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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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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白狼还是个小崽子,初见之时不过是一个毛绒团子,滚在她的脚底下,虎视眈眈的看她,又会故意咬坏她的垫子和鞋子,她不过一笑置之,任凭她淘气。
异香阁狩猎白狼和红马追随她左右,她永远是猎场上最闪耀的那个。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她成了如今的这个萧蔷,冰冷内敛。
苏运跟不上萧蔷的步伐,但见苏熹脚下生风,于是又牟足了劲追赶,几乎小跑起来,打头的侍卫开了后院的门,扑面而来一股腐朽的气息,这后院的罩房中当年多住的是打理园中的下人,因为园子中的东西金贵稀奇,寻常人都遇不上,所以这个后院云集了当年个个方面的奇人。
后来战乱,能走的走了,能跑的跑了,留下一园子的东西也不过是等待死亡。
苏运嚷嚷着叫人把狼搬出来,管事的陪着笑道:“那白狼是有灵性的东西随意动不得,因王爷要把她留下来,这里就留了个前朝的小丫头一直照看白狼,除过那丫头别人都不敢靠近,还请三少爷移步,亲自去看。”
当年的小丫头,莫不是小溪?
管事的领着人往前走,又过了一道小门,进了个更小的院落,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搭着个棚子,那棚子下面的一个大铁笼子就是人们口中的白狼,白狼的身边还坐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
一狼一人听到动静都戒备起来,白狼更是发出了威胁的吼声,即使她的皮毛不如先前的光亮,即使她年岁已长,她也照样威风八面。
苏运几个吓了一跳,见萧蔷只沉着脸往前走,苏运吓的喊:“别过去!小心咬你!”
萧蔷不但没有停下脚步,还把手伸进了笼子里,苏运额头上青筋都迸了起来,苏熹屏住了呼吸,茗二爷吓的闭上了眼,廖三爷张大了嘴巴。
但让人意外的是,刚才还暴躁不安的白狼,竟然在萧蔷纤细的手掌下,安静了下来,她跪下来低下她高贵的头,任由萧蔷抚摸。
萧蔷一霎时便泪流满面,她就知道即使整个世界遗忘了她,她的白狼也能认出她!
少女惊讶的看着萧蔷:“你是谁?”
萧蔷看着消瘦的少女轻声问:“为什么没有走?”
“我阿娘死了,就只剩下我,要是我不留下来,白狼一定会死的,她不会认别人!”
多好的孩子,当年不过五岁,因为齐王一句善待白狼的话而多了几分存在的意义,能活到今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
“以后跟着我吧。”
“那白狼呢?”
“我带你们一起走!”
廖三爷心里痒痒的不行,和苏运商量:“哥,你去跟嫂子说说,把那小丫头给我吧!”
苏运白了他一眼:“你没看见我媳妇很喜欢那丫头吗?再说了,那么丑,你要去做什么?”
廖三爷嘿嘿笑着道:“我就喜欢这比较有野性的丫头。”
苏运做了个呕吐的样子。
萧蔷转身笑看着苏运:“我们把白狼带回青峰院吧!”
萧蔷如此温柔的和他说话的时候这几日几乎没有,苏运一时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昂着头大手一挥道:“那就带回去!”
刘妈妈吓了一跳,连忙跳出来:“不可!不可!”
萧蔷淡淡的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心里一虚,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苏熹眉毛微挑,什么时候刘妈妈也开始惧怕萧蔷了?
几个人各自回了下榻的院子休息,萧蔷却换了一身便装,挽着堕马髻,擦了额头的梅花装,穿一身粗布的蓝衣,清清爽爽的,到多了小家碧玉的气息,苏运躺在踏上翘着腿瞧:“你穿这么一身衣裳去做什么?”
萧蔷淡淡的道:“好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想去城里转转。”
苏运坐了起来,兴奋的道:“你的意思是不叫别人,我们两个一起微服出巡?”
萧蔷冷冷的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带你去?”
苏运跳下床叫苏二去给自己找衣裳,嬉皮笑脸的道:“你要是不带我,我就把别人都嚷出来,叫你也去不成。”
萧蔷不说话,苏运自觉自己胜利了,高高兴兴的去换衣裳。
萧蔷捏了一杯冷茶慢慢的吃着,若是不为了带着苏运一起出去找个背锅的,她又怎么会叫苏运知道?
香草和刘妈妈带着小溪下去梳洗换衣裳,脱了衣裳,她瘦骨嶙峋的背上都是伤痕,香草年纪轻,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我的天,你在这受了多少罪?”
小溪沉默着不说话。
刘妈妈想起战乱时的情形,也忍不住唏嘘起来:“她能活到今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多少人缺胳膊少腿最后活活饿死,你是运气好刚好生在了新朝,不知道那些年有多吓人!”
