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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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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兄妹二人拌了几句嘴,季宸道:“见你伤好起来,我便真宽了心。今日探你,还是预备着辞行的。”
掐指一算,俞小樱的药的确不能再等下去。蔺徽言便道:“你这几日拾掇了,快些走,都不比抄近道,便能赶得上日子。”
“嗯。”季宸笑了笑,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定记着。”
“什么?且说来听听。”蔺徽言靠着软垫,歪着头看他。
“我瞧这山上机关有些个陈旧,你于此道精通,待伤势痊愈了,便帮着瞧一瞧、改一改。”季宸压低喉咙,不等蔺徽言开口,解释道:“你也知晓,扶余山门人稀薄,便会武艺,也稀松平常得紧。如今山上平安无事,一来仰仗先山主威仪;二来因着乔山主医术超凡脱俗,凡我武林中人,皆有所求所致;三来,便是靠这守山阵法机关。然这其中,唯独第三样,才是死物,是最能倚靠得住的。”
“大哥的话,我明白。”蔺徽言默默颔首,道:“其中关键,我会与山主说过了,再行下手布置的。”
“好。”季宸去了一件心事,见她神色倦了些许,便起身道:“你且靠着歇息养神,待山主来为你诊治。后院里有些事,我还未曾做完,先去了。”
“大哥自去,明日再来。”蔺徽言目送他出门,等脚步声远了些许,只静静发起呆来。
也不知隔了多久,蔺徽言收敛神色,抹了抹脸,坐起身来。
却见乔温靖推门挑开帘子进来,见她醒着,笑道:“今日气色好一些,季宸走了?”
蔺徽言在床上与她一礼,也笑,道:“大哥说后院有些事,便去了,才一会儿,没多久。”
乔温靖摇摇头,道:“他这性子,有时候憨厚,有时候机灵。”话语间,她已净了手,坐在床边,拉着蔺徽言手腕。
二人一起住口,等乔温靖把了脉,蔺徽言才道:“大哥也说了,不日便得启程。俞姐姐的事,也亏得山主。”
“怎么半日不见,话里透着点生分?”乔温靖琢磨了片刻方子,忽而开口,道:“想了些什么?”
蔺徽言回了神,暗地里揪着衣角,躲开了眼 ,道:“没什么……在想你说的,要扎我的脸,有些……有些怕。”
乔温靖闻言未曾吭声,先侧身瞧着她的脸,继而凑上前去,双手按在她的两鬓,道:“你说的话不假,是怕了的。”
温热的呼吸拂过脸,蔺徽言一时间意乱情迷,睁着眼只直盯盯瞧着她。这般近的距离,她甚至看得清乔温靖眼里的人,红了耳尖,一副呆样子,活似呆头鹅。
“可若现下不治,将来你要受的苦,便要十倍、百倍之,我如何忍心?”乔温靖略微使劲,按了她面上几处穴道,见她那一副疼却不肯出声的模样,便松开了,道:“莫怕,我下针的时候,你与我说着话。便我彼时无法应你,也不要紧。”
蔺徽言咬着唇,心下暖成一片,含糊应了句。乔温靖点了点头,道:“那便开始罢。”
如此施针、药浴,及至天黑,乔温靖仍拿了圆凳,陪在蔺徽言身旁。
二人闲聊数回,彼此早已亲近许多,却不自知。这时候,乔温靖背靠了浴桶,手搭着膝,笑道:“咱们庄上、山间的那些个机关阵法,皆是扶余山立派时候,祖师布置下的。传了这些个年,如今庄里,便只会简单开合了。你既有心,等过十日,你能下地走动,身子骨恢复些,再去瞧也不迟。”
蔺徽言望着她的耳边,只道:“山主不怕我知晓机关所在,将来上山胡闹?”
“怕你作甚?”乔温靖摇摇头,几缕发随着微微摇晃,话语间带着 三分得意,续道:“我自有旁的法子对付你,何必靠那些个死物件?”
蔺徽言微怔,又听乔温靖道:“我观你脉象,已然稳定。再施针三次,须得歇上一歇,让身子恢复一二。”
“那……”
“恰巧有些事,我须下一趟山。”乔温靖斟茶自饮,道:“约莫得两日功夫,才能回来。你那时应能下地,但不能劳累,知晓么?”
