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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报恩记(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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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
济仁堂门口异常喧哗,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哀求着:“齐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儿子!”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道:“这位乡亲,不是老夫不救,而是令公子真的不行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后事吧。”
男子无奈,只得抱着孩子蹒跚而去。
“猫儿,你看那儿。”人群中白玉堂向那男子努了努嘴。
灵昭向白玉堂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黑白无常出现在那男子身边,将手中的缉魂索向那孩子身上套去,却并不见有魂魄被勾走。
奇怪。
灵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向那黑白无常走去。
“两位神君,好久不见。”
黑白无常抬眼,见是灵昭:“我道是谁,原来是七星山的小昭啊,怎样,入了仙籍没有?”
灵昭笑道:“还没有,两位神君方才是在索魂么?”
黑无常道:“别提了,我们地府这些日子可倒霉了。襄阳出了一堆阳寿未尽突然死亡的小孩,灵魂却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再不能解决这事儿,阎君大人都得辞职了。”
“两位还真是辛苦。”白玉堂打趣道。
“是啊,小白,你也快些修炼,到地府来帮我吧。”白无常整个儿人都贴在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一阵恶寒,用力推开,道:“白脸鬼,别叫我小白,把你的舌头拿开!”
“哈哈,小白生气了,你们俩慢慢玩儿吧,我们去找鬼了。”白无常拉着黑无常漂走了。
“这两个家伙疯疯癫癫的。”白玉堂使劲抹着被白无常碰到的地方。
“可能是地府太无聊了吧。”
两人四处打听一下,得知方才那孩子名叫叶明就读于志鸿堂,昨日被志鸿堂的人送回来已是气若游丝,遍体尽是殴打的痕迹,对方说是与人打架造成的,留了二两银子就走了,余下伤心的父亲,求医无门,诉之无路。
“这定是那季高捣鬼,小孩子的灵魂可是相当美味的。”
“玉堂如何得知的?你试过?”
“我白玉堂怎会做如此缺德的事情,是听说。我说猫儿,你就不担心小墨,那日你救我时怎不将他一并带出?”
“一来是他未必会乐意,二来也是我不想由于我对他过度的帮助而干扰了历史,或许越到后来越是危险,但不到最后关头,我仍会旁观的。”
“猫儿,我觉得你有时过于冷静。”
“是么?”
“这样不好。”
“为何?”
“我不知道。”
“那等你知道了可一定要告诉我。”灵昭结束了对话,微闭双目,享受着风的气息,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半晌,灵昭伸出手,似是接住了什么,道:“最后的时刻竟来得这样快。”
白玉堂拉住他的手,只见灵昭掌上有几朵白色的绒花,“蒲公英?”
灵昭微微吹了口气将那蒲公英再次送上了碧空,道:“那日你被季高困于异空间时,我放在小墨身上的,上面附有我的‘气’,一旦他的处境危险就会引起空气波动,风就会把它们送到我这里。”
“原来你早有准备。”
灵昭颔首,“走吧。”
两人奔志鸿堂的方向而去。
志鸿堂与襄阳王府仅相隔一街,是襄阳王出资开办的学堂。这里聚集了时下最负盛名的老师。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都把孩子送到这里求学,若是可以通过入学测试更可以免交学费,因此不少出身贫寒却天资聪颖的孩子也纷纷来到这里。
灵昭和白玉堂此时正隐身于志鸿堂内寻找包墨之。
“臭猫,你那风使没告诉你具体一些么,这分明是一家普通的学堂。”白玉堂听着里面传出“人之初,性本善”的读书声有些烦闷。
“我的‘气’后来被切断了,想来是被发现了,那季高的眼力真是厉害。”灵昭也有些不解,“后院似乎是先生们休息的地方,我们过去看看。”
后院与前院的气氛明显不同,关卡林立,每一关皆有两名以上的卫士把守,绝不是平常学堂应有的模样。
这时,只听得一个粗粗的声音道:“展先生,您快些,该您去上课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位大哥,你的脚上要是套了这么个东西,还能走得快么?”
