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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八回 却是雌雄难辨(五) ...
两日将养,郎怀暂且好上一些。她不能在长安多待,必须尽早离开。
明达借口要出城散心,好将郎怀陶钧顺当带出去,也是舍不得因而送她一程。
出了门,拐上官道走了小半时辰,上了偏僻的小路,又走一段才停了车。
陶钧憨笑着先下了车,和兰君等在外面,给这二人些空间。
二人对视片刻,明达忍不住纵体入怀,脸颊贴着郎怀露出的脖颈,手扶着这人显得过分守削的腰肢,低声道:“路上慢些,别太急了。”
郎怀搂着她的腰,“嗯”了一声。
“你放心,我会去沐公府里帮你看顾着。”明达只怕这人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不由得叮咛好几遍。
“我明白的,”郎怀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温暖,然而话语却流露出深深的倦怠来:“我就是有些累了,不妨事。”
二人静静处了些时光,都不再开口说话。这些时日郎怀担惊受怕,一路颠簸,当真没有片刻安宁。此时温香软玉在怀,她才真正放下所有防备,将自己沉浸入丧父之痛中,不愿醒来。
滚烫的泪水从眼眸里溢出,等落下已然冰凉。明达知她心痛,更知此刻不必多说什么,陪在她身边就好。在明达眼里,郎怀能哭出来,比全部压在心里,总是好的。
“小时候没见过父亲,我也从来不想着他。”郎怀重重的鼻音传来,说的却是些琐事。
“后来见着了,觉得也就那样。我从小跟他不亲近,其实心里总是盼着他能多看我一眼。征西的前两年,我只遥遥见着他几次。心里也怨恨过——若是我不小心战死,他会不会后悔?后悔没把我调到他身边好保护我?”
“其实后来父亲他叫我去,我也明白,不过是我出息了,能做沐公府的继承人,他才愿意见我。可我也当真欢喜,大约终于被他承认,是我这些年的夙愿吧。”
“于阗一战后,我一个人躲进帐里不愿出来,真是被吓着了。父亲他放下事务,就像你现在陪着我这样,在我帐里陪了我五天,慢慢开导,我才走出来。战争残酷,他也有不舍,却必须把我放进修罗场中厮杀。不然,我也做不到现下这么好。”
“伯父是看重你的。”明达红了眼圈,跪起来把郎怀抱紧,双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脑袋,手指埋进发间,细细婆娑。
“嗯。”郎怀不再吭声,将混乱的思维渐渐理通,眼神逐渐清明,又转而红了脸。明达再怎么,也是个豆蔻少女。她被明达抱着,一开始未及反应,这时候才觉察到侧脸着处一片绵软。
她赶忙微微避开,二人互相看了眼,都有些尴尬。郎怀清了清嗓,道:“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
“我立刻就回去。”明达抢先开口,后退半步,人便有些不稳。郎怀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拉,待扶好了明达,又变成明达坐在她膝上。
“兕子,等我回来。”郎怀吻了吻明达额头,略带苦涩说罢,后面的话却怎么不肯说出口。她狠下心肠下了马车,对陶钧挥了挥手,二人很快消失于林中,看不到踪迹了。
而明达一路思量,只觉得她方才那句话只是半句,后面欲言又止的,不知到底想说些什么。
回了大明宫的明皇,独自在长生殿里,身边只陪着卢有邻。梁贵妃的肚子愈发大了,还有两月即将临盆,却也冲不散明皇此时心下的孤寂。
房蔚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明皇得知时尚未如此感伤。萧惠妃去得静悄悄,尚药局连诊脉都没来得及,人早已咽了气。她是开扬初年纳入后宫的,为明皇诞下两子一女,可惜一子早夭,独留下六子李进。
明皇派人去昔年的蜀王府探问,得知李进整日练武喝酒,待知晓母妃去了,却是练了一宿的剑,而后便染了风寒。
得了消息,明皇不免心软,特旨他携带妻儿去母亲灵前凭吊,直到丧仪后,再行软禁。
而今,郎士新也去了。
明皇长叹口气,道:“有邻,朕真的老了。老一辈的,也只有你还在朕的身边。”
“圣人……”安慰的话在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卢有邻的后背愈发佝偻,两鬓斑白,想起当初三人同游,也洒了热泪。“郎侍读恐怕最遗憾的,是没瞧见郎怀那孩子吧。这孩子,土蕃千里迢迢,二话没说就去。算算时日,只怕得了消息紧赶慢赶,也得一个月吧。”
“你这倒是提醒了朕,”明皇精神一震,道:“礼部和宗正寺选的日子,朕记着是明年开春后?”
卢有邻点头,道:“没错儿,明年二月初九,是整年最稳妥的好日子!”
“传礼部尚书、宗正寺卿。”明皇开了口,卢有邻跑到殿外,叫了自己的徒弟卢衷速速去传旨。
若不出卢有邻所料,明皇这是要赶着郎士新热孝里给明达郎怀完婚了。
“若为了他拖上三年,只怕下地了,朕还得给士新赔礼道歉。”明皇歪在椅子里,凹陷的脸颊总算有些笑意:“朕老了,倒也胆子大了。已经委屈了那孩子多年,这回却断断不能委屈了她。”
“圣人,您的意思是?”
“朕要让朕最小的女儿,风光大嫁!”