“好。”蔺徽言躲在水下,被发丝蹭着,打了个喷嚏。
乔温靖回过身,见她那狼狈样,只摇摇头,道:“真真不知,你这脾性,是怎么养出来的。”
蔺徽言便道:“爹娘养出来的,祖父惯出来的。”
“是么?我却觉着……”乔温靖品了口茶,似是滋味无穷,闭着眼侧着脸,道:“我们六安这般好品性,是悉心教养,才能得的。”
“便是悉心教养?”蔺徽言虽是高兴,却觉不足,只是瞧不见她全部面貌。
“自然也得六安自个儿,钟灵隽秀。”乔温靖不吝夸赞,另斟了碗蜜水递给她,道:“喝一些,润润肚子,别空太久,空得难受。”
“我现下,也不太饿。”蔺徽言低声嘀咕了两句,然蜜水甜滋滋,她慢慢啜饮着。
渐渐到了时辰,乔温靖拿着披风将她裹紧,抱着送回床上。蔺徽言红着脸,却发觉自己手腕间有了些气力。
粥正当时,乔温靖端了碗,慢慢给她喂了些许,道:“夜里凉,过会儿早些安睡。”
“嗯。”蔺徽言欲伸手接过,口中道:“夜里凉,你快回罢。”
乔温靖略微挪开手,道:“无妨,等你吃好,再走不迟。”
蔺徽言见她神色自若,只好少说话。如此用了半碗,乔温靖道:“可吃好了?”
蔺徽言漱了口,接过乔温靖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道:“其实还想吃,但夜里吃多了,反倒不好。”
她说这些话时,乔温靖看着她,末了,含笑道:“再两日,便可换些吃食,且忍一忍。”
如此夜深,蔺徽言再是不舍,也催着乔温靖回房。
乔温靖见她乖乖躺下,仍留了盏灯,才离开回去歇下,此间不提。
如此三日,蔺徽言果然已能下床。但她谨听乔温靖的嘱咐,只在卧房内走了走,便老实躺下养着。
翌日,乔温靖晨露间下山。而月近中秋,俞小樱的药成功出炉,季宸不能再等,也要离开。
临别之际,季宸来到蔺徽言住处告别,兄妹二人插科打诨,仍旧如昨。
“便是能下床,也听山主的,莫要动太多。待年节上下,我来接你归家。”季宸因此愧疚了好几日,叹道:“本想着有我陪你,孰料还是出了这档子事。大约伯父伯母那儿,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爹娘又不是不讲道理的。”蔺徽言闻言,登时乐了,只笑道:“大哥你忒也胆小。”
“如何是胆小?”季宸驳了几句,又道:“闲下来那些个卷宗我也瞧了,着实没甚线索。等你再好些日子,自去书笈中取了瞧。但切莫心急,仔细身子。”
“我有分寸,这些日子,不是问都没问过么?”蔺徽言道。
季宸点了点头,道:“我看剑炉少门主一事,你若有心坐稳当,还得另寻他法,单靠着寻那把劳什子剑,前途难料呐。”
“这事情,却也不急。”他归嘉州,定有一堆琐事,是以蔺徽言不肯让他为这事情烦心,当下只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几月没和俞家姐姐通消息,你心里定是不好受。”
季宸抿了唇,下意识扶着胸口装起的药丸,望着东北方向,叹道:“也不是什么好受不好受,就是惦得慌,空荡荡的,这里……”说到后面,手按胸口,人也颓唐三分,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道:“不知如何言说。”
蔺徽言见他神色怅然,犹豫着问:“大哥,心悦一人,到底是不同的,对么?”
“自是不同,大大不同!”季宸侧过脸,望着她笑道:“便如你我,自小一般长大,我愿为你赴汤蹈火,这同小樱是一样的。我与你一处,虽是欢喜异常,但唯有小盈,便是同她咫尺之间,却总忍不住,想看她多一眼,与她多说一句话。如今分处两地,更是时时刻刻想着她,总会担忧她渴不渴,饿不饿,可有不痛快的事,得我去为她出头。总而言之,有她在,大哥这心,才算是活蹦乱跳的。”
这又是什么形容?蔺徽言自觉有些个像,又大是不同,心下绕来绕去的,再没多问,只道:“时间不早,你快些下山,早点寻了歇脚的地儿,不然便得露宿野外了。”
往日季宸从大青山剑炉离开,蔺徽言也送过无数次。今次惜别,季宸望着她单薄的身形,想她此番死里逃生,又不得已留她一人在这山庄,心下愈发歉疚,只道:“待小樱那边妥当,我便来接你。这些日子,好好待着。”
“偏你啰嗦。”蔺徽言驻足,季宸也不再多说,拿起案上茶盏,满饮一盏,转身出了屋,只将右手在脑后挥了挥,以此为别。
蔺徽言到底有些个酸涩,加上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季宸处未能得解,不由耷拉了肩头,靠在软垫上,不知想些什么。
及至宋芙儿敲门送药,蔺徽言才打起精神。
她三两口喝了药,苦得腮边都皱着。宋芙儿瞧着,忙递上蜜水,笑道:“山主说,蔺姑娘定是苦得受不了,怕是连饭都不肯吃。”
“我怎么不吃饭?”蔺徽言缓了半会儿,才道:“我……我饿了的。”
“歇一歇,等药劲过了,再用晚饭。”宋芙儿收拾了碗,在一旁矮塌上坐了,拿起针线活,缝了起来。
蔺徽言今日也没了兴致,便安静坐着,等话本子翻了三成,宋芙儿直了直腰,把粥拿过来。
等她吃罢,宋芙儿又叮嘱了几句,才拎着东西离开。此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