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娘子》阿明明

5、丁一

　　现在的小蛮怎么可能还好？

　　从被夫人惩治算起，满打满算小蛮已经两天水米未进，嘴唇干裂发紫，俏脸被打得红肿难看，眼睛则哭得桃儿一般。她身上被那几个婆子掐了好几处青紫，此刻仍在一阵阵的疼。若不是还有一口气顶着，小蛮恐怕早就昏了过去。

　　此刻的她真是狼狈不堪，偏偏还将这等狼狈的模样教面前的男子看了去。小蛮心内悲痛惊怕不已，身子不断颤抖着，心里头只想着如今落在这人手里，不知会被怎样的对待？

　　“你……”那丁一扶着小蛮，感觉到她身子在颤抖，往她脸上一瞧，只见她满目惊恐的瞧着他，丁一不由得有些好笑。

　　此时夜色渐深，两人站在门边，冷风瑟瑟，倒是有些傻气。丁一略想了想，便随手关上了门。

　　将大门扣好，丁一伸手便将左手拐杖甩开，拉过小蛮，一只手托肩一只手托腹，将小蛮扛在了肩上。

　　“唔……”冷不防被这人扛了起来，小蛮猛地睁大双眼，剧烈挣扎了几下。奈何此时她真是没什么力，很快便被那人按住。

　　她感到自己身前的绵软靠在这人肩上，从未被男人碰过的细嫩双足则被这人紧抓在手里。腰上那只大手，火辣辣满满都是温度，直教她又羞又躁，又不禁绝望起来。

　　这男人果然同他们所讲的一般，是个无耻的登徒子！

　　丁一可不知道小蛮在想什么，他就这样扛着小蛮，快步走进房，寻了个干净床榻，将人往上一搁。他的肩膀倒是很结实宽广，只是身子微微有些高低起伏，这让小蛮恍然想起来，听说他有一条腿落下了残疾。

　　只是这样一个残废，竟有这样的气力？

　　屋内有些昏暗，只有一盏油灯。丁一搁下小蛮，便去取了灯盏点起了两根蜡烛，屋里头顿时亮堂起来。

　　接着，丁一倒也不停顿，起身走到小蛮面前，伸手拿下了她口中布团，又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

　　因着方才被人摸了纤腰双足，小蛮此刻羞愤不已。如今解开了束缚，小蛮不顾身子疲软双手酸麻，狠命照丁一脸上给了一个耳光，狠狠骂道：“无耻之徒！”

　　这一掌力道自然不是很大，可丁一完全被打蒙了。他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犹如惊弓之鸟的小蛮，脸上竟流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揉了揉脸才无奈说道：“我？无耻之徒？喂喂，你走不动我才扛你进来的！我又没摸胸摸屁股，刚才还特地避着你那翘臀呢！我怎么就无耻了？”

　　“你……”小蛮听丁一说的越发是些混话，更是涨的满脸通红，咬了咬嘴唇才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方才扛我在肩上，又摸了我那双足，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啊？这也算？”丁一看起来似乎有些傻眼了，抿了抿嘴唇看向了小蛮那双玉足，半晌竟然笑了起来，竟说道，“被你一说我才发现，你这双脚真是挺好看。”

　　这等近乎调戏的混话，又岂是规矩男子说得出来的？小蛮只觉得自己一双脚儿此刻放在哪里都不合适，便屈膝坐了起来，用衣角将脚儿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缩到墙角去了。

　　她心里害怕，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如今她实际上已经是这男人的婆娘，这等无耻下作的男子，今晚也不知会怎么折磨于她。

　　听说他惯会在女人身上摆弄钱财。那一阵儿教人典卖了自家妻子，这一阵儿又怂恿人发卖自家女儿，听着人家哭喊，只管从中得利，斑斑劣迹早就传得尽人皆知，否则小蛮也不会如此寻死觅活，宁死也不嫁了。

　　那丁一端详她半晌，伸了个懒腰，又在她身畔坐下了。

　　小蛮一惊，不自觉又缩了缩身子，尽量离那丁一远着些。她不敢抬头，双眸只管盯着自己的一双手，手指儿止不住的发颤，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心里头下定了决心，若丁一碰她，她便一头碰死在这里！

　　“喂，我问你。”只听那丁一带着几分认真、带了几分调侃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小蛮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丁一。

　　这男人，为什么竟会问出这种话？

　　见小蛮瞧他，丁一略耸了耸肩说道：“我的名声似乎很差，就这样都有人送我这么标致的女子做老婆，这要不是老天爷发了昏，那就是你得罪什么人了。要不，你为什么会被绑起来嫁给我？”