香草跟着叹息:“妈妈和我说说当年的事情,也叫我长长见识。”
刘妈妈说的有些多,一直看着小溪吃了饭,收拾好,赞了一声:“也是个清丽的孩子。”才往萧蔷跟前去侍候,结果等去了上房,早不见了萧蔷和苏运的影子,她到心里微松了一口气。
出个这么大的事情,她不说王妃迟早也能知道,到是叫她有说的话了。
黑黑的洞穴里只有萧蔷手里的火把的亮光,苏运战战兢兢的抓着萧蔷的衣襟道:“这么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像对这个前门山庄很熟悉呀,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这家伙从下了地道就不停的说。
萧蔷忍无可忍,威胁他道:“你信不信你在说下去,我就把你留在这里喂狼?”
苏运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不开口说一句,只老老实实的抓着萧蔷的衣裳,生怕把自己丢了。
地道口是个梯子,奈何年月久了梯子的脚踏不齐全,萧蔷像只大鸟一样轻轻松松的爬了上去,苏运怎么都上不去。
萧蔷逆光立在地道口,像个强大又无所不能的天神,她皱着眉头,又一次爬下去,把苏运扔了上来,在自己上来。
苏运看着景色,竟然已经在山脚下,山下栓着好几匹的马,萧蔷利索的结下一匹翻身上马,苏运期期艾艾的站在原地:“那个,你能不能扶下我?”
萧蔷额头青筋都迸了起来:“你到底会什么?”
苏运握着萧蔷柔软的手心虚了一下:“不会骑马的人多了去了,这已经算不错了!”
萧蔷的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男人,文武双全,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九五至尊,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经历过像苏运一样这么草包,草包到要让她抓狂的男人!
她还记挂着自己的事情,想再天黑之前查出点眉目,对与此实在不想多说什么,而耽搁了自己的时间,她看着苏运坐好,再一次翻身上马,策马疾驰。
但很快,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她看见了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苏运,不但没有前进,还倒退了几步。
萧蔷甚至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她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不用管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但她如今势单力薄,在王府中的地位只能提高不能下降,否则她以后的事情什么也做不成,她要带着这个草包做挡箭牌,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才把怒气压了下去。
苏运的马孤零零的站在马路上,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而坐在萧蔷马背上的苏运还在为自己狡辩:“那匹马和我不熟,不是我不会骑!”
“以后我教你骑马吧。”
苏运怔了怔:“什么?为什么?”
萧蔷从脑子里揪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希望你好。”
苏运沉默了下来,她想起母亲死后齐王妃进门,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把他交给了齐王妃照顾,即使受再多的委屈他也从来不哭,他只想父亲问一句关心一句,但父亲从来不管不问,他就越发闹出更多的事情希望父亲管一管他,但不会,一直不会,后来父亲开始管他了,他却早已经麻木了。
没人希望他好,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苏运觉得心里酸酸的,又觉得这个妻子其实也不错,他低着头看着这条笔直的路,看这条路一直延伸向京城。
繁华却杂乱的外城是苏运很少涉足的地方,他五岁的时候就正式定居在了都城的齐王府,而在五岁之前,一直随母亲住在南京。
商贩的街边铺子一直占据了多半个街道,只留下仅供两人行走的道路,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另外一种粗旷的方式售卖,苏运觉得很新鲜,看那做糖人的师傅手艺不错想要一个,结果一摸身上却一分也没有,他就去看萧蔷。
萧蔷认命的掏出了三文钱:“多的没有!”
苏运买了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递给萧蔷,萧蔷看他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就接了过去,做糖人的师傅哈哈大笑着喊:“小两口感情真好!”
萧蔷一言不发往前走,一直进了一条胡同,屋舍低矮,但也还算整洁,矮墙里探出头的鲜花和果木数不胜数,一直行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宅子跟前,萧蔷停下了脚步。
苏运不明所以:“这又是个什么地方?难道你是拉着我来走亲戚的?”
萧蔷不和他多说,上前就叩响了门环,过了一小会,有个少女打开门探出了头:“你们找谁?”
“杨寿仙老人家还健在吗?”
少女伸出了大半个身子:“你们是谁?她们家早就搬走了!”
萧蔷笑着把糖人递给了这少女:“那你知道他们家去了哪里吗?或者还有什么人留下?”
“你去街边的铁匠铺子问问吧,那里的杨铁匠是她的侄子,说不定他会知道!”
她原想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杨姑早不知所踪,没人会知道,没想到来这里竟然问出了些眉目,萧蔷再三道了谢。
苏运和她一起走,低声问她:“你就这么确定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没骗你?”
“骗如何,不骗又如何?”
苏运被问的一噎,竟然也没生气,嘻嘻一笑,转而又兴奋起来:“喂,你在玩什么?怎么瞧着这么有趣?”
萧蔷深看了一眼苏运,他们的世界是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