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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红宝绞丝珰 ...

  •   第十四章 红宝绞丝珰

      刹那间,时间似乎静止了,埋藏在心里的过往呼啸喷薄,梦里念过千百回的人,就这么生生站在面前,是他,却也不是他。

      她的君仪,是干净透彻的温开水,是幽幽空谷中静寂绽放的孤兰,是大海深处埋葬过往的沉船,是她心底千回百转的绕指柔,是她不能再触碰的伤口。

      眼前的男子,虽长着如出一辙的脸,却不似那位白衣少年的清冷寂静。他的美丽出尘无瑕,却又沾染上人间烟火,如一杯蓝莹莹的鸡尾酒,看似艳丽诱惑,实则浓烈醉人,暗藏杀机。

      这样的美丽,是危险的。

      耶律箫韶眯起眼睛,心里涌起熟悉感,令他莫名感到不安,本能地不再抬头往上看。

      “本宫也很喜欢妲雅公主这样的姑娘,率直舒朗。”凤翕然并没有失态,那一停顿,就像是对面前这位北辽第一美男恰到好处的赞叹。

      耶律兄妹入席后,靖帝起身端盏:“说起来,朕与七皇子是旧友,昔年在岩北也曾形影不离。如今重逢,朕心甚悦!”

      他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亦起身共饮满盏。

      随即,丝竹声悠悠响起,推杯换盏间,琼花台充满欢声笑语。

      “小王曾拜读《琼花赋》,其中赞美琼花:‘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惟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今日得见,果真如仙如幻,美不胜收。”耶律箫韶坐于席间,环视四周花簇锦攒,连连赞叹。

      “原来七皇子熟知我中土诗词?”宜妃开口道,带了几分好奇探究。这《琼花赋》原是前代诗人所作,耶律箫韶竟然也能信口拈来,倒是令人惊讶。

      “娘娘有所不知,如陛下所言,七皇子幼时曾在我靖国内生活多年,对于我中土诗词文章颇有一番见解,臣与七皇子多次交谈,对其敬佩不已。”温钊答道,他曾在镇北军中担任要职,与北辽人时有联系,和耶律箫韶也是相当熟悉的。

      “原来如此,七皇子博学多才,实在令本宫佩服,本宫敬皇子一杯。”宜妃举盏示意,自己的哥哥虽是武将,也是自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与精心栽培,堪称文武全才。能让哥哥敬服,看来这位七皇子并不是徒有其表。

      “宜妃娘娘谬赞了,小王只是仰慕中土文化底蕴深厚,实非我辽可比。”耶律箫韶饮尽杯中酒,展颜一笑,却又胜过琼花千百倍。

      “大靖皇帝,我兄长总说大靖好,我听着好奇的很。这次出发前特意向父皇讨了旨意,让我们兄妹在靖国多盘桓一段时间,你可同意啊?”妲雅公主扬声道。

      “朕本就应当好生招待你们,岂有不同意的道理。朕立马着人安排,七皇子享我朝王爷份例,妲雅公主亦享长公主份例。”靖帝将手一挥,“朕给你们安排一个好住处。”

      “我看着你们宫里风景极好,外面的住处也有这样好的景致吗?”妲雅公主睁大眼睛问道。

      “依哀家所见,不若就住原禧王府吧。”郭太后缓缓开口。

      四周突然一静。

      凤翕然不明所以,抬起眼来,只见众人神色各异,一时想不起这禧王府怎么了。

      “臣妾觉得不错,禧王府园景儿好,房子也现成的,再合适不过了。那儿离宫里也近,公主若是想进宫来逛逛,也便宜的很。”珍妃娇媚一笑,声儿软得酥醉。

      凤翕然突然缓过神来,这禧王,不就是昔年那位吴贵妃的儿子么?

