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喜欢秦少校》阿斯美

96、番外-永生（上）

　　李清岚从小就有着过人的学习天赋。

　　但很可惜，这种天赋在等级森严的科学舰上，并不会被人当回事。

　　更何况，他那时候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小孩提出稳定诱导精神力的方法，这种事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梦话。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哪怕那个时候他已经学完了人类舰队规定的所有少年课程，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科学舰。

　　在外他是天才少年，但在科学舰上，他还“需要向前辈学习很多”。

　　“谦虚使人进步，不要读了一两篇文献就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了。”

　　大人们这么教导着他。

　　李清岚扔下手中的笔，嗤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谁才应该是懂得谦虚的那个。

　　愚蠢的大人到处都是，但他等不及长成大人，因为他马上就要十五岁了。

　　他的基因被筛选过，并不符合科学舰上下发的几个需要强制进行基因诱变实验的标准，那么到十五岁的时候，他就要被迫和一个计算基因匹配的适龄女性结合，让那名女性生下一个孩子。

　　李清岚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恶心。

　　他的母亲就是这样把他生了下来，他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母亲的关爱，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和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生下来的孩子，而他的母亲自己有喜欢的人。

　　于是他成了个累赘和情感污点。

　　李清岚并不怨恨他的母亲，他甚至十分赞同他母亲的做法，如果他通过这样和配种无异的方法生下一个孩子，他也不会爱他的。

　　所幸为了人口，他得到了公共抚养，为了逃避自己十五岁被迫结合的命运，他从识字起就想方设法学生物科学。

　　现在倒是学出来了，可惜年龄太小，做出的所谓成果递交上去，那些大人看都不看就笑着扔进了废纸堆。

　　但李清岚不想坐以待毙。

　　他通过各种办法，终于混进了乔家，在乔家家主惊讶的目光中，在他们的餐桌前讲了一遍自己的成果。

　　乔家家主是个有耐心的人，同时，他也不赞同总指挥官提出来的全民基因诱导政策，李清岚如今信誓旦旦地说了自己方法的可行性，乔家家主便陷入沉思，将科学舰上几个他们相熟的科学家叫来，遮住了李清岚的名字，让他们对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进行评估。

　　评估得出的可行性极高。

　　于是乔家家主又叫来了林家家主相商，两家一起向总指挥间进言。

　　但这件事却被驳回了。

　　因为那几个科学家只是乔家的私人关系，在科学舰的尊卑体系下说不上什么话，这份方案动摇了科学舰当权舰长的科研地位。

　　乔、林两家觉得总指挥和科学舰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不惜牺牲人类同胞这件事让人难以忍受，于是两家联手反抗，经过了长久的斗争后，以科学舰站在总指挥的一边、两家失败离开人类舰队为结局。

　　和两家一起上舰被驱逐的李清岚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都不想抗争呢？

　　“人的本性习惯于安定，害怕改变，”乔家家主叹息着，看着越来越远的人类舰队说道，“遵从上位者和大多数是人的本能，做出变化就意味着冒险。”

　　“可是，”李清岚不懂，“他们经历那样的诱导，有着失败死亡的概率，不也是冒险吗？”

　　“因为他们看来，离开人类舰队等于必死，而留在那里，死亡就是概率，十个人能活三个，在他们眼里，概率挺大的了。”

　　李清岚心里对懦弱的人性又有了深一层的认知。

　　所幸神眷顾人类，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人类栖息星球，脱离人类舰队的人们开始构建自己的家园，李清岚作为为数不多的科学家，用简陋的环境建立抵抗幽灵的体系，而他的理论得到了证实，跟随他们舰队的人类，按照他的基因筛选标准，绝大多数都被他的方案诱导出了或多或少的精神力。

　　人们欢呼，认定了李清岚天才少年科学家的地位，乔、林两家也对他的研究给予了很大的支持。

　　他们这一支人类终于安定下来，得以休养生息。

　　李清岚十五岁那年，并没有像十三岁担心的那样被当作配种的公猪，他过上了他想要的科学家的生活，而就在他生日那天，乔、林两家的小孙子诞生了。

　　乔、林两家的儿女相爱后结合，两家就把这孩子取名为乔林。

　　等孩子满月后，李清岚因为人情世故的关系，也去例行探望这个集两家宠爱于一身的小孩，他本想着说两句吉祥话就走，却不想抓周的小孩一路流着口水，爬过那一地的小玩意，抓住了他的白大褂一角，仰着胖嘟嘟的小脸，对他笑弯了大眼睛。

