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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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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煦开始祈求戒指尽快找到。
然而毫无消息。
他一天天地待在床上了无生意,有时候想下床去观景台晒晒太阳,只是刚一踩到地上,腿就软了。
第一次他毫无防备地摔得太重,待在房门外的玲姨听见立即进来,但她又实在不敢靠近过去扶人。
——夏煦没穿衣服。
他只披着一条薄毯,尽力包住了身体,他对玲姨说没关系的,他有些累了,直接在地板上睡睡也行。
玲姨站在门口,吸了吸鼻子,最后说,自己去给夏煦洗盘水果上来。
房门关上,夏煦也就一个人趴在摔倒的地方,他没有力气了,站不起来,最后也只是裹紧了毛毯,一个人趴着闷在地板上,哭了很久。
那天大概是晚归的时予怀在最后将夏煦抱回到床上的。
夏煦哭累了,也就直接睡了过去,时予怀抱他的时候他醒了,淡淡地瞧了一眼人,只是问了句:“那个戒指,找到了吗?”
“还没有。”
又是同一个回答。
于是夏煦背转过身,不再说话。
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谈了,最先致使关系到此地步的戒指,反而成了现在,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话题。
戒指找到,是又过了七天。
那天时予怀中午就回来,告诉他戒指找到了,随后开始给人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夏煦皱眉:“你又要干什么?”
时予怀半跪在地上,正在给他穿袜子:“不干什么,带你去看看戒指被找到的地方,顺便出去晒太阳。”
这一天的天气确实不错。
阳光明媚到令人忧伤。
时予怀开车,特意绕过了下塘村村头,从另一边进了后山。
于是夏煦才发现,整个后山山崖一侧几乎都被拦起来了,有各种路标和绕路指示,所有人都以为要在下塘村后山建造什么大型设施,而实际上只是在兴师动众地找一枚戒指。
“你知道这条后山路有多重要嘛!你封了这条路,得要里面的人绕多远的地方才能来回跑一趟!”
时予怀绕到副驾给夏煦开门,得到的就是迎头一顿痛批,夏煦在车子里赌气不下来,他也不恼。
只是撑着车门探进身子去抓人,一把将夏煦扯出来,他就在夏煦耳边轻声轻语地告诉他:“如果不是你扔了戒指,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夏煦,是你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和痛苦。”
也同样带给了我。
夏煦对此话术感到不可置信,他转头就要去对峙,却看到时予怀站在车门外,就那样垂眸看着他。
背光的一侧,原本是祖母绿的那双鲜亮眸子已经无光了,像结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灰,暗淡到无生机。
这一场结缘,无人生还。
于是夏煦也颓然下来,他闷闷地说:“其实有一种很简单的方法就可以两全其美啊,你放手吧时予怀。”
时予怀听到这句话却笑了。
笑得很好看。
风吹起他半长的黑发,侧边夹的那枚碧玺发扣在阳光下星点地闪。
时予怀弯腰,拉着夏煦的手将他轻轻拽出车外,他笑着回答夏煦说:
“那,永远不可能。”
轻柔的话,沉重如魔鬼。
.
戒指找到的地方就在山崖下。
时予怀没带着夏煦下去,只是拉着人站在垂直的山崖上面,让人看。
“就在这底下的草里找到的?”夏煦探出身子往下面瞧。
“也不全是。”
时予怀从后面迈了一步过来,夏煦一时没注意,差点掉下去,吓得他反手就抱住了人,又气这人走路没个声响,于是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很微妙地,夏煦的手就抱在了时予怀的腰间,也不松开。
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很相合了,即使是贴近接触,似乎也没有不适感。
粗神经的夏煦自然不知道,只是这个下意识抱住不松手的反应,就已经很能取悦到时予怀了。
抱住我,永远不要再松开。
这即是时予怀的诉求。
“问你呢,是不是在这里找的,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时予怀笑笑,说不全是,一只手悄然伸过去环住了夏煦的腰身,另一只手则将夏煦颈间的项圈牵引绳攥住绕了几圈,背到了身后。
“什么啊?”
“你把戒指抛得挺远的,一开始是地毯式从崖下搜寻,还没搜到戒指抛落点的时候,被一只兔子叼到了,等之后搜寻到那边的林子里,兔子被惊吓到,又叼着戒指回到了山崖下的洞里,钻进去不出来了,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最后又返回来才发现了那个很小很小的兔子洞。”
夏煦小小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什么,伸手要去推人:“知道了,所以现在戒指也找到了,可以走了?”
“你这么想回去?”
