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我都在》椰月

6、夜明

　　等黄瑶接过了糖。

　　唐小虎抬起手，在她头上，重重地揉了揉：
　　“别难过了。”
　　……

　　没板着脸，刻意维持那副高冷疏离的模样，好像突然又变回了之前。
　　在勃北，天色暗下来之后，两人坐在路边小摊吃小吃。有时候他是刚处理完公司的事赶来，身上还穿着板正的西装。
　　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黄瑶打趣他，他就笑：“别忘了，我也是旧厂街出来的。”

　　唐小虎要离开勃北的前一晚，她喝了很多，醉醺醺的，被他带回了家。
　　虎叔住的房子是原本买给黄瑶的那套，不过她更习惯住在宿舍，房子就一直空着。唐小虎来到勃北后，顺理成章住了进去。

　　屋内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添置太多家具。
　　唐小虎原本想着，把黄瑶放到床上后，自己就能离开去赶飞机。可黄瑶缠着他死活不放手。

　　夜色如水，寂凉无风，许是太久没通风换气，屋内空气沉闷闷的。
　　让她本就被酒精麻醉了的头脑，更加不清醒。

　　“能陪着我吗？”她记得自己说。

　　“瑶瑶……我得去赶飞机了。”

　　“一会都不行吗？”她慢慢起了身，借着月光，手指沿着他的衣服一点点向上攀。
　　落到领口处时，她正好也完全坐起了身，此刻跪坐在床上，视线与他平行着。

　　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近，但唐小虎也依旧嗅到了她嘴里果酒的香气。
　　这时候竟也分神去想，果酒为什么也会醉成这样样子。
　　瑶瑶酒量真的不太好。

　　脖间传来的冰凉感觉让他思绪猛然回了身，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黄瑶把手探了进去。
　　明明是冰凉的，却像是烙铁一般，她手指划过的每一寸皮肤都不受控地灼烧起来。

　　“瑶瑶。”在被欲望完全吞噬之前，唐小虎推开了她，也堵住了她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告白。
　　“我真的要走了。”

　　……
　　陈书婷死后，高启强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唐小虎开始整夜整夜地加班，黄瑶能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听说高启强跟一个香港来的商人撕破了脸，而那人就是传说中抢走情侣大街项目的人。

　　除夕的年夜饭走形式般吃完了，这个年大家过得都不好。几天后，黄瑶找了个借口，提前回了学校。

　　离开了沉闷的环境，开学后，她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作息，脱离高家的视野的另外一个城市。
　　宿舍，教室，两点一线，偶尔和朋友出去吃吃饭，喝喝酒。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和虎叔的关系又变成了最开始，寒假前偶尔的节日祝福。

　　黄瑶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恍惚感觉一切好像没有变。寒假里发生的一切，像是黑夜里做的一场梦。
　　天亮了

　　不知不觉五月过去了。
　　6月1日当天。黄瑶下午没有课，整个中午，她都躺在宿舍，看那本高中毕业后在旧书摊淘到的言情小说，《研爱》。

　　三点半左右，舍友乔林苏上完课回来了。她推开寝室门，随手把包挂在架子上，看见黄瑶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破得不行的书。
　　张口就是吐槽:“你怎么还在看这本？”

　　黄瑶也坦然:“因为好看啊。”

　　这本《研爱》，成为舍友后，乔林苏看着黄瑶捧着它，从大一看到了大三。
　　期间乔林苏也因为好奇借来看过一次，但很快被里面的狗血情节雷到弃文。

　　车祸，绝症，横插一脚的恶毒男女配，死活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的双方父母。各种意外都混在一起，让人感觉书中的男女主不是在谈恋爱，而像是历劫。
　　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男主角自始至终都没放弃女主。

　　“到底哪好看了，”乔林苏完全不理解，“你是不是没看过别的啊。”

　　黄瑶从书里抬起头，认真思考了会。
　　发现好像，还真的是。

　　“我给你推荐几本吧。”
　　“比如？”

　　“你知道LOFTER吗？上面有个作者叫Moonye，她的文都挺好看的。”乔林苏建议着，“你可以去搜搜看。”

　　黄瑶拿出手机，打开应用商店，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觉得太麻烦。
　　“算了，我还是看我的吧。”

　　察觉到她的拒绝，乔林苏也没再提这个，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你今晚去不去唱k？”

　　“今天什么日子。”

　　“六一啊。”乔林苏说。

　　黄瑶从床上坐起身，不理解道，“六一你唱什么k？”
　　“六一我就不能唱k了？”

　　“行。”她又躺了回去，秉持着打不过就接受的原则，“那就去吧。”

　　……
　　唱k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七点过半，乔林苏就迫不及待拉着她出了门。
　　意外的是，她们到包厢时，里头已经有几个人了。

　　基本上都是同专业的学生，彼此之间都认识。

　　黄瑶没参与，她坐在一旁，默默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灌着酒。
　　包厢充斥着五彩的光，晃得她眼晕。在酒精的作用下，面前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周围归于寂静。

　　她又回到了九年前的晚上。

　　是她第一次出京海的那次。
　　也是六月一，陈书婷带着她和高晓晨在迪士尼玩了一天，刚回到酒店，被唐小龙急匆匆拉走。

　　几分钟后，陈书婷先前订的蛋糕到了。
　　黄瑶拿进了屋，想去找陈书婷一起吃。就在她靠近那间屋子的时候，准备喊“陈阿姨”的前一刻。

　　“……现在老默躺在太平间里，够安全了吗？”

　　“强哥说了，老默就是干这个用的，一个卒子而已，死了就死了……”

　　她沉默地听完一切，在被唐小龙察觉之前，走回了房间。没过一会，陈书婷过来叫她吃蛋糕。
　　她则出色扮演了一个六七岁小孩过生日该有的快乐反应。

　　那晚没释放出来的哭声，像是化身成了梦魇，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折磨着她。

　　之后她就再没过过生日。
　　这一天对她来说，确实是“新生的日子”，却也是她决心步入地狱的开端。

　　……

　　“……瑶瑶？”乔林苏轻轻推了下她，嘴里唤着名字。

　　黄瑶被叫醒，挣扎了几下站起身。包厢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乔林苏扶着她走到了街上。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马路上鲜有还在拉客的的士。

　　“不知道是谁说不来，结果喝得最欢。”乔林苏嘴里嘀咕着。
　　黄瑶喝醉后不安分，趴到乔林苏身上，伸手去乱点她的手机。

　　“哎，别搞。”乔林苏一把推开了她，低头专心打车。
　　完全没注意到，被她推开的黄瑶，正踏着摇晃的步子朝远处走去。

　　……
　　喝醉后她脑子也不清醒了。
　　印象里，来的时候只花了十几分钟。但记不清是用的什么交通工具了。

　　于是黄瑶想当然地以为是走来的，于是更想不明白乔林苏为什么十几分钟的路程也要打车。
　　刚刚本来想帮她关掉手机，一起走回去。

　　谁知道她不听。
　　没办法，那黄瑶只好自己先走回去了。

　　她走到斑马线前，眯着眼睛，勉强看清了马路对面闪着的红灯。
　　而后是红绿灯盘站着的一个人。

　　嘴角处一条显眼的疤，穿着一身黑的西服，还是几个月前那副样子。
　　仿佛是破开了记忆，走到这里。

　　一时间黄瑶分不清对方是梦还是真实。

　　但很确定的是。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