎么那么多?!”
萧蔷冷哼了一声。
苏运看她抽腰上的鞭子,心里一哆嗦,便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坐了回去:“爱说不说!”
萧蔷还在看对面的铁匠,并不搭理苏运,苏运无趣的很,又没话找话:“刚才你不是直接上去找人问吗?怎么现在又偷偷摸摸的坐在这里不动?”
萧蔷看他竟然是一脸认真,好像刚才吵吵闹闹的是别人,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世上的事情本就真真假假,就像今日苏熹来找你,你觉得他来做什么?”
苏运眨吧着一双大眼睛:“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
萧蔷觉得苏运是故意的,故意在装傻气她,她向来有气度有涵养,却也常常要被苏运气的心里冒火,总要花大气力压制。
萧蔷微眯起来眼,熟悉她的人知道她这是要发脾气了,但苏运浑然不觉,他不怕死的凑到跟前大着嗓门:“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
茶馆里的人张大了嘴巴看个俊俏的少年飞出了这巴掌大的铺子,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尘土飞杨,年轻漂亮的小媳妇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照旧在喝自己的茶,所以乱世里活下来的人都怪里怪气的,即使修养了数十载,这种人照旧多的是,大家见惯不怪,依旧喝着自己一文钱一碗的浊茶,说着和自己不沾边的天下大事。
“三爷这是怎么呢?”
苏运吃了一嘴的土,抬头看见穿着便服的高大的王府侍卫长祖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毫不在意的道:“怎么?能怎么?就是摔跤了而已!”
祖砥看苏运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子,咳嗽了一声:“那个,王爷叫我请您回去!”
苏运回头瞄了一眼还端坐在茶铺里的萧蔷,冷酷的回道:“爷还有些事,在等一会!”
谁知一转身就萧蔷低垂着头,擦着眼泪小步走了过来:“可算有人来了,我都快要吓死了,马车呢?马车在哪?”
祖砥同情的看着萧蔷:“少夫人受惊了,这边请。”
分明是这毒妇拐带他出来的,怎么一眨眼他就成了罪魁祸首?!苏运跳起来一把抓住了萧蔷,一张脸憋的像猴子屁股一样:“萧蔷!你讹我!”
苏运看萧蔷的眼里分明就是我讹你又如何的表情,但人却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祖砥把苏运像坏人一样戒备的隔离开,
苏运彻底被气炸了,嗷的叫了一声!
铁铺里的铁匠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又仿佛只是在看过往的人流,看这平常无奇的天。
苏运站在大门口看丫头们用软轿一直把萧蔷送进了二门,脸上的肉止不住的抽动起来,他娘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黑心的女人,亏他还以为她是个好人。
祖砥在苏运身边提醒:“王爷和王妃还等着呢!”
天几乎已经黑了下来,一路走去,廊下的灯都点着了,万家灯火,苏运却觉得木木的,不过是些老套路老样子而已,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果然也就是那样,父亲大怒要动手,齐王妃拼命拦住,哭哭啼啼为他求情,连跟进来的苏熹也一样:“三哥也没有闯下什么祸事,父王就不要生气了。”
齐王看一眼芝兰玉树的苏熹,在看一眼吊儿郎当的苏运,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你就不能跟你弟弟学着点,有你弟弟的一半我也就放心了!”
苏运垂着头不说话。
齐王妃跟着叹息:“我到是觉得委屈了老三媳妇,胆子那么小的一个人,不知道吓成了什么样?”
一提这茬,苏运的血又涌到了头上,瞪圆了眼睛像要吃人一样:“她哪里胆子小了,她一肚子坏水,都是她在诱拐我!”
这话一落,齐王又提起了扁担要打人:“混账东西,男子汉敢作敢当,没本事就给女人推,你是怎么和你母妃说话的?!跪下!”
苏运梗着脖子,像匹烈马一样:“不跪!偏不跪!我母妃早死了,她算什么东西!”