　　“哈哈，”已经头发花白的乔老爷子笑道，“看来小林将来是要走科学研究这条路啊，到时候小李可要收他当学生啊！”

　　李清岚动都不敢动，这小家伙太过柔软，那小拳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一个拧着身子靠到他的小腿，坐在他的脚面上，就要揪着那白大褂的角往嘴里塞。

　　李清岚不得不动，他费力将衣角从小家伙手里抽出来，后退一步，小家伙仰面躺倒，茫茫然地倒着看向他，然后委屈地扁扁嘴，阿巴阿巴地要哭不哭。

　　仿佛在质问李清岚是不是嫌弃他？

　　大人们笑了起来，但一直和实验数据、实验品打交道的李清岚受不了，他有些狼狈地以还有实验在跑着为理由，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实验之中，尽量不要去想那个软得没骨头似的小东西，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干脆利落地处死小白鼠了。

　　因为一旦捏着它的头和尾巴，眼前就会划过那个同样白嫩的小东西的模样。

　　李清岚知道自己不能做这样无故的联想，但有段时间，这种事都是交给其他的助手科学家善后。

　　他虽然年纪小，但成果多，愿意给他做助手的科学家也不少。

　　在李清岚终于能把自己心绪平复下来后已经过了快一年，之前那个柔弱无骨的小东西已经长了几颗牙，一个词一个词的蹦，也开始有小脾气，开始被大人打屁股哭得嗷嗷叫。

　　而原先大人们以为能成为新一代科学家的期望也落了空——毕竟五岁了还算不明白十以内的加减，实在是让人看不到一丁点和科研沾边的希望。

　　但乔林小朋友并没有丧失对追逐科学的热情——他没事就去找李清岚叭叭叭地问这个为什么那个为什么。

　　四五岁的语言爆发期，李清岚的助手都受不了，不顾乔家林家的面子都想把这小东西扔出去，李清岚本人倒是觉得无所谓。

　　毕竟他能沉得下心，聒噪的乔林小朋友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他看来和一只过于欢快的小狗发出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被当作小狗而不自知的乔林热衷于在李清岚的办公室做做作业——虽然他的作业结果总是把李清岚的助理气得得了生子恐惧症，生怕生出来这样一个能将自己气死的孩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有着各种各样规矩的李清岚对乔林的容忍度极高，他甚至能在乔林将那些处死的小动物一个个埋在后院、伤心地为它们立起小木板当墓碑的时候，饶有兴趣地端着咖啡在窗口看着。

　　只有李清岚自己知道为什么。

　　因为乔林的基因特殊。

　　乔林一岁的时候，曾经抱过来给他做过基因检测，那时候的小孩被扎个手指都要嗷嗷地大哭一阵，李清岚做了常规的基因检测告诉他们没有问题后，两家就把小孩抱了回去。

　　后来，在乔林三岁的时候，李清岚研究出了一种诱导方法，可以将人的精神力等级提高到目前为止已知的最高水平。

　　这种方法需要将这个孩子从小培养，喂一定的特殊药剂调整他的细胞基因。

　　李清岚知道，乔、林两家势必不会允许他拿两家的独苗孙子做实验。

　　但是他想做。

　　他这辈子没什么执着的事情，唯独基因研究，是他毕生的事业。

　　就像一个铸剑大师势必要做出一两件名品才能觉得不虚此生一样，在李清岚眼里，乔林将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

　　所以他从来不会阻止这个小家伙来自己的办公室，乔林贪吃，他将药品混在给他的零食上、给他的喝的水里，再隐秘地对他进行检查和身体情况监测，以保证乔林十八岁的时候能满足实验要求。

　　至于等乔林十八岁的时候要如何哄他进实验舱，那就是李清岚在这十八年间要做的工作。

　　他要利用好这十八年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乔林最信任的人。

　　然而李清岚没想到的是，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乔林和他告白了。

　　十五岁的乔林憋红着脸，恒星夕阳的光芒穿透窗子，让他的脸更红。

　　窗外的蝉鸣刺耳，李清岚觉得自己幻听了，所以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乔林鼓起勇气，他的手紧张的绞在一起，“我说，我喜欢您！是那种，想和您当恋人一样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