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我都在》椰月

5、夜明

　　跟着唐小虎赶到医院时，陈书婷还在抢救。
　　高晓晨崩溃地蹲在墙角，将头埋进膝盖里。高启强坐在铁质的椅子上，双目无神，高启兰在一旁安慰。

　　来的路上，唐小虎跟她说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高晓晨真的提着棍子去了盛世嘉园，好在出事前，陈书婷及时找到了他。
　　回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陈书婷在最后一刻拼死打满了方向盘，高晓晨只受了轻伤。

　　而她自己却是剩下半口气。

　　急救室外，压抑悲伤的气氛笼罩了所有，空气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黄瑶还是第一次见到高启强这样子，那个传说中叱咤京海的商业大佬，这一刻也慌乱得像个孩子。

　　就在这个情况下。
　　急救室的灯熄灭了，走出来一个医生，他面容严肃，宣布了抢救失败的消息。
　　唐小虎站得最近，闻言心里也落寞了瞬。

　　陈书婷身上盖着白布，被推了出来。

　　高晓晨疯了一般要往上扑，被唐小龙死死拽住，嘴里还不住嘶吼着“起开起开”。
　　高启兰开始抽泣，高启强扶着墙在痛哭。

　　就是悲伤开了闸，在这喧嚣的环境里，唐小虎也意外自己竟然还能准确辨别出黄瑶的声音。
　　听见她喊了声“妈”，而后朝这边奔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伸手，拦腰抱住了她。

　　怀里传来痛苦又压抑的哭声，眼泪氤湿了他胸口处的衣料。
　　她哭得失了力，身子往下坠。唐小虎只好更用力地搂住她。

　　抢救室外，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悲伤开了阀，不知崩溃的哭声响了多久，黄瑶的心脏却还一直刺痛的难受。

　　她被放到了椅子上，虎叔也站在旁边，没有离开。
　　陈书婷已经被推走，高启强被唐小龙从地上扶起，还在哭。

　　有个没眼力见的小弟在这时跑了过来，微微俯着身子，在高启强耳边说：
　　“老板，张总说有点急事要您回公司一趟。”

　　正伤心着的高启强没理他，他只好向唐小虎投去求救的目光。

　　“……”唐小虎说，“我去处理吧。”
　　他看了眼高启强，后者没显露出拒绝。

　　正准备离开时，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他低头，就对上黄瑶水汪汪的一双眼睛。
　　她刚哭过，此刻眼角边泛着红。
　　“虎叔，也带我走吧。”

　　_

　　车一路开到强盛集团楼下，进到大厅里后，黄瑶站定在会客的沙发边。
　　“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唐小虎想起高启强先前的试探，也没拒绝：
　　“也行，有事给我发消息。”

　　……
　　他一个人坐着电梯到了楼上，要处理的事问题也不大，就过了大概半小时。没再耽搁一秒，唐小虎又下到一楼，可走之前黄瑶坐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她人——”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唐小虎一扭头，看见了玻璃门外一个瘦弱的影子。

　　她身前不断有大雨落下，顺着屋檐，也偶有雨溅落到她身上。可她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一样。

　　黄瑶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一切。
　　明明几小时前还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会很快回来的人，这一刻就已经成了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她喊住了陈书婷，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活下来的人总也痛苦。明明知道结局是不会变的，还是执拗地把自己一次次置身愧疚的漩涡。

　　地面坑洼不平的，渐渐聚集起大小不一的水坑。
　　虽是人行道，但偶尔也会有小型摩托车路过。

　　正这么悲伤着，一辆摩托车从她面前疾驰过，淌过一个较大的水坑，里头的水飞溅起。
　　眼看着就要落到她身上时。

　　有双手揽过她腰，使了劲，把她往后边带了带。她双脚腾空了一瞬，而后整个人陷入了他怀里。

　　一瞬间，周围被他的气息包裹。
　　混杂着极淡的烟草味。

　　刚刚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释放。

　　感受到腰上搂着的力松开，黄瑶蹲了下来，有些崩溃地捂住面。
　　“虎叔，是我的错吗？是我没有——”喊住她。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有什么东西抚上了她头顶。
　　宽厚的手掌一点点摩过她头顶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带了满满的安抚意味。

　　“不是。”

　　-

　　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唐小虎的车也被人开了过来。那人把钥匙递给他后，自觉离开了。

　　黄瑶上了副驾驶，还是上次机场来接她的那辆车。

　　车内，虎叔没急着发动车子，在扶手箱摸索了会。
　　翻出一个烟盒。

　　而后递给了黄瑶。
　　他转头看向她，“来一根？”

　　黄瑶没看懂他这动作的意味。

　　是要教她抽烟吗？
　　不过黄瑶也确实听说过，抽烟似乎能排解郁闷。

　　想到这，她接过唐小虎手里的烟盒，而烟盒的重量完全被她掌握的那刻，黄瑶也意识到了不对。
　　她不抽烟，但也摸过烟盒。也知道，烟盒的重量绝不会是像这样，头重脚轻。

　　黄瑶打开盖子，里头装的不是烟。
　　两颗棒棒糖。一颗青苹果，一颗葡萄味。裹着糖纸，安静地躺在与其看上去格格不入的空间盒子里。

　　她愣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唐小虎，不明白他这举动的含义。

　　却见他从敞着的烟盒里，伸手取出一颗糖，而后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有人跟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颗糖。”

　　黄瑶的心重重跳了下，反应过来这耳熟的话出自谁口。
　　伸手刚想去拿另一颗糖，嘴边已经凑上了一颗。

　　触及唇瓣，已经有丝丝甜甜的味道沁入。

　　而后听见他说。
　　“这样能让她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