郎怀是在敦煌和塔坨荼等人接上头的。塔坨荼混迹官场三十几年,早已是油瓶一般。他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
至于竹君假扮了郎怀,二人每日要见面议事,都被这个老油子遮掩过去,一月有余,整个使团竟根本无人发觉。
问了竹君情况,郎怀总算放下心。这下欠了塔坨荼一个极大的人情,不过好在这个人是个中间派,对李迅李迁兄弟的纷争不偏不倚。他应当不会在这些事上,将来让郎怀为难。
再次上路没两日,便赶上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明皇特旨,郎怀可轻骑迅速回京归家。接了这道旨意,郎怀才舒口气。
“都尉,这时候就不必客气,你年轻力壮,快些走吧。”塔坨荼行礼道:“老夫随后,待回了长安,再去府上吊唁上香。”
“如此,怀便不客气了。”郎怀不再耽搁,和陶钧竹君主仆三人九匹好马,日夜不停再行赶路,终于是在十一月中,回到长安。
沐公府中一片雪白,郎怀早已换了素服麻带,从大门进来。一路上,仆人们见着她都是跪下,改了称呼。等到了厅上,入目的两具棺椁又刺痛了郎怀的眼心。一旁守着的,是郎恒。
“大兄。”这孩子蕙质兰心,站起身来扶着郎怀,道:“父亲去的安稳,又有母亲陪着,你可要惜身啊!”
“母亲呢?”郎怀叹口气,裴氏殉葬,让她责无旁贷,对郎恒郎忭的责任更深。
“夫人忙着招待来的宾客。”郎恒陪着她一同敬了香,见郎怀神色虽然凄凉,但好歹没失却理智,才放了心。他道:“大兄,你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先去歇歇,这儿有我守着就好。”
郎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灵堂离开。她没去找韦氏,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先她一步到的竹君已然准备好了热水,道:“郎君快去洗洗,我去弄些吃食。”
等泡进热腾腾的水里,郎怀才终于觉得浑身酸痛简直要散架。她泡得昏昏欲睡,却听见竹君在外叫了声。听着好像是尚子轩来了她这儿。
郎怀草草洗毕,换上干净衣服,披着件厚衣服出来。待走到小厅,果然是尚子轩。
“夫人叫我来跟你带话,圣旨到了。”尚子轩见着郎怀因为热水泛红的脸颊,倒是有些柔弱的感觉,不由纳闷。但她衣冠不整,还是提醒道:“估摸怕是陛下下旨要你承袭爵位的旨意,还不快去拾掇干净?”
郎怀尴尬笑笑:“多谢姐姐了,我去更衣。”她方才也想过,明皇定会下旨。却未想到她前脚进门,后脚圣旨就到。
内穿紫色的官袍,外罩上粗衣麻带,梁冠是不能戴了,只拿了一条白纱束发。踩上麻履,郎怀站起身道:“我自己去就行,你和都去陶钧歇歇。”
“郎君,吃点东西啊。”竹君哪里放心?赶紧叮嘱她。郎怀随手抓了个肉饼,道:“你放心吧!尚姐姐先坐,我去了!”
郎怀急匆匆赶到灵堂,瞧见传旨的是卢有邻,先放了一半的心。她带着苦笑走进,道:“大监久等,我孟浪了。”
“都尉哪里话!”卢有邻执着她的手,眼神真挚,低声道:“先接旨吧!”
郎怀领情,退到案后,带着沐公府的人一同跪下,哑着喉咙大声道:“臣郎怀,接旨!”
旨意内容没出乎所料,果真是命郎怀袭爵。整个长安城恐怕都会羡慕这个年轻人——虚岁才十九,已是沐国公,是如今大唐几位国公里最年轻的。何况她又身为御林军金吾卫统领,有着绝对的实权。
然而宣读完第一道旨意,卢有邻又拿出了一道。
“腊月初八,乃为吉时。郎怀明达既有婚约,上禀先人,下慰子嗣,特旨完婚。着,礼部、宗正寺办理,一应照大长公主仪程。”
郎怀一愣,一时间不知接还是不接。她还未有机会告知明达——郎怀虽不过一介普通女子,但对你一心赤诚,自问当世第一,愿为你做任何事。纵然有欺瞒,当真情非得已。
自怔忡间,韦氏在后戳了下她的后背,郎怀才反应过来。
“臣郎怀,接旨!”简简单单五个字,由她口中吐出,却呕了一腔热血,憋得郎怀双目通红。
送走了卢有邻,又应付罢那些前来道贺的宾客,郎怀独在灵前守了半宿。
郎忭郎恒来的时候,只看到她挺直了脊背,跪在灵堂正中。
“大兄,你且回去歇歇,有我们的。”郎恒先去扶她。这孩子经此一事,到底成熟起来。“我听夫人说,下月初八你们大婚,这就不到二十天,还有的是折腾。”
郎怀知道他说得在理,便站起身,对郎忭道:“这些日子亏得你了。三郎年幼,你在旁多帮衬着。”
郎忭眸中只略去半丝憎恨,便迎着她的话道:“大兄宽心。”
开虐啊开虐。
码字君来个小广告,不出意外的话,5月20号新坑开始更新,头天三更,上部纪实,下部码字君打算扯扯闲,还没想好具体走向。三十的我很不要脸的说,求收藏啊,都不知道还能收藏我自己,乃们顺手下撒。
嘿嘿嘿,就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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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五十八回 却是雌雄难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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