齐王气的暴跳如雷,扁担像雨点一样落下来,齐王妃吓的只知道哭,到是苏熹上去拉了拉,却不过是火上浇油,让苏运多受了几下而已。
苏运被抬了出去,受惊的齐王妃在苏熹的陪伴下回了建安院,齐王妃眼角的眼泪擦干,在看苏熹只觉得心旷神怡,她温和的和儿子商量着事情:“连楚王家的茗二都快成亲了,你的事情也不能拖了,给母妃说说,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苏熹微红了脸:“全凭母妃做主。”
齐王妃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母妃问你,不过是想给你找个你自己喜欢的,不想委屈了你,你只管说就是了。”
苏熹脑海里那马背上大红的身影一闪而过,只觉得心里猛的一跳,面颊越发红了:“母妃喜欢的就是儿子喜欢的。”
齐王妃心里熨贴的不行,她扶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这王府的将来只能靠你,你放心,母妃一定给你找一个家世样貌,样样拔尖的女子,绝不会委屈了你!等你成了亲,也该是你成为王府世子的时候了!”
苏熹的眼熠熠生辉。
直到苏熹走,齐王妃的笑才渐渐淡了下去,等候在一旁的刘妈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齐王妃看向了她:“说说今日的事情。”
刘妈妈恭恭敬敬的应了是:“……奴婢被支着去照看那前门山庄捡回来的野丫头,结果等奴婢回过神去看,人也早走了,三少夫人心里糊涂,还把那边的白狼给搬了回来,狼那么凶,万一伤着了人可怎么办?”
她看齐王妃脸上露出了笑意,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听齐王妃道:“那个闭月呢?”
“只怕是有了!”
齐王妃冷冷一笑,露出点嗜血的模样。
回了青峰院的萧蔷很快就幽幽的转醒,请来的大夫轻描淡写的开了几幅汤药,萧蔷却柔声道:“还请太医在等一会。”
众人不明所以,又过了一会就见苏二和其他两个小厮抬了遍体鳞伤的苏运回来了,留下的太医果然用上了。
上药的事情交给了闭月,她一面上药,一面忍不住落泪,仿佛又怕被人看见就又生生忍住,看起来是十分心疼苏运的。但苏运只顾着那眼睛凌迟萧蔷了,到没怎么注意闭月。
等到一切处理完,已经是夜深人静了,苏运埋着头故意不看萧蔷。
或许是因为没人的夜晚容易让人柔软,萧蔷看苏运便觉得也没有那样讨厌,她轻声叹息,坐在床头看他:“怎么不知道说几句软和的话?”
苏运不说话。
“我给你读茶经吧。”
苏运到底是忍不住,一脸愤慨:“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萧蔷挑着嘴角笑了笑,随手从床头拿过了书:“你要是觉得这事情叫你担着委屈了,那我去和父王说实话!”
“不用,屁大点事情,老子还担得起!”
萧蔷翻开了书:“那你在生什么气?”
柔和的灯光下,萧蔷像一朵轻柔的山茶花,吐露着幽幽的芳香,柔软了这夜晚的时光,苏运的火气似乎一点点的消弥殆尽。
茶经他从未读过,很多年不曾拿起书本也不知道拿着书本的女子在这夜晚看起来如此的淡雅出尘,竟然叫他听的呆了去。
读了一会,萧蔷问他:“外面的茶叶和我们喝的有什么不同?”
“我们是上等的鲜茶要经发酵,寻常百姓是晒干了直接喝,自然口味不同。”
萧蔷挑眉,没想到这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脑子到是很好使,一点就通。这深宅大院的龌龊事情她在清楚不过,苏运曾遭遇了什么,她到能猜测道。
萧蔷忽的道:“你想不想做世子?”
苏运一怔:“为什么?”
萧蔷却不在说这话,而是道:“明天去看看大哥。”这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总要叫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么残忍,多么的叫他痛恨,他才会愿意听她的话,踏着贱人的血肉站在高处。
帮苏运站在高处,这苏家的皇室风云才更容易搅动起来,她所要的,远超出别人所想。
苏运觉得疼痛的夜晚有人陪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见了他去世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