　　这分析倒也有理有据，小蛮一时间被他说中，半晌回不过神来。想起田少爷逼迫，新夫人狠毒，被她一心当做姐妹的春桃暗地陷害，小蛮不由得又悲又恨。冷不防扫过手腕，见腕上还戴着春桃给她的那金镯子，便忍不住伸手摘了下来，猛地摔在地上。

　　丁一被她吓了一跳，见地上金光灿灿，止不住好奇，蹲下捡了起来。他瞧了瞧手里头的东西，见是个金镯儿，便又掂了掂，觉得有些分量，忍不住问道：“怎么？是相好的送给你的？”

　　“不，是……是姐妹……”小蛮忙摇头否认，吐出“姐妹”一词时，忍不住泪如雨下，却又咬牙说道，“不过，小蛮已不当她是姐妹了……”

　　“哦……被闺蜜给坑了……”丁一似有所悟，却又勾着唇角问道，“她是不是看起来清新脱俗，在你面前总是一副亲切温柔、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却成天想着往上爬，野心比谁都大？”

　　“你？”小蛮被他说中，不由得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绿茶婊呗！”丁一将那金镯子往小蛮身前随手一抛，嘴角又是一勾。

　　绿茶婊？这等形容小蛮从未听说过。不过小蛮听得出来，这话是在骂那个春桃。不知怎的，她心里头竟然好受多了。

　　此时屋内安静下来，小蛮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丁一，这一看，不由得有些诧异。

　　只见那个在丫鬟们嘴里顽劣不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丁一，此刻灯下见了，却也不是想象中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高挑的个头、漆黑的头发，背脊宽阔，肩膀结实有力，全不像沉溺于酒色之中。论起容貌，这丁一甚至比小蛮寻常见到的那些小厮们还要清秀俊朗几分，尤其是那双黑眸，隔着烛光这样黑黝黝的望着她，竟让小蛮禁不住有些慌乱。

　　可是他一笑，这笑容中便透出一丝不甚规矩的意味，说得好听是玩世不恭，说得难听，那就是透着说不出的坏，全没有一丝正经气。可偏偏他长了那样一张脸，笑起来虽然可恶，竟还让人觉得不甚讨厌。

　　这样一个人，能是那个顽劣不可教的丁一吗？以往那些劣迹，难道是旁人栽赃不成？小蛮瞅着他寻思，空长了一副好相貌却一肚子坏水的人难道还少？旁的不说，她温柔可亲的春桃姐姐，不就背后捅了她一刀？

　　信不得的……这世上除了自己，旁人都是信不得的……小蛮低下头，心下惆怅起来。

　　此刻夜深人静，小蛮瞧了瞧烛火，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清白。她不由得望了望四周，见四旁除了一张榻竟毫无旁物，就是要碰死，恐怕也没去处。

　　实在不行，还是只能咬舌自尽。小蛮正这样想着，却见那丁一站起身，拿起水罐倒了一碗水，递给了她。

　　小蛮一怔，口中干渴愈烈，顾不上其他，就着丁一的手，将满满一碗饮了下去。

　　等喝完，小蛮才惊觉自己警惕心太弱，怎的就这样喝了丁一给的水？万一里头下了什么药，那她岂不是糟了？

　　小蛮正在惊疑，却见那丁一又是一笑说道：“你果然渴了……”

　　被他这样一说，小蛮慌了神，纤手抚上喉咙，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谁知那丁一却不理她，伸手在屋角翻了翻，从一个破篮子里头掏出个小布包来，转头搁在她面前说：“呐，只剩这个了。”

　　小蛮低头一看，竟是两块麻饼，瞧着干巴巴的，也不知放了多久。她恍然明白过来，不由得歪着头看向丁一，心里头愈发诧异起来。

　　这个男人给她水喝，给她吃的。虽知道他是那般一个人，倒也比想象中好了些儿。

　　见了吃了，小蛮越发饥饿起来，身子都有些颤抖发软。她看了看丁一，咬牙拿起那饼，放进嘴里吃了起来。此刻她也想明白了，且不管那许多，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就算要自尽要逃跑，也还需些力气罢。

　　丁一瞧着她笑笑，转头又给她倒了一碗水，叮嘱说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小蛮顾不上搭话，只管吃着。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好了，我去别的房间应付一下。”丁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顿了顿，他突然瞧着小蛮笑了，摸了摸下巴说道，“还以为是个丑八怪，没想到是个大美女！真是赚了！”

　　说罢，丁一似乎乏了，打了个呵欠，冲小蛮摆了摆手，便走了出去。

　　什、什么大美女？这、这话又岂是正经人说得出来的？

　　小蛮正拿着麻饼的手猛地一顿，见丁一走出去，她挣扎着下了榻，将房门小心扣好。

　　若不这样，她恐怕还真不能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