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与九问》桑隅子

3、第三章

　　“所以先生是怎么杀人的呢？”
　　九歌没有理他，拂袖而去。清瘦修长的身影踏着月色，白幡飞扬遮住他的脸庞转眼就消失了。
　　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面目可怖，青面白目是个十足的鬼像。先生又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是个杀人夺命的凶煞。
　　宋九这一个月来，除了送药的小鬼，今天上午来的人偶，就只有九歌先生会同他说说话。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他们说不会杀自己，却没有说自己可以一直留下来。
　　以后可怎么办？
　　陶窑的晚上很冷，冷到骨子里。这里其实除了十三鬼王，还住了很多鬼。但是这段时间宋九从来没有见过，鬼怪的哭嚎声也没有。这附近有活人生活吗？他离开这里还可以找活做，还可以生存下来。
　　不知从那里飘来的暗香，眼皮变沉渐渐睡去。。。
　　陶瓷自从上次带宋九回来后，就一直闭关不出，倒不是它受了伤。它那是懒得管事，事情交给朽木后，就乐的清闲。
　　众鬼喜欢子时开始出来，在太阳升起前藏匿自己的行踪。宋九这个活人在这里待着保证安全，除了因为他是无报应，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陶瓷留下的记号。
　　陶瓷邀请各国鬼王协理，同住在陶窑。名义上算是鬼王中的君主，实际上鬼王们还是各管各的事情，只要不违反陶瓷定下的规矩。
　　桌面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贡品，黑衣女子端坐在首位，一双素手捻起青枣放在手里。漫不经心看周围的事物：“特意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十三鬼王，准确来说是十一个位置。喜欢到处奔波的还没有回来，不需要事事躬亲，聚在这里的五位分别是：
　　治病杀人，鬼医九歌。
　　供养童子，偶人蛊儿。
　　文人怨气，书判朽木。
　　勾栏情仇，乐杀女怨。
　　战场凶煞，分尸阿起。
　　他们真正住在一起，也就是最近四十年。陶瓷按照自己的审美，以陶县四处陶瓷窑为中心，建造成建筑群。鬼王都有自己的骄傲，不愿于人分享自己的居所。除了一对兄弟住在一起。每一个洞府都相距数里，各自为政。
　　有什么事情相商就会来陶瓷这里，平日若是无聊了，他们五个还会相互串门走动。若是论凶性，他们平分秋色，若是论强弱，争斗一番也是常事。
　　九歌开口说话：“陶瓷，你的小客人想当天师呢。与其放虎归山不如让我吃了，好让诸位放心。”
　　谁不知道无报应对普通鬼怪是毒，对他动手遭受的是未来某天，数十数百的业果，是转世投胎的重重阻塞。
　　修习鬼道的鬼王来说，他们不期盼来生，越多的果报就是越多的怨气，吃了无报应者宛若一步登天。
　　“我喜欢小孩子。宋九到我手上，一定会好好疼爱一番。给予他希望和幸福，再撕碎时他是怎样的绝望？”
　　带着幸福的笑容，九歌说出的话让人毛骨悚然。在座的鬼觉得稀松平常，指不定还会用上别的手段。
　　“哥哥好狡猾，妹妹我还没有和那孩子说过话呢。”
　　女怨娇憨的嘟着嘴，双手抱胸气鼓鼓看着九歌，情绪激动了鲜血还会从喉管渗出来一些，染红她苍白的皮肤。
　　咯哒咯哒，木偶关节转动发出声音：“我本哄骗他与我交易，拖他入我无尽苦海还拒绝了我，可气可气!”
　　朽木和阿起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们两个生前原本是大功德者，对无报应这样的小猫小狗没有兴趣。
　　陶瓷支着脑袋听他们说话，困。
　　一炷香的时间，絮絮叨叨说了那么长时间，无聊。
　　手腕突然发力把青枣射向九歌，速度之快突破认知。上一刻还滔滔不绝的九歌，食指和中指夹住青枣。强劲的风刮起他一缕头发。
　　九歌手指一翻把枣子收入手心，端着一副好面相：“谢谢陶瓷的礼物。”
　　“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动他，包括我也不行。”
　　突然对九歌发难似乎用光了它所有力气，软绵绵瘫在椅子上：“还有别的事吗？朽木阿起，你们两个怎么也跟他几个一起？”
　　面容枯槁的老人还穿着紫色的飞禽官服，脖子上缝了针，细细密密的针脚半影半现藏在领口。
　　“前段时间您送来的卷宗，老朽归档完了。虽是些该千刀万剐的杂碎，但是牵扯到王朝旧事。您还没有完全挣脱献祭大阵的束缚，还需要事事小心。”
　　皇帝不仁，民生凋敝给了陶瓷机会，集三国之力的大阵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易逃脱的。
　　这些年陶瓷的努力卓有成效，释放出一半的力量就足以碾压其他鬼王。完全破阵有两个办法，一杀光三国的功德者，获得世间最强的果报。二是王朝覆灭，无龙气镇压，这阵也就破了。
　　“这王朝被颠覆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些力量足够我用了。比起当什么无上至尊，现在的生活我还挺满意的。”
　　手肘垫在脸下，整个鬼趴在桌子上，带着冷光的乌黑的眼扫过所有人：“手底下的鬼安分些，你们知道我的。疯起来什么都吃，不管人还是鬼。”
　　五个人怵在那，想起什么似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他们愿意留在这里，明面是是收到它的邀请，谁不害怕这样一个混合体。它刚出来的时候，杀了他们不少鬼众。瞧见了的就吃，发觉了的就杀，活深深靠吞吃把一丝泄露出的鬼气，修炼的像模像样。
　　再后来这一坨腌臜的狗东西生了灵识，想起来自己原先是个鬼王，手段才不那么脏。乐此不疲的蛊惑人心，一步一步到现在。
　　其他的鬼王心里是犯怵的，但是不愿意说出来，一起住在这里也算是看住这东西，别再发疯。
　　杀了它？谁不知道杀一只鬼三种方法一是吞吃，不过容易反噬。二是消除它的怨气，这种事鬼王可做不来。三是毁了它的骨灰，三只鬼王的骨灰不好找!
　　杀又杀不了，打又打不过，聚在这里时间久了感觉还不错，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