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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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睡得不安稳，闭上眼就是光怪陆离的画面。
有小四冷凝的坐在贤太旁边，有小七兴高采烈拉着美浓，有保詹和贵公子们觥筹往来，有师父捋着胡须高深莫测的微笑。
最闹心的，是博雅欠债不还逃之夭夭。
我被同屋唤醒的时候还沉浸在对博雅无耻行径的谴责与愤慨中，浑未觉察身边人落在我身上紧张复杂的眼神，直到他坠坠不安地问：“你没事吧？”
我分清了现实与梦境，安心坦然地说：“怎么了？”
“你刚才脸色透青。”
“哦，没什么。”我宽慰受惊的心灵，对他的关怀报以深切感激，然后自言自语，“敢欠我钱的人，哼，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本来是为了进一步驱赶梦里晦气，未曾想效果却体现在了别的地方。
同屋抽了几下，被饿狗追似的跑出房间，隐约听见他在说谁谁横眉冷笑好可怕。
当然不会是我。
呼吸了早晨清新空气，扫净最后一抹愁云，我神清气爽的去向大允大人告早安。
昨夜同屋今早受了不明惊吓的那个人，坐在大允身旁，一见着我，脸上就出现羊癫疯暴发前的怔兆。
我在心里摇头，惋惜可怜的人才出来几天就累得肌肉痉挛，传出去人家以为阴阳寮虐待下属。
随行人员陆续集中到大允大人暂居之所，不大的地方渐渐拥挤。
我们肩靠肩腿挨腿一团和气。
可毕竟是夏天，时间稍长，就是一番热气腾腾烤白薯的景象。
云蒸霞蔚，吐纳沸扬。
好在大允大人及时发挥明察秋毫的领导者作风，当机立断一声令下：“都去收拾收拾，用过早饭便离开。”
有人松口气有人叹口气，我随着众人水一般涌出去，涌进偏殿，审视眼前的两菜一饭，菜是青青白白鲜嫩的，饭是颗颗分明长粒的，形象不是特别精致，希望味道别太差。
……唉，我怀念府里的赤豆果子。
自从每餐必念美浓后，很多人都对这位厨艺非凡的女人产生浓厚兴趣，无意之间提高了众人对贺茂府的向往，也算是为府争光了。
翻越纪伊山地，化五天时间穿过熊野，其中一半时间用于对付因炎热脾气暴躁的野蜂。
曾经的经验和习惯促使我完美的保卫住了自己俊秀的脸庞。
有个人运气很不好，前额肿得像秋末油亮的柿子，哭天喊地咒骂自卫过头的昆虫。
唉，迁怒是个多么不好的德行。
摇头归摇头，我仍是大公无私奉献出小廷特制药粉，四五个时辰消了肿，原来他本身就是年糕脸肥额头。
过了熊野转向北上，根据行程安排，这就算打道回京了。
行者还岳，这山名字颇有趣，极富母望子归妾盼君还的意味。
山下一座村庄里的人也相当有趣，他们日常主食为山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当地的守护神被定为山芋。
吃掉守护神很难让人接受，不吃又只能挨饿，所以他们每顿饭的时间格外长，有很大一部分用在乞神宽恕上。
长长祈词要包含全家所有人的名字，有养狗养猫的还要加上它们，只听祈词就能掌握这家人的成员构成，对管理人户的官员来说真方便。
为了不给他们增添负担，我们在村外溪边草草解决了晚饭。
米团有点硬，嚼起来费劲，却好过吃掉别人的守护神。
特别说明一下我们用餐的地点，几尺外立着块墓碑状条石，上书“石敢当”三个汉字。
据闻下面压着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从唐国飘洋过海而来的妖孽，原形是会喷毒液的大蟾蜍，化作灰发老头专吃年轻人，被正义游僧擒获，用唐式封印法封在此处。
蟾蜍是有的，它背上分泌的液体确实有毒，吃青年的老头就是附会了。
“石敢当”这块石头，其实就是块石头而已。
我们舀来水把它仔细擦洗一遍，重描了三个字，恢复它光鲜亮丽合格路标的本色，
没错，它就是作为路标存在的。
到吉野山要途径天之川。
自古这里就是祈求天龙降水的圣地，发源自山上之岳、行者还岳和深山三座山的泉水汇合于此，石、川的起伏布局流转姿态近似北斗模样。
就着清清凉凉的泉水洗掉一路尘汗，真是享受。
在龙神祭坛前洗浴，自带有净身净心的意境，好几人不由得心神归一，归进忘我境界被冲出去老远。
更有甚者，那个新晋得业生的少年，卷入了水流回旋处，脚底落空手无攀附，亏得信乃见困难就上力排众阻，轻巧把人拖上岸。
少年惊魂未定哭丧着脸，信乃在敬佩者的目光里一甩湿漉漉的头发，风轻云淡道：“早说过我是水蛇娘娘养大的。”
琥珀眼眸里有不足挂齿有不以为然。