灵昭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原来是展逸。这展逸还是那件月白的长衫,只是双足被戴上了一副镣铐,走起路来有些不利索。此时他正被两个大汉押着,不知要去往何处。
其中一个大汉道:“展先生,我们也不是要为难您,若不是先前给您逃了两回,兄弟们也不会出此下策,您若老实些,咱们自然把那铁镣给您拿下来。”
事有蹊跷。
只见那三人行至一水池前,两名大汉将展逸双臂一架,突然消失了。
好好的人怎会消失,此处定是设有机关。白玉堂环视一圈,只见这水池中央有一尊佛像,四周装饰有金蟾。忽然眼前一亮,见其中一只金蟾上只有三足,伸手抓住一扭,正中的佛像转了半边身子,现出一个洞来,有水流进去。
两人相视一笑,纵身跃下。
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圆台,周围同样装饰有金蟾,白玉堂依样找到三足的那只,扭动金蟾,听得上面隆隆作响,洞口被封住,四周的水帘也消失了。这才发现,两人所站之处乃是一个地下湖,湖中筑有圆形高台,设有水车,管路,将地底的水送至地上的水池,如此可保池中水流不断,外人也不易发现此处的机关。湖对面的岸边系有一条小舟可能是方才那三人留下的。两人运气掠过湖水,湖岸往前十余步有一黑漆大门,悬一匾额,上书“幽冥殿”。
灵昭和白玉堂进得大门,没走几步,便见地上躺着两人,正是方才押送展逸的大汉。灵昭上前查看,见那二人只是被点了睡穴,展逸已不见踪影。
两人继续向内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又到了一片水域,二十余丈宽的水面上,布满了大小一样的圆石,水中饲有食人鱼。展逸此时便是在渡水。这些圆石按一定规律设有机关,如若踏错便会引起爆炸,中间几个爆炸后留下的残石在水面下若隐若现。展逸为了顺利过去有时不得不故意踩上设有机关的圆石,脚略一点地便再度跃起。他自幼在通幽谷中长大,幽谷四怪各个身怀绝世武功,偏偏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单单学了轻功,因学习医术又练了点穴,此番遇险倒是把自己押箱底儿的东西用了十成十。师傅曾说过,自己的轻功在江湖上也算少有敌手,只是内力不济,不能持久,这会儿他又双足被制,几个起跃已是喘息连连。展逸在一块圆石上休息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下一个目标,有些远,运气腾空。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拖拽他的腿,身形一滞,失去平衡向下坠去。
白玉堂看的真切,一只绿色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抓住展逸双足中的锁链。见状,白玉堂凌空一弹,几个火珠自指尖飞出,射向水中绿色的魔物。那魔物惨叫着化为灰烬。
灵昭十指掐决,一缕清风滑过水面,揽住展逸的身形,送到对岸。
随后灵昭、白玉堂二人也腾身掠过水面。
展逸惊魂未定,缓过神时人已经在对岸了,眼前还有两个神仙似的人物,正要起身向这二人道谢,还未动便觉左脚踝处疼痛非常。其中的蓝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异状,俯下身子查看。他自己也低头去看,方才不查,这时才发现自己那半只裤管已经全红了,还是被炸伤了。忽听得“哗啦”一声,束缚自己的铁镣已经落在地上了,不知那蓝衣人怎样办到的。
一只手伸到了展逸面前,道:“发什么呆,你身上有药吧?”说话的是个白衣人,面容华美,目光冷冽,个性嘛,很差。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药的呢,展逸掏出伤药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白衣人一把抢过道:“受伤了就老实些!”又对那蓝衣人道:“臭猫,不要动不动就浪费法力。”然后,白衣人接过蓝衣人手上的工作给他上药、包扎,技术可真差。不过法力是什么。
白玉堂看出展逸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道:“不满你说,我二人乃是神仙,见你有难特来助你的。”还未说完,脑中便传来灵昭的声音:“你怎能冒充神仙。”白玉堂以同样的方法对灵昭讲:“这样解释比较简单。”
神仙?展逸半信半疑,不过……只见展逸下拜行礼道:“弟子展逸多谢两位大仙救命之恩。”
“好说。”白玉堂应得也不含糊。
大仙?好别扭的称呼。灵昭道:“展公子不必多礼,称呼名字即可。我是灵昭,这是白玉堂。”
那展逸也不客气,答道:“既然如此,昭兄、玉堂兄,展逸尚有一事相求。”观这二人的言行倒有几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此间之事以他一人之力绝难完成,若他们真是神仙,他岂有不向他们求助的道理。
灵昭跟随太乙真人修道多年,太乙真人也称太乙寻声救苦护法,遇人求助自是答应。
展逸道:“此处往前囚有一群孩子,是襄阳王聚集在此作为他未来的智囊而培养的。并用暴力手段逼迫他们学习,不少孩子毁于此法之下。我欲相救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两位帮忙。”
灵昭和白玉堂本来就是寻包墨之的,自是不在话下。
三人同行向囚禁孩子的地方而去,一路上又有不少机关,在灵昭和白玉堂的帮助下尽数破解。
展逸在路上讲起了他这几天的经历。原来他们夫妇自江宁婚礼后也向襄阳而来,行至半路,遇一黑衣人对他们放出蓝色烟雾。贺清月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展逸抱起妻子闪避。可那人功夫怪异,展逸轻功虽好却内力不济,根本甩不开那人。夫妻双双困于蓝色烟雾中,昏迷过去。醒来之后,便在这里,不见妻子,却见到了季高。季高领着他去拜见此间的主人,那人虽未明说,他却知道那是襄阳王的,因为他曾于一祭典中见过此人。襄阳王命他在此教书,为国家培养人才,对妻子之事却不提,唯有先行答应,伺机寻找妻子。
这里的学堂分两班:一班是普班,即灵昭他们在地上所见;另一班是特班,于地宫内上课。先生们是两班均教,普班内的孩子通过考试也可入特班学习。先生们每日皆由卫士带领前往地宫,进入地宫后再交由蓝烟。蓝烟是季高的心腹,负责地宫内的所有机关,由他把先生们带往地宫内的教室。
耳畔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竟是《孙子》。
灵昭惊讶道:“《孙子》?这便是逸兄教授的内容?”
