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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二六一、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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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回到营地汇总情报,又审问了几个捉到的俘虏,这个晚上的全貌才浮现出来。我的判断没有错,袭击我们的果然跟上一次偷袭张郃大营的是同一批人,属于荆州附近的一个蛮夷部族,也就是身上有玄鸟刺青的荆民部落。他们的首领就是跟我对战的那个年轻人,俘虏说他的名字叫做“筚红棘”,听起来有点拗口,字怎么写他们也说不清楚,应该是土话的发音。但他们都说不清自己的首领到底为什么跟我过不去,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一样,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按照俘虏的说法,他们只是听从首领的命令,首领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昨晚他们早早埋伏在我们回营的必经之路,也是遵照首领筚红棘的命令。至于首领听从什么人的命令,如此精准的情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几个俘虏都说不知道,勉强逼问,说法也各不相同,看上去不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谎言,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被逼问急了,各自乱说一气。
这次伏击确实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谁也想不到在从西营回到中军的短短二十里路程当中,竟然会遭遇夜间伏击。因为出乎意料,也因为是在晚上,还有一个原因是蛮夷部族普遍善战,我们的损失比正常情况下高出很多。伤亡最为严重的就是我跟曹叡所在的队伍中段,这也是对方的重点打击目标。其次是文钦率领的殿后护卫。张雄带领的前队相对好一些,也是因为他指挥得当,前军迅速迂回到敌人身后,将居高临下设伏的敌人冲散,局面才有了彻底好转。筚红棘率领的荆民战士,据俘虏交待只有三百多人,我们却有一千五百人的骑兵,被打成这样确实有点难看。
要说面子难看还能忍耐,实实在在的伤亡是骗不了人的。我跟毌丘俭都受了伤,我带在身边的骑兵更是伤亡了近四成,比例远远高出平均数字。看到这种伤亡情况,我暗自猜测这个筚红棘或许就是针对我跟曹叡来的。他的伏击重点在中段,第二波攻击更是针对中段的重点打击,前后都没有增加兵力。三百多的兵力,他至少配备了一半来集中进攻中段,针对性极强。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弄个清楚。要是稀里糊涂地放过这个疑点,以后说不定会变成很大的麻烦。
不过我的首要任务还是就诊。受伤之后我一直觉得十分不妙,大夫诊断之后果然告诉我,我应该是肋骨受了伤,有点麻烦。现在看来伤势不是很严重,但到底严不严重、骨头有没有裂缝,大夫也说不好。再说这种伤很难好,除了静养等待自行痊愈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议了。大夫为我包扎之后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休息,避免大力撞击胸口。若是再次受到强烈冲击,本来就受伤而变得脆弱的骨头折断、刺入心肺内脏,我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我满心懊恼地回到自己营帐。经过了昨夜的惊心动魄,回到营地之后又是安顿士兵、汇报情况、讨论军情、审讯俘虏、探望伤员、治疗自己的伤,一连串的事情让我丝毫不得空闲,处理完毕之后都快中午了,不知不觉又熬了一个通宵。回到营帐,在亲兵的帮助下卸了全身的甲胄护具换上便服,我又累又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吩咐亲兵出去之后,我倒在榻上,一秒钟都没耽搁就睡着了。
我睡得很熟,什么梦都没做,一口气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脑子里恍惚之间想的是好久没吃海鲜烧烤了该叫几个哥们去吃一顿……直到粗糙的军营帐篷映入眼帘,我的意识才回到眼前的现实,告诉我现在这个时代,我吃不到熟悉的海鲜烧烤也喝不到清爽的扎啤。我已经不是赵乐,我是夏侯称,魏国的将兵都尉。
手上传来温暖的力道,右手好像被人紧紧地握着。我扭头一看,发现曹叡伏在我身边,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两只手还拉着我的手,竟然也睡着了。我十分惊讶地动了一下身体,他大约是因为姿势不舒服,睡得很浅,一下子也跟着醒了过来。
“元仲……”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多久?”
他眨了眨眼睛,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我的问题,反问我:“吵、吵醒你了吗?”
“不,是我吵醒了你才对。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呢?这帮卫兵是怎么做事的……”
我说着便有点生气,手肘一撑就要起来。以他能在我这里睡着来看,他肯定来了有一段时间,至少长到足以令他入睡。以他的身份,他要进来等我,卫兵无法阻拦,但至少应该把我叫起来呀!我都不知道他在这里陪了我多久!
“你别、别怪卫兵,是我不许他们叫醒你,也是我……执意要进来等的。”他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你有伤在身,还、还是好好躺着。我问过大夫,大夫说、说你需要静养。”
“没事,我的伤没那么严重……”
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胸腔一阵刺痛,顿时不敢逞强,顺势躺了下来。曹叡看我躺下,显得有些放心,起身倒了一杯水端给我。我喝了水顺了气,觉得胸口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又问。
曹叡轻轻一笑,自己也喝了一口水,道:“回营之后,我洗漱了一下,见毌丘文学那边也没、没什么大碍,本想休息。但心里总也记挂着你,不知道你的伤,到底如何,便去……找了为你疗伤的大夫。听了大夫的说法,心里却愈发放不下,干脆过来。帐外卫兵说、说你正在休息,我便让他们不必叫醒你。我本来也不想打、打扰你休息,守在你身边看着你,便……便安心了……”
他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低下来,头也垂了下来,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我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你这么为我担心,倒让我觉得受伤是件好事呢。”
“你胡说什么?受伤怎会是好事?”他嗔怪道。
“即便受了伤,却能有你伴在身边,怎能不算是好事?”我摩挲着他细腻的手,故意用极为暧昧的手法施加暗示。以我俩如今的关系,加上他的聪慧,他立刻懂了我的意思,脸颊绯红,轻轻把他的手从我手里抽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呢?受了伤的人……”
我特别喜欢看他涨红了脸、略带一点嗔怒的神情。这种表情,这一辈子,我都不想让别人有机会看到!
