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已成灾》0℃以下

4、4

　　走在路上，我只想找到前面的方向！

　　车子在盘山道上一圈圈地转，云间头靠着车窗，裹紧身上的毛衣。倦意一阵一阵，把人拖得无力。人也变得迷迷糊糊。
　　“云间，云间！”云间努力睁眼，想提起精神。俊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她的旁边，一边拍她的脸一边叫她。
　　云间想对俊峰笑一下，可怎么也提不起嘴角。“我昨天没睡好，只是有点头痛。刚才睡着了！”
　　俊峰无奈，“你不是睡着了。你是高原反映了！醒醒，千万不能睡着了，那样会更糟糕的。只是想睡吗？别的不觉得怎么样？”
　　云间集中精力，一整天都在走神。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努力微笑，“我没事的。我哥都说我生来就可以当‘驴’，再说这里我也不是来第一次来。要知道我是从来没有高反过，我很会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能放心才怪，俊峰心里想，可嘴上并没说破。“知道你是一头‘老驴’了。再走一会儿更冷，你的冲峰衣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间成了一个背包客，居然是很专业的那种，而且还去过很多地方。明明云间就在身边，可这些事俊峰却无从知道。其实象俊峰他们这些搞美术和摄影的，几乎都可以说是半个背包客。
　　只是一个女孩子只身上路，太孤单了。这里面的辛苦，俊峰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云间近在咫尺，可他却走不到她的心里。
　　云间从背包里拿出冲峰衣，俊峰打量了一下，在一边又摇头，象是在故意逗云间开心，“你不会是背着你的全部户外装备去出差的吧？难道壮声集团改在野外办公了？再不然现在的OL都不流行穿套装了？”
　　“可不是。现在的OL都有全套武艺在身，随时要出席各种大场面，这些只是小意思。不过你这个关于新办公室的构想，还真是不错呢。回头我一定向我的财务总监申请一下。”云间认真无比地说。
　　“是这样啊！”俊峰也认真地回答。
　　然后，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就连开车的师傅也忍不住跟着一块笑开了。
　　笑声遮住了所有情绪，云间看着窗外。两百公里的山路，走了快四个小时。往外看过去，能看见山下之字型的盘山路。原来已经爬得这么高了。回首已是百年身，是不是就在说现在这样的感觉？
　　前面起了雾，恐怕是要开始变天了。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云间突然觉得其实笑容也和这雾一样，都可以藏住许多东西。原来她还可以能这样笑出来，真是好！
　　雾越来越大，车子用龟速在爬。司机很紧张，俊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说话，皱着眉头。云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头也开始一圈一圈的晕。这种感觉太糟糕。“我们先停一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开吧。”
　　就连说话，也变成了一件吃力的事。
　　如果不及时赶路，今晚是不能开到隆镇上的。看着云间发紫的嘴唇，俊峰点头同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今晚住在车上。看来云间的高原反映严重了，偏偏身上没有特效药，如果发烧那就危险了。
　　打开车门，云间总算见识到了高原上的冬天。那种湿湿的寒意扑面而来。以前从没在这个季节来过，各地的冬天都有各自的不同。北方的冬天再冷，也不会象这样冷的刺骨。
　　翻出背包里的红景天冲剂，云间微笑。这茶包也高反了，袋子变得鼓鼓的，是因为气压的关系。以前出发前，云间都会记得在各种密封袋上扎上几个小洞，这样内外压力一样，就不会这样了。这一次全都给忘了。
　　俊峰停车就不见了人。司机是个极好的人，看见云间想要喝冲剂又没有热水。热情地拿出个茶壶，还没等云间说不，已经去捡干牛粪了。这么大的雾，还会有干牛粪吗？
　　被大雾包围着，所有的东西都看不见了。这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云间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藏身之处也好，就想象这样躲着一辈子。
　　是大雾成全了她的痴心，还是她放纵了这无法无大的雾？不知过了多久，抬头看俊峰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瓶氧气。
　　“我还以为这大雾是黑山老妖为了来抓你，专门做的法呢？”云间拿过俊峰手里的氧气。“不然你就是黑山老妖，这个也能让你变出来。”口气虽然愉快，却明显的上气不接下气。
　　云间打开氧气吸了一口，身体里仿佛又重新被注入了力量。不承认也不行，这次她真的是高反了。
　　俊峰脸上这才有了笑容，“看来我是白着急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再看，发现车里只有云间一个人，刚露出的笑容不见了。“司机哪儿去了？怎么把你一个人留下？”
　　“你不要想着发脾气，他的为人真的很好，他要给我烧热水。出去找柴火去了。”边说边晃着手里的红景天茶包，治高反的特效药，俊峰本来还为自己没有准备这个懊恼。正如云间说的，她很会照顾自己。
　　“其实不用热水也可以的，但他不听。一会儿会请我们喝茶的。”停了一停又说，“氧气哪里来的，不会真是你变得？”
　　“这里是牦牛坪，我去买来的。”
　　已经到了牦牛坪？这块地方是当地牧民每年用来买卖牦牛的，因此得了这个名字。这里有一家小小的店铺。以前来的时候，云间还为盘山路上突然出现的一大片平坦的地方雀跃过。
　　走到这里就离隆镇不远了。漫天的大雾，当真把所有的东西都藏了起来，曾经熟悉的和那些不熟悉的。但又会藏多久呢？
　　云间有一丝茫然，“很贵吧？”
　　“是山下的四倍。”俊峰找不到云间的视线，一只手抓住了云间的肩膀，关切地问：“云间，你到底怎么了？”
　　“我在壮声看见倪杰了！”
　　两个人之间成了真空，许多种情绪聚集在俊峰的眼中，云间不说话，她感到从肩上的那只手传来的力量。好象要把什么东西捏碎！
　　看见云间微微皱起的眉头，俊峰知道自己失态了，收回手来。伸进裤子口袋拿出烟来当做掩饰。一切都对上了，为什么昨天云间那么晚了突然给他打电话。今天一天又是这么反常，原来是因为倪杰。
　　这个名字象是个魔咒，而他身边那些他最在乎的人都中了这个咒语。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会不计后果地阻止当初那一切的发生。如果当初不是他的退让，又怎么会让事情变成今天这样？只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如果！
　　幸好他听出了云间语气里的不对，并且赶上了最早的班机，这一次他可以陪在她的身边。无论怎样，这一次他都要陪在她的身边。
　　云间看不出俊峰的想法，可她是那么想听听俊峰怎么说，说什么都好，就算是发火也没关系。她不想象现在这样，好象胸口压着大石头，她已经快要被压死了。
　　“先不要告诉云端。”俊峰的语气里再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间迟疑，“那要不要告诉美铃。”
　　“这再让我想想，在我想好之前，先不别告诉她。”
　　回来的司机师傅打断了两个人，喝过红景天的云间的确好了很多，又开始上路。
　　高原上的天气多变，只喝杯茶的功夫，天已放晴。司机师傅笑着说，高原上的雾，都是天上的云彩，刚刚那块云彩已经飘走了。
　　云间心里的的那块云，却怎么也飘不走。这么多年她拼命想要忘记，想要藏起来，想尽一切办法不去面对的东西，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如果真要说的话，她和倪杰之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