展逸苦笑道:“是啊,我在他们这个年纪还刚刚读四书呢。”说罢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孩童的声音欣喜道:“展先生好。”孩子们真的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先生。因为他从来不会打骂他们,还会替他们拦着别的先生。在他的课上,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
一个孩子道:“展先生,今天讲什么?”
展逸笑道:“今天咱们不念书了,先生给你们请了两个神仙来,送你们回家。”
“真的?”到底是孩子,一听到不用念书可以回家的消息,高兴得跳了起来。
“先生不许骗人!”
“神仙在哪里?”
展逸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门外的灵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中有种挑衅的意味,“喂,猫儿,那家伙有些像你呢。”
“哪里?”
“一时还说不上来,你说这么一大群孩子如何送出去?”
“白大仙这会儿怎么不知道了,说自己是神仙时那么干脆。”
“嘿嘿,猫儿你也没否认啊,猫大仙你也有份的。”
灵昭看着这白老鼠明显耍赖的举动有一种无力感,道:“你还记得师兄给你的那个玩具么?”
“你说那个贝壳?对呀,那里边容下这一城的人都没问题。”
孩子们看见神仙般俊美的灵昭和白玉堂,毫不怀疑地一个个钻进了贝壳中。
展逸在一旁清点着孩子的数目,抓住一个大一点的孩子问道:“怎么少了三个?叶明、包墨之和徐兰亭呢?”
那孩子答道:“叶明回家了,包墨之和徐兰亭被季先生叫走了。”
灵昭和白玉堂心中了然,那叶明便是他们在济仁堂前遇到的孩子,已经……
展逸看到那小小的一个贝壳竟将所有的孩子都装了进去,赞叹道:“好厉害,你们真的是神仙啊!”
白玉堂得意道:“你才相信啊。”
“莫怪莫怪。”
灵昭道:“现在就剩下尊夫人和另两个孩子了。”
展逸道:“我刚来的时候去看过一次清月,应该离这里不远,那次虽然是蒙着眼去的,不过在那里可以听到读书声和水流的声响。”
三人依展逸的印象在附近寻找水源,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一个水帘。
白玉堂道:“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多水?”
展逸道:“襄阳地下有很多地下河。季高精于机关工事,利用天然地下河布下了这些机关,不谙水性的人到此,实力可折损大半。”
白玉堂在水帘附近摸索一下,摸到一个圆盘,转动圆盘,水帘上方出现一块横石,将水流改道,自两侧流出,现出通道。
一黑衣人出现在通道之中,是蓝烟。
“展公子,您这一次跑得可真远,看来您有必要和我去见一见主人了。”
灵昭和白玉堂将展逸挡于身后。
灵昭道:“我去会会他。”
蓝色的雾气升起,戴着刺鼻的香气。
灵昭抬手一指,一旋风的屏蔽出现在三人周围,疾风旋舞,挡住毒雾的攻势。同时,另一掌中汇聚法力,出现几把半透明的小刀,风刃,向挥舞着毒剑的黑衣人射去。
一声闷哼。
蓝色的液体从黑衣人捂着肩膀的指缝中流出。
黑衣人软倒,化成一条水蛇隐入地底的暗河。
展逸看着方才的斗法惊诧不已,居然是妖怪。
“吓到了没有?”白玉堂以肩撞了一下发呆的展逸。
“还好还好。”展逸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我们快走吧,这家伙要是没死定是去报信了。”
通道的尽头是个房间,无人把守。
三人进得室来,眼前所见是幅奇怪的画面。贺清月斜倚在床上,面带病容。包墨之站在桌子上,肩上还站了个小孩,应该是徐兰亭,正在够着一把悬在空中的剑。
“你们在做什么?”白玉堂奇怪道。
突然的声音吓了那两人一跳,栽了下来。灵昭和白玉堂连忙一左一右接了。包墨之在灵昭怀中道:“昭哥哥,我就知道还会再遇到你的。那个姐姐说那把剑让她不舒服,我们想帮她弄下来。”
展逸一跃而起取下那把剑,略一端详,惊道:“魔剑,巨阙。”
剑锋锐利,闪烁着魅人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