“那好,等我好了,咱们慢慢再补上,这几日先委屈你了。”
“胡说八道!口无遮拦!”
“哈哈,生气了?”
“早知你如、如此有精神,便不来看你!既然你、你已没有大碍,本王这便回去,不打扰夏侯都尉休息!”
“别走!”
他作势起身,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想扯动了胸腔,传来一丝轻微疼痛。我耍了个小心思,故意“啊”地一声叫出来。他果然身子一僵,立刻转身问我:“怎么了?扯、扯到伤口吗?要不要……”
没说完的几个字,被我堵在口中。他一转身,刚好将自己送到我眼前,无论如何,我没有不趁机一亲芳泽的道理。
软玉温香。曹叡虽然不是女子,但他十六岁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仍留有少年的柔软和纤细。发丝残留着刚刚洗过的清新,拂过我的脸颊、颈项,让我真想不顾伤势,拽着他一起共赴云雨。
不过,还是身体要紧。毕竟仗还没打完,而我们来日方长。
分开的时候,我们的喘息都很急促。我看得出来,他也动情了。要不是顾虑到我的身体,他肯定也不想就这样结束。我有点怨恨自己受伤的为什么是内脏器官。要是伤到胳膊大腿什么的,还能避开。肋骨受伤,情况又不太明朗,我自己都不敢冒险。
“来日方长。”他轻轻在我耳边说道,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也点点头,小心地将他的身体靠在我肩膀上,避免挤压到胸腔受伤的位置。
“本以为自己的武艺已经练得不错,昨晚遇上高手,才知道人外有人,远远不够啊。”我感叹。
“那人确、确实厉害。毌丘俭说,你能跟他平分秋色,已经十、十分了得。”
“是吗?毌丘文学对我竟有这样的评价?”
“嗯,他一直十分崇敬你,每每谈到你,总是推崇有加。”
我内心感觉微妙,半开玩笑地反问:“他所憧憬之人,难道不是你么?我看他在你身边,总是格外尽心卖力啊。”
他转了转眼珠,难得俏皮,问我:“你这是……在妒忌么?”
“咳咳!”这么直接,我面子上挂不住,忙道:“哪有!我实话实说,我看你也十分信任他么!”
“哦……”他故意捉弄我,愈发拖长了腔调,“这么说来,上一次你我争吵,似乎也是你、你对毌丘文学……心怀妒恨吧?”
“没、没有!没有的事!”我更加狼狈。他却笑得十分开怀。
“早、早说是因为这样,我也、也不会与你冷战那许多日!”
我别过头去。这怎么好意思说?再说他身边有眼线也是事实,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锁定目标。我怀疑离他最近的毌丘俭,也不完全是因为吃醋。
“不过现在不同。你和我,已经……”他顿了一下,“以后你大可不必再妒忌他。毌丘文学为人正直,办事认真,我有意与他好好相处。”
我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没错。他的确是可用之才,是我心胸狭窄了。”
再说,曹叡现在反正是我的人了,我相信他跟毌丘俭之间就算再亲密再信任,关系的本质仍是不一样的。这么想的时候,我心中有一点小小的飘飘然。
“不过接二连三,你不觉得咱们最近吃亏的次数实在太多?”
我眉头紧蹙。他问我:“你是指……军中或许有奸细?”
我点点头:“你上次说,怀疑身边有眼线,也……怀疑安排眼线的人。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我觉得即便你身边的眼线,最多只是监视你的言行,不会对我军造成妨碍,更不会泄露军情机密给敌人。昨晚之事,疑点实在太多。你以平原王的身份亲自前去赴宴调解纠纷,这件事本来就只有我们自己和潘璋知道。而宴会结束后我们没有在张郃将军营中留宿,连夜赶路,更是机密中的机密,也是临时决定之事。设伏的人如何能够知道我们会连夜赶回来?若我们留宿在张将军营中,他们岂不是白等?照理来说,留宿才是更有可能的选择吧?”
我这么一说,曹叡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吟道:“你是说……难道我们军中……”
“我觉得我能想到的事,曹仁将军、辛毗大人他们不会想不到。如果不是我们军中有问题,就是吴、蜀两方有问题,我们被他们暗中联手一起对付,却被蒙在鼓里。不管是哪种情况,这样下去都会吃大亏的!”
而且我担心的还不只是情报泄露的问题,那个满身怪力的荆民首领筚红棘身上也疑点重重。我很难不把他们和蜀汉的青儿联系在一起。但青儿是听命于诸葛亮的,诸葛亮这次没有随军出征,这支荆民又是听从谁的命令在行动呢?为什么筚红棘看起来跟我有仇?他跟青儿到底有没有关系?
必须得设法调查一番,最好能找一个熟悉蜀中情况,又会对我说实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