时予怀伸手去捋夏煦被山风吹乱了的头发,夏煦躲了躲,挥开他的手说不是。
说实话他现在很困,昨晚也是戒指没找到的一个晚上,他自然是被人折腾得很惨烈,白天开始补觉的时候又被时予怀拉起来看别人找戒指。
有时候他都怀疑时予怀其实是机器人,无法理解人类感情、偏执到像在执行程序、不需要睡觉。
谁家好人一晚上干事,然后只睡三个钟头又能赶去工作的啊。
不理解、不尊重。
夏煦想走,但时予怀不放人。
他将夏煦翻了面正对太阳和山崖,从后面拥抱上去,将脑袋搭在了夏煦肩膀上,轻声说再等一等。
“等他们把兔子洞钻大,将戒指拿上来再说。”
夏煦被迫被抱住,直面太阳。
阳光耀眼,亮堂到好像一切都是空旷,夏煦一低头就是垂直的山崖,有一瞬间的冲动,他挺想就这么带着人直接跳下去算了。
他和时予怀,两个祸害。
给别人,也给彼此添了许多麻烦,不如就这样死在一起算了。
满足时予怀一生不松手的诉求。
夏煦困倦了,在被太阳暖烘烘地晒到入睡之前,他还在想着,真这么做了,那自己可真是个救世主。
睡到一半,戒指找到了。
夏煦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迷糊着睁眼想转头去看时,却正好被时予怀扯了大衣一把挡住了脑袋。
夏煦在大衣里哼哼几声,等人走了一把挥开衣服想对时予怀骂几声,却差点被正面直射的阳光照到眩晕。
一阵风起,夏煦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抬起来,他朦胧地睁开眼睛看,是身后拥住他的时予怀拉起了他的手,正慢慢将那枚戒指重新戴上去。
很小的一个银色素圈。
简直像是他的梦魇。
太阳刺眼,夏煦逐渐感觉到眼睛酸痛,生理性的泪水蓄起来,他不想再看戒指圈住自己的人生,只是闭上了眼睛,极其轻声地喊了句:
“时予怀……”
“嗯,戴上戒指一切就好了。”
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冰冰凉凉地滴在脸上,远处有山风猛烈地吹来,吹散泪滴,吹散所有,吹散那晚无可替代的自由喊话。
戒指被戴好,两只手十指相扣。
时予怀圈住夏煦,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像窟住一只温热的飞鸟。
两个人站在山崖上,阳光猛烈。
但光芒苍凉,没有温度,这样冷冽的阳光像自欺欺人一般照耀万物,直照到天地褪色万物干枯为止。
照到他们消散为止。
.
戒指找到了,夏煦的作息开始一点点调整回来。
只是他还是不能出房间。
夏煦有时候也真佩服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到如此境地了还是调整好心态,作息正常回来之后每天吃好喝好,回到了最开始被关的状态。
只有一件事他有点担心。
是他某天早晨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时予怀蹲在自己床头,拉着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细细地看。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夏煦确实了解自己的男朋友。
时予怀某天没有去学校,特意让夏煦摘了戒指给他,在家陪了夏煦一天的同时,也鼓捣了好久的戒指。
“怎么只给我的戒指弄啊?”
夏煦探头探脑地瞧,心里打鼓。
时予怀只是简单嗯了声。
晚上时予怀把人抱回到了床上,亲了亲他的额头,拉起手重新为他戴上了那枚戒指。
戒指上有东西垂下,冰冰凉凉,像触碰到一条满是银鳞的蛇,敏感得让夏煦一哆嗦,抬手才发现——
是一条细长的银链子。
链子正好是夏煦的手臂长,一头扣在戒指上,一头就挂在了项圈上。
细小的一声咔哒,又是锁链。
夏煦垂眸,看到那条银链静静搭落在自己手臂上,有些嘲讽地想笑,这么害怕他跑了要丢戒指嘛。
“不是用来绑你的。”时予怀蹲了下来,伸手抚上夏煦的脸,“觉得会很配很好看的一个装饰罢了。”
他的手从夏煦脸上慢慢滑下,滑过喉结、皮质项圈,滑过锁骨,停留在小臂处,将银链子在夏煦皮肤上轻按了按,只是说:“变白了。”
确实变白了不少,从前的夏煦练体育,几乎都在室外跑,如今永远待在了房间内,小麦色褪成了粉白。
夏煦显然也注意到了,并且他不喜欢,于是将手抽了出来,告诉他:“我不喜欢这个。”
这个肤色,这个链子。
时予怀只是站起来,转身去拿了一套衣服,也不管夏煦如何警惕地睁着大眼睛瞪他,抱起人给他换衣服。
房间里一直有暖气,夏煦现在只穿了一条薄睡衣,很好脱。
薄纱质地的衣服,花苞袖,银链子荡在衣袖里,隐约可见,夏煦不解地抬起手臂去看,链子就极轻极轻地沙沙作响,偶尔和项圈上的银扣子碰到,就是叮铃叮铃的清脆声。
夏煦听到这种动静就烦,闭上眼自嘲,原来是给他戴上狗铃铛了。
也许夏煦自己还不知道,此时他一件薄纱衣服+银链子是什么样子,他转身侧躺回床上,要去拉被子盖住的时候,时予怀伸手握住了,俯下身对他说话,气息粗重:“不用了。”
他从身后拥住夏煦,蹭蹭爱人的耳朵,吐息滚烫。
长夜漫漫,时予怀抱着人只是再次重复了一句:
“不用盖被子了,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