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鸟》终板

2、第二章

　　陈若榆半躺在草地上，手里拎着瓶没剩几口的白兰地。

　　酒精上头，给一切不敢做的事情都找足了借口。

　　陈若榆输完几行文字，心一横按下添加键，直愣愣盯着手机界面看了半晌，到现在脑子里还是飘的。

　　索性往身下一躺，仰头看漫天黄昏。

　　在国外那几年，学校旁边的公园也有这样一口湖，某些空出来的下午，陈若榆最喜欢在湖边消磨，小酌，躺平，放空自己。

　　只是偶尔看见驻足在枝桠上的灰喜鹊，吹过从远方荡漾过来的几缕清风，会让人心尖一颤，觉得寂静的风从心谷呼啸而过，突然想抓住什么东西，突然就，特别特别想念某一个人的身影。

　　他看到信息了吗？他会来吗？会找到我吗？如果他来了，我要跟他说什么？

　　陈若榆思维混乱，一连串的问号争先恐后往他脑子里跳。

　　耳边突然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陈若榆的头贴着地，那声音就从坚硬的地皮汇聚过来，越来越大声，直直敲打在他的前庭神经。陈若榆的手紧攥着酒瓶，握的手心出了汗，津津地贴在上面。

　　脚步声由远及近再及远，与一声高昂的鸟鸣，一起消失在潮湿的空气里。

　　不是他。

　　陈若榆飘着的心脏终于垂直落下，重重地砸进胸膛里的水洼，余韵有如涟漪未平，一波三起。

　　章闻宇来到目的地时没有找到人，只看见被压倒的一片草，以及草地上歪着的一只圆口酒瓶。

　　章闻宇穿着深棕色夹克，脚上踩着黑色皮靴，身前扣子未系，落拓地敞开，风起时衣摆鼓动，显出劲瘦腰线。

　　已经走了？还是没来？

　　章闻宇在谷雨桥周边转悠了一圈，月影已经隐隐浮上云层，还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持一束鲜红玫瑰，怯怯走过来，仰头问：“哥哥在等女朋友吗？可以给漂亮姐姐带一枝花。”

　　章闻宇笑着摆摆手，小姑娘面露失落，但也不再推攘，离开没走几步，听得后面人喊“等等”。

　　章闻宇走进，鬼使神差地挑了一只半开的玫瑰。小姑娘眼睛弯弯：“谢谢哥哥，祝哥哥姐姐天天开心，百年好合。”

　　章闻宇垂首，极轻地笑了一声：“不是姐姐，也是个哥哥。”

　　“啊？这样啊……”小姑娘一愣，显然被难住了，皱着眉头思索这话的含义。

　　章闻宇半蹲，和小姑娘平视，笑说：“谢谢你的花。”

　　又在周围徘徊片刻，仍然不见人来，章闻宇点开聊天框，输入：来了吗？

　　几秒后，复又敲下一句话：我到了。

　　一个大男人在晚八点的街道上拿着花，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引人注意的事情，章闻宇沿着街边慢悠悠往家晃，不少人投以注目，眼神活像在看一位表白被拒的落魄失足青年。

　　章闻宇路过一垃圾桶，手伸出去一半，还是堪堪停住了。

　　扔了可惜，拿回家养着吧，应该还能开上两天。

　　回家，添水，插花。章闻宇仰面躺在沙发上，呷一口冰水下肚，抚平满腹情绪。

　　低头轻笑：他这是，被人放了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