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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报恩记(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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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氏一门世居江宁,到了龙傲天这一代已是第十二代,算得上是江宁的望族了,而金华白家更是富可敌国,这两家的联姻的确是隆重非凡。
在这偌大的厅堂中央,有一个大大“喜”的字,四处布置辉煌灿烂,堂皇冕丽,显然是大富之家;而厅中的数百名宾客,要么是武林上的一方之主,要么是叱咤商场的巨贾,更有声名显赫的朝廷官员,从这点也可看出,这两家的交际之广,他们的联姻显然也预示了一个新的势力的形成。
东临庄在东部地区,无论是在武林上,还是在商场中都是数得上的。贺清月本想和丈夫两人悄悄去看看富可敌国的白家嫁女是何等热闹,哪知还没出门,就早有龙门的管事送来了请柬,另有专用马车侯着。此时,她已经站在这厅堂上了却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江宁女的婚礼么。”展逸道。
“我是想来看看没有错。”贺清月道,“本以为一代侠侣的婚礼会是如何脱俗呢,再加上官人你又讲了那么神奇的一个故事,谁知道却是这么无聊至极。”
展逸道:“那个故事只是传说而已,现实是白家和龙家都是首屈一指的豪门,没有理由不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啊,你大哥不是也派人来了。”
“唉,本来喜气的婚礼,被这些人弄得充满铜臭味,除了新郎新娘,这里都不像办喜事的,你看看,那边居然在签和约了。豪门之女还真是可怜啊。”贺清月叹道。
“娘子是否开始怀念自己的婚礼了。”展逸笑道。
“那当然,官人最棒了。”贺清月道。
这时候,新郎新娘已换过装,行过参谢之礼了。展逸环视一周,有些奇怪,自己也不是没出席过婚礼,按惯例,现在应该是新郎敬酒的时候吧,这家的新郎却行过礼后便不见踪影了。而周围的人无不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生意,已有人在和妻子寒暄了。妻子虽多年不曾在商场上出现,仍有人记得她,真是了不起,看着清月的眉渐渐蹙起,知她不喜这事儿,连忙过去解围,将那人打发走。
“你怎么才过来。”贺清月轻怨。
“一时没留意,你还是这样受欢迎啊。”
“居然这样,要是有人把你老婆拐走怎么办?”
“那他一定会后悔。”
“你还真有自信啊,算了,这些吃的还不错,既然来了多吃一些吧,还省了一顿饭钱,我真命苦啊,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贺清月捂着脸作哭状。
比起厅堂里的情景,院子里的水席就务实得多。主人家为了图个吉利喜气,在院子里摆了八十八桌水席,都是些名不见经传或是初出茅庐的江湖人,小家小户的作坊主,商铺小老板,临近的乡亲们,这些人有的兴高采烈的喝酒猜拳,有的时不时的溜到厅堂的门边,渴望和里面的大人物拉上关系,日后的路也顺当些。
角落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个华美的白衣公子,拿起酒壶倒了杯酒,端起来嗅了嗅又放下了,许是不满意它的味道。起初,有些人注意这公子一表人才,欲与之结交,尚未靠近便被其身上逼人的寒气斥退。渐渐的,与他同桌的人也受不了纷纷移往他处,便剩这白衣公子一人独坐一桌。
白衣人坐得无聊,见眼前蓝影一闪,道:“猫儿动作好生迟钝,怎得如此之慢。”原来这人便是白玉堂,方才他与灵昭两人跟着迎亲的队伍混在宾客中进了龙门,因没有请柬只得在外院落座。白玉堂推断季高可能在厅堂之中欲前往一探。灵昭却以他前夜打草惊蛇为由不许他去,反而由自己去查看。
灵昭道:“那季高不在里面。”
白玉堂见灵昭脸上带着困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灵昭道:“我发现人性还真是难以理解,明明是办喜事的,却像在谈判,都在谈生意;那日见到的那对夫妇,原以为他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救小墨的侠侣,却好像真是来看热闹的;而那新婚夫妻,竟丢下宾客跳墙逃走了。”
白玉堂听得最后一句话道:“新人逃婚,竟有这样有趣的事,便宜了你这只猫儿了。”
“不是逃婚,他们是拜过堂才走的,带走了些金银,还留了书。”
白玉堂戏谑的一笑道:“猫儿,你莫不是从头看到尾。”
灵昭低下头,有些发窘道:“别胡说,不该看的我可没看。”
哼,死鸭子嘴硬,脸都红了,白玉堂心中好笑,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我知道那对新人去哪儿了。”
“哦?”
“他们定是去找那季高,昨夜我听季高与那‘主人’说,龙傲天婚后要给他一个什么东西。”
灵昭道:“既然这样,我想那对新人还没走远,我们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这时,一醉汉正往这边撇了一眼,正看见一蓝一白两道影子一闪,两个大活人生生不见了,“鬼,鬼啊!”