      禧王排行第五,为先帝吴贵妃亲生,吴氏一党折腾这么些年,弄出这么多事,无非是为了扶持禧王荣登大宝。只可惜,如今成王败寇,王府犹在,禧王却早已圈禁多年,若不是今日太后提起,恐怕世人都要忘了他的存在。

      这禧王府,是当年吴贵妃得宠时,特地为儿子所建,底下人投其心意,将王府建得既奢侈又奢华,远远超出了王爷规制。禧王成年后,吴贵妃借口不舍得孩子,仍将他留在宫中住着,一直到发动变乱,吴氏一党尽数伏诛。至于这个禧王,秦深未免才登基就背上残害兄弟手足的恶名,仅下旨将其贬为庶人,软禁在京郊外的某处地方。

      “这……”秦深沉吟片刻。那地方规制超出了标准,赐给哪位皇亲大臣都不合适,推倒重建又恐动静太大惹人非议,白放着更是可惜,赐给北辽兄妹倒是挺合适的,只是郭太后不曾和自己商量过,如今当着众人骤然提议,大有强逼之意。

      “如今早已没有了禧王,那地方风景好,房子也好,放眼大靖,除了宫里再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府邸,白白放着多可惜。依哀家看,明儿将匾额换了,再着人精心拾掇拾掇,就很不错,七皇子与公主大可安心居住。”郭太后道放眼席间青年才俊,今日所邀请的几位,即便无“才”,却也是极“俊”的,辽帝的心思她懂。

      “那便赐名‘睦亲王府’,将此处赠予七皇子与妲雅公主,愿我两国和睦友好,情谊长存。”

      “多谢大靖皇帝。”耶律兄妹双双起身,执辽礼谢恩。

      “臣妾听闻前几日的宴席上,北辽使团带来的舞姬很是不凡,如今也请两位瞧一瞧我国的歌舞,如何?”珍妃心情很好,耳间一双红宝绞丝耳珰摇曳焕彩。

      纤掌轻拍,一队盛装舞姬翩翩上台,随着乐声奏起,在台子正中央随乐起舞。

      郭太后举盏饮尽,只觉痛快。若不是吴氏残害,令她痛失亲子,如今这龙椅上坐得还不知道是谁呢。“禧王”二字,于郭太后而言,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秦深掩下情绪,郭太后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美酒佳肴,轻歌曼舞,至晚方休。

      凤翕然泡过澡,敷过羊奶皮子面膜,舒服地躺在榻上,通身舒爽,端了一天架子,总算是可以歇一歇了。许是嘉奖她安排的歌舞精彩,又许是多日不见小别情浓,散席之后,秦深翻了珍妃的牌子,想起珍妃得意望来的眼神,凤翕然不由失笑,当着众人的面,这对姑侄一唱一和演的好双簧,真当皇上没脾气么。

      “那位七皇子真如传闻中那般出色吗?”冬颜净了手,倒出些许玫瑰精露,一面替凤翕然按摩手脚,一面好奇地问。

      “嗯,甚是出众。”凤翕然懒洋洋地开口答道,有心想和冬颜聊一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奴婢听说席间来了许多年轻的皇亲大臣,是不是那位公主要留下来联姻?”

      睁开双眼,看着低头忙碌的冬颜,凤翕然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从上回秦深过来,她抢着回话那时起,凤翕然开始认真观察她,才发现这姑娘最近的表现大失水准,兰心和春容虽然不说,但也看得出她们俩也是颇有微词。若是从前,按着她的脾气,身边是留不得这样表现的工作人员,只怕不等自己发作,董筱艳早就开口炒掉她了,反正天大地大,去哪儿都能赚一份工资。

      可是现在,却是不行了,在这样的阶级社会里,女子在外只怕是寸步难行。冬颜从边北来,除了凤翕然,再没有其他依仗。将她调离至别处去,失去庇佑,只怕她孤身在宫里更加艰难;可是照着宫规,她还不到放出宫的年纪,即便遣送出去,也得不到妥善的安排,不管是回岩北,还是留在凤府,都不合适。原主将她大老远带了来,自己总该好生照顾着她,再怎么着,也得等她满了二十五岁,再体体面面的放出去,皇后身边的得力的宫女,荣休出宫,前途又另是一番光景。

      “本宫不知。”凤翕然阖上眼,“即便双方有这般默契,也该是皇上太后操心的,本宫只守着自己的本分就好。”

      本分二字,但愿她能听懂。

      冬颜见凤翕然神色淡淡,不由咬紧了下唇。

      该说她是大不一样了,还是说这个人一贯目下无尘,从来就不曾改变?

      冬颜垂着双眼,手上力度不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红宝绞丝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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