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惊觉大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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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玉坊门前看到楚王世子马车的时候，闫小金心里就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冤家路窄”。
黄昏的时候，香玉坊已经有龟公在外头迎客了。两边楼墙上挂着两长串红通通的灯笼，开启的窗户后头隐现红纱碧帐，弄琴吹（箫）的婉转乐音伴随着莺声燕语的欢笑，熏香笼着花香，种种缠绵美妙之处，果真温柔乡是英雄冢，还有谁人不沉醉呢？
闫小金眼神清明，怕大爷到了香玉坊就昏头，背后戳戳他，叫他去看楚王世子家的那辆豪华大马车。
要她说，相见争如不见，见面难免尴尬。
大爷眉眼不动，白绢绘丹青的折扇合起来轻敲她头，“他来得，我来不得？你家大爷怕他不成？”
哟，还没消气呢。闫小金没言语了，大爷便把扇子丢到她手里，由龟公带路，悠悠然登堂入室。
一伙人原本定的是牡丹厅，坊里的妈妈赔笑说，楚王世子带朋友先来一步，被他先占了，芍药厅也不输于牡丹厅，不如几位移步到那儿；或许两边是好朋友，与楚王世子打个招呼，都去牡丹厅玩乐也成。
来的这伙儿公子哥顿时犯难。第一，牡丹厅本来就比芍药厅位置好，装饰富丽堂皇；第二，既然楚王世子占了牡丹厅，那么八成坊里的好姑娘都被他要过去了。这些人都是出身良好，心高气傲的少年郎君，若让他们去次一等的地方，跟次一等的姑娘玩乐，自然觉得无趣。
可他们既然跟江家大公子玩得好，又以他为首，江大公子之前又跟楚王世子有些矛盾，人情所向，此时便不好再去牡丹厅啊。
打头的王公子回望左右，叹口气道：“没劲儿，咱们回家算了！”
其余人纷纷应和，五六个人呼啦啦又要折返往外走，唯独一两个年纪小的贪恋伫足，不舍地望着二楼白纱屏挡着的牡丹厅。
坊里妈妈赔笑赔罪。心底为少赚钱可惜，也为这边公子们肯退让而感到庆幸。车船店脚牙，本来就是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香玉坊这等帝都顶尖的花楼，打交道的都是官宦巨富，强人底下求生存，要的就是左右逢源，最怕的就是贵客们闹事。上月楚王府跟江侯府的公案，她们知道的可比谁都快呢！本来，楚王世子好久都不来了，今日好容易来这一趟，要几位爷不高兴定的牡丹厅被他抢了，闹起来，可不得把她们家小店都给砸了么，且砸了都没人敢管，也没人赔，只会是英雄打落牙和血吞，自己吃尽闷亏罢了。
江慎行忽然挥手挡住大家，笑道：“来都来了，为的就是听曲子。听这琴音，可不是好久未出来的茜茜姑娘素手亲弹？咱们不听完整的一曲，岂不是太可惜了？”
“阿行，你的意思是……”几位同行者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顾及的就是江慎行的心情，只要他愿意留下来，大伙儿乐得去牡丹厅，他们又跟楚王世子没仇。再说了，谁敢得罪龙稹呢？
“王妈妈，去牡丹厅给世子说一声，我们几个拜见，请他赏面。”江慎行见那王妈妈虽然嘴上连连称是，柔软的身子却不挪窝，淡妆婉转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便点头道：“请王妈妈放心，我就不用说了，他们几个个个家教严，爱的是喝酒听曲子，可不爱伤人砸店。”
公子们顿时哄笑。王公子忙笑道：“妈妈得了这句话，心还不放回肚子里，还不赶紧去？论理，我们先定下的牡丹厅，你许给别人，我们都还没找你算账呢！譬如一家闺女收了两家的聘礼，你也好意思么你！”
那王妈妈听了，连忙拍自己脸，笑着退下了。不一会儿，袅袅婷婷过来请，笑道：“世子爷请诸位公子过去呢！请跟奴家来！”
众人欢呼雀跃，搂肩搭背地过去，却无人敢碰江慎行。这份奇异的忌惮与尊重，似乎在友谊之初就存在了。
其实也不知为何，便一直约定俗成，没人敢轻慢江慎行——哪怕是小时候跟他玩得最好的龙稹。
闫小金无奈地跟上去。
上了二楼，左拐，绕过绘着轻纱美女的白纱屏，便听到里面欢笑阵阵，莺声笑语。
及至打过招呼进去，里面的姑娘并其余四五个公子纷纷起身寒暄，热热闹闹的，唯独楚王世子一身黑袍，斜倚食案之后，由一位鹅黄裙衫，梳高高发髻的美人双臂抱着喂酒。
牡丹厅四周设了纱幔，为免光线暗淡，已然点了数盏美人捧心灯，烛火映着满室红纱，曼妙旖旎。楚王世子的漆黑发上仍坠着两颗明珠，灯光照耀，熠熠生辉，再有俊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情，当真从容淡定，风雅无双。
闫小金绕过众人看见这一幕，心里就俩字：“纨绔”啊！
许是她目光中的不赞同太强烈，楚王世子似乎有所察觉，不经意地看过去，看到竟是她，顿时双目圆睁，猛然挣扎端坐。那美女不防备，哎呦一声酒盅脱了手，摔碎地上弄湿一片。