“老二,你鬼叫什么呢。”
“大哥,我说有鬼啊,那边两个人一闪就没了。”
“少在这儿给我说胡话,哪有人。”
“大哥,我没骗你,真的有鬼。”
“行了吧你。”
“大哥……”
江宁城外,官道,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童,车下立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一个写着“铁口神算,布衣郎中”的招子,斜斜地倚在车边,正是季高。
季高望向江宁的方向,只见远处有两骑自江宁而来,扬起一片尘土。近的身来,只见来人男的伟岸,女的艳丽,两人利索地翻身下马,对季高抱拳一礼,道:“季兄(季大哥),久等了。”
季高回礼道:“龙兄,小江,你们真的决定了,自此退出江湖了。”
原来这二人就是从婚礼上逃出来的龙傲天和江凌儿。龙傲天握住江凌儿的手道:“如今龙某有凌儿为伴,此生足矣。”
季高道:“龙兄贵为龙门门主,就这样离去对龙门的人不好交代,明日江湖又要热闹了。”
龙傲天道:“捆龙索并非我龙门所有,却在我祖孙三人中连传三代,以致世人皆以为龙门是江湖门派,我的离去正好可以让龙门重新认识自己,重振我们龙门天下第一香的声望,我的弟弟翔天从小就对香料很有研究,他一定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季高道:“既然龙兄已经决定了,季某就不在多言了。”
龙傲天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季兄,若不是季兄替傲天力说白老爷子,恐怕我还娶不到凌儿呢。”
江凌儿也道:“是啊,多亏了季大哥。”
季高道:“这也是二位的缘分,季某只是稍加帮忙罢了。”
龙傲天从包袱中掏出一物,递给季高道:“这乾坤镜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于龙某没什么用处,就送给季兄权作谢礼。”
季高接过道:“如此就多谢龙兄了。”
江凌儿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道:“季大哥,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才能和龙哥一起,我们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见面了,这只金钗留个纪念吧,以后若有需要小江的地方,大哥尽管放出话来,小江绝没二话。”
季高接过,郑重地收起道:“好,你们快些走吧,晚些时候被龙门和白家的人发现可能就走不了了。”
两人点头,翻身上马。
“小江!”季高忽然叫道。
“大哥?”
“小江你紫微星入子女宫,先得女则子□□秀,颐养天年,逢地空地劫,遇水无解,恐无人送终,子女夭折,切记若养子断不可近水。”季高道。
“大哥……,多谢大哥,小江记下了,大哥保重。”江凌儿扬鞭,双腿夹紧马腹,远去了。
季高看了那远去的身影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先生,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说话的是包墨之。
季高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摸了摸放入怀中的那只金钗,道:“走吧,我们该到襄阳去了。”乾坤镜已到手,我的计划很快就要成功了。
马车向着襄阳行去,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两道车辙。
“真没想到,这样的男人也这般深情。”一白衣人出现在方才季高所在的位置上。
“他的心乱了,连结界都忘了设。”接着出现的是一蓝衣人。
正是从龙门大院的水席上消失的灵昭和白玉堂。
半个月后,襄阳城,幽冥殿。
森寒的大殿,金碧辉煌,上位坐一男子身着龙袍,手执金杯,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舞女,两侧仙乐飘飘,中央十余名妙龄女子舞腰乱旋,裙带飞扬……这时一锦衣卫士进得殿来,上位之人左手一扬,止了乐声,斥退舞女。
卫士道:“启禀主人,季先生回来了。”
“主人”道:“快宣。”
卫士领命而去,须臾,一袭儒衫的季高进殿,施礼道:“季高见过主人。”
“主人”道:“季先生辛苦了,不知那乾坤镜可曾求得。”
季高道:“已经到手,主人放心。”
“主人”道:“那文曲星呢?”
“学生已经把他送到志鸿堂了。”
“先生对此子还要多费费心,希望他可以成为本座的好帮手。”
季高道:“学生定亲自教导他,不知前日学生命蓝烟送来的孩子们现在如何了?”
“主人”道:“庐州的徐兰亭还不错确是可造之材,连志鸿堂的先生们都对他甘拜下风,说起来,如今我们搜集了这么多有潜质的孩子,可这教导学生的先生却差强人意,季先生自是没有问题却不能时时在志鸿堂任教,令人遗憾。”
季高道:“关于这点,学生也有同感。学生此行在杭州遇上一人,此人才学不在学生之下,而且年纪尚轻,可以教化,能担当替主人培养智囊的重任。”
“说来听听。”
季高道:“此人姓展,名逸,乃幽谷四怪中的老么书怪百里青扬的徒弟,博闻强记,颇有口才,六年前,幽谷四怪中的老大剑怪百里莫扬不知何故惹得武林人士群起讨伐,众人追至通幽谷,竟被一白衣少年几句话讲得放下刀剑,不再追究此事,化解了一场干戈。这人便是展逸。”
“主人”道:“能够兵不血刃,的确是上上之人,本座的确想见见这位展逸。”
季高道:“主人放心,此事交给学生,三日后定当引展逸来参见主人。”
“三日便可?”
“不错,此人人如其名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的缺点就是有个好奇心极强的妻子,这展夫人是东部商盟盟主贺清峰的妹妹沧海剑贺清月。贺清月在六年前的通幽谷对展逸一见倾心共结连理,之后一直隐居,此番在江宁一带游玩,以她的性子一时半刻还不会回去,前日属下来报,他们也往襄阳而来。”
“好,先生办事一向令本座放心,先生有何需要尽管提出。”
季高道:“多谢主人,这事交给蓝烟即可,学生告退。”说罢施礼退出了大殿。
季高出了大殿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对着虚空之中唤道:“蓝烟。”
一蒙面的黑衣人现身出来,对着季高单膝跪下,道:“王上,有何吩咐。”
“三日之内,带展逸夫妇来见我。”
“是。”
此时,通往襄阳的岔路口停着一辆小马车,展逸和贺清月正处在这几天来每日都要上演几次的争执中。
“官人,最后一次,真的,去完襄阳我们就回家。”贺清月拉着展逸的袖子故作哀求状。
“真的最后一次?”
“真的。”贺清月郑重表示。
展逸叹了口气,扬鞭呼喝一声。
“官人?”
“走啦,去襄阳。”
“官人,你真好!”贺清月扑入展逸怀中。
“喂喂,小心孩子!”
“别乱拉缰绳!”
“我来!”
一辆马车歪歪斜斜地向着襄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