我丢了件外褂给他：“别在暗里得意。”
他拧着头发上的水，挑挑眉：“救人一命，胜过得子一双。”
“谁说的？”
“我。”他指向自己，毫无愧色。
信乃眉若春柳，肤白如雪，唇染胭脂，如鸦黑发一缕缕都垂在左侧肩上，单衣尽湿贴着身体，外褂松松披着，却仍是只见风流不见下流，若是有姑娘在场，怕是在羞红了脸蛋之前一颗芳心早暗许。
我不是姑娘，没有特殊爱好，暗许不出任何东西，脸色也正常，谈论天气般斜眼道：“你脚边五寸处，水蛇娘娘的亲戚来探望了。”
“哦？”他镇静如常地也乜眼瞟过去，“三角脑袋，艳丽肤纹，嗯，是条好蛇。”
此刻，同路人早扶着少年回到对岸聚集地，只留下我和信乃，以及后到的那条花纹蛇。
“还有四寸了。”
“蛇肉熬汤极鲜，蛇胆入酒祛寒除乏，蛇蜕可治疗惊风抽搐。。”
他一边温习蛇类常识，一边徐徐蹲下。
还有三寸，鲜红的舌头在半空里嘶嘶作响。
信乃指间挟了黄豆大小石子，注力一弹，落带尺余外草丛里，蛇被惊动，小脑袋朝那边转动。
我盯着它的眼睛，寻思是不顾同行情谊暂时撤退，还是以牙还牙自动出击。
信乃弹出的石子落地位置，正在我的脚边。
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最佳写照。
忽而眼前一晃，下一刻，花纹蛇蔫了气被人提拎在空中。
“配合不错，蛇肉分你一半。”
我看看他，看看蛇：“我还要蛇胆和蛇皮。”
“好。”他答应得爽快。
蛇胆可以送给小廷，蛇皮小七会喜欢。
蛇汤味道之鲜美不必多说，见者有份，每人一口，倒也皆大欢喜，一扫连日啃饭团造成的集体食欲不振。
作为功臣之一的我，更是忘记每餐必备的对厨神美浓的念叨。
不知道少了我的这一分牵挂，她今晚是否能睡个好觉。
回味着龙神祭坛下热腾腾香喷喷的蛇汤，我们迂回在吉野山间。
不是迷路不是无聊，只是后面跟上了讨厌的大尾巴，我们在寻找恰当的时机恰当的解决。
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不累么，大允都有些烦了。
“迷雾弹剩了多少？”
“十粒左右。”
“唔，风向不好……火弹呢？”
“八，九颗。”
早知道前几晚生火时不该图省事潇潇洒洒的用了五六颗。
“大人，他们人不多，可以先布个阵。”
“是不多，才是我们的两倍而已。”大允瞥了提议的人一眼，“就眼下的地势，一个阵能困住几个？总有大半落在外面。”
“只要能困住一半的人，剩下的对付起来不会太难。”
“嗯——”
考验领导者判断力和决策力的时刻到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集中在他身上。
渴望、期盼、焦虑。
日头正盛，人为再一升温，汗珠接二连三从大部分人脸上滑落，他们都是在弦之箭，目光都是热切，只等一声命令，赴汤蹈火。
另外小部分人，包括大允、我和信乃。
领导者是不能不镇定的，我是觉得无所谓水来土掩嘛。
信乃像是天生就与紧张急躁无缘，他悠悠的轻摇蝙蝠扇，一面消暑一面制造不合气氛的闲雅。
只看他，就是一贵公子冶游途中倦了，倚树休憩。
“你怎么看？”我问他。
“我想睡觉。”答非所问，“昨晚旁边人呼噜震天响，根本没睡着。”
说着掩嘴打个哈欠，轻薄雾气笼上琥珀星瞳。
“我不想睡觉，但是有点饿了，你身上有吃的吗？”
“抱歉，负责食物的人在那边。”他指向热度又有少许上升的群体。
现场教训，重要东西一定要放在自己身边。
我有些沮丧的蹲在树边，拨拉着青翠鲜嫩的花花草草。
“这些都是不能吃的。”信乃温和的提醒。
“我知道。”我闷声回答，“想顺便找找有没有败火的。”
“药草要服用才有效。”
我瞅眼隐约腾腾冒热气的团体，放弃最后努力。
“好，就这么办。”
人群终于沸腾了，大允领着三个人继续前进，另两个掏出身上东西就近拣了树枝石子，明显是开始布阵。
“晴明。”大允叫我，“帮他们。”
于是我加入布阵行列。
为了困住尽可能多的对手，我们按着地形尽力布得宽广，但也有个限度。
擦擦汗，一瞬尖锐眩目的白光直刺进眼里。
武器准备充分，说明“尾巴”对待我们的态度是郑重的。
大允扶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抹汗的动作逼真表现了一刻不停赶了三个时辰路的中年人应该有的疲倦。
我们零散于四周，喝水吃饭团。
年青的三两人躺倒在地上，闭眼养神。
悉悉簌簌的声音，“尾巴”用自以为隐蔽的方式接近困倦中的队伍。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5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