顿时，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或讶异，或畏惧。美女不知所措地垂手站起身，目光惶恐。
龙稹为自己的当众失态恼怒，方才那一下子的心虚，简直不知从何而来。尤其是江慎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而他身后的闫小金更是睁大眼睛，满脸好奇。
龙稹也是反应快，顺势正襟站起来，从容笑道：“阿行，好久不见了，你的伤势可好利索了吧？”
江慎行看着他淡笑：“如没好，今日怎么敢吃酒呢？说起来还多亏了你的灵药。”
两句话一出，凝滞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众位公子明白为首的两个暂时和好了，他们自然更加“亲密”，笑嘻嘻聊天打趣，乱哄哄添加食案坐垫，两拨人一会工夫就好得比亲兄弟还要好了。
一行人，以楚王世子身份最尊贵。
他坐上首，江慎行便坐在他下面，离他最近。闫小金伺候江慎行，盘腿坐在后面，托着腮帮子听姑娘唱曲子。心想天底下能像她这样光明正大逛花楼的姑娘，估计也不多吧，这辈子过得可真丰富啊。幸亏这香玉坊的姑娘长得漂亮，素质高，弹琴唱曲跳舞都很好，看一看听一听也不坏。
江慎行漫不经心地听曲子，偶尔转头跟她说话，把好吃的点心装盘递给她吃。
龙稹板着脸一眼都不看闫小金，斜眼瞅着江慎行如此，似乎觉得带闫小金来花楼是很正常的事情，心里就不舒坦起来。
江慎行正回头和小金低声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龙稹笑得很冷，示意跟他出去一下。
江慎行便起身，跟他去了，还让小金呆在原地守着。
出了牡丹厅，七拐八拐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龙稹便停住脚步，劈头盖脸对江慎行很不满地说：“咱们出来图个乐子，你带她干什么？”
江慎行没说话，露出让龙稹极为讨厌的，高深莫测的笑容：“原来世子叫我出来，是为了这个，倒让我不知该如何答了。许是我和她特别投缘，到哪儿都想带着她。没她在，心里头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吧。”
龙稹顿时心头火起。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但只觉得这话刺耳的很，似乎在洋洋得意的炫耀。几乎冲口而出，龙稹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道：“一个丫头，你跟她投缘？可笑！况且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干什么的？没听说逛花楼还带着姑娘的，你做事真是荒谬绝伦不可理喻，你叫她怎么自处？”
穿着男装就没人认识闫小金了？自己就认识她呢。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参加过贺兰牧场赛马，又去过江侯府的谁不知道闫小金是个姑娘家呢。龙稹非常反感江慎行的行为，其实他自己身份高贵，不把婢仆当人的事情也没少做，但不知为何，就看不惯别人作践闫小金。
江慎行被他质问地茫然，眼角肌肉微微一抽。要说他有意作践闫小金那是绝无可能。或许一个人长年累积的惯性真是太难改变了吧，上一辈子，他就习惯去哪儿都带着闫小金这超级贴身护卫。塞外的情况，似乎也没人区别某些地方是女人不适合去的。因此龙稹忽然这么大反应，叫他怔了一下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忽然就好像醍醐灌顶，一下子反过味儿来了——这是帝都，而闫小金是个女人。
女人，应该是脆弱的，美好的，被好好保护的，天真的，无忧愁的才对……
这个年纪的女人，不应该见识花楼。
愧疚像潮水，蓦地涌上心头。
可瞬间，他又明白，闫小金不是普通的柔弱的女人。
是他可依托性命的人。
是无所畏惧，天底下最为强大可靠的护卫。
他需要她，无论是心理，还是现在的客观环境。
无数的思绪涌出，其实在现实中只是一瞬。江慎行几乎立刻回过神，对愤怒的龙稹说：
“没想到世子这么关心小金。不过，我和她之间怎样，与世子无关。”
——如果闫小金厌倦了现在的日子，哪怕再艰难，他也会立即停止，立即去找另外的法子。但无论对错，都是他和闫小金之间的事，而且只是他们两人的事，绝不容许别人插足包揽。
江慎行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这个念头，但竟如此根深蒂固，因而此刻蓦地意识到时，竟令自己也愣了一下。
龙稹倍感羞辱，俊脸变色。正要发飙，忽然远远的传来喧哗的声音，似乎是牡丹厅的方向。
江慎行即刻告辞请出，他等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惊觉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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