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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第十三章

      「傅老,您怎么样?」若水了结了那杀手,立刻走到傅老身边,边出声询问,边取出十日香为他上药。
      傅老抬手擦了擦额际冒出的冷汗,无奈地说:「还好,你再晚点上来,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丢了。」
      「千医老者,多年不见,您的功夫退步了嘛。」
      一道揶揄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傅老之前注意力都集中在伤上,尚未注意到多了一人,此刻听到声音,才怔怔地回过头。
      丰神俊朗、容貌俊秀的少年脸上挂着犹显稚气的笑容,明亮的星眸眨啊眨的,年龄比若水还小上一些,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银光,剑柄处一条精致的银龙盘着剑刃而上。
      傅老眼中一亮,也不在意少年的调侃,惊喜地说:「追灵剑!欧阳清彦,你小子也出山来了?」
      欧阳清彦走到傅老身边蹲下,帮着若水一起为他包扎,乐呵呵地道:「收到二师兄的飞鸽传书就急着赶来了,没想到还真是时候呢。」
      「原来如此,水无烟怎么没来?」
      「大师兄早就离开了。」
      「离开?他去哪里了?」
      「好像是回晟水去了吧……」
      两人说得高兴,一副老朋友重逢的样子,若水看到师弟也是开心,和欧阳清彦聊了好一会儿。
      等把傅老的伤口都包扎妥当了,若水环顾四周道:「我们要快些离开此地,傅老的伤最好找间客栈静养数日。」
      「嗯,听师兄你的,走吧。」
      欧阳清彦乖巧地点了点头,伸手扶起傅老,带着他往马走去。
      若水仔细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暗器和那些杀手的尸体,正如他所料,掉落在地上的暗器全是那附骨银针。
      三人离开弥山,若水本想去白弥国找一处客栈给傅老养伤,但是傅老担心白弥国内也会有埋伏,坚持要回涧竹。
      若水只能去城里买了些药熬了给傅老服下,三人连夜赶路,直奔涧竹而去。
      所幸路上没有再遇到杀手,直到进了涧竹,入了程大人府上,傅老才安心地躺到了床上。
      若水给傅老诊了脉,确定伤势没有恶化感染,这才松了口气。
      「二师兄,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两人离开了傅老的房间,坐在庭院里,欧阳清彦单手撑着脑袋,一板一眼地问若水。
      若水欣慰地望着师弟,脸上的笑容柔和得很。
      他们师兄弟三人中,他与无烟同岁,而这师弟却比他们要小上两岁,与当朝静王年纪相仿。
      清彦天性乖巧,小时候虽然好动贪玩,但是一直都很听话,如今长大了也还是如此,师父和师兄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相比冷若冰霜的无烟,清彦和若水更亲近些,虽然以前若水时不时会小小的欺负他一下。
      「清彦,我需要你留在傅老身边,一方面帮我照看他的伤势,另一方面,需要你帮我调查点事。」
      欧阳清彦听了这话,耸了耸肩,点头后认真地说:「师兄,这两件事都没有问题,但是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若雨姐姐的仇,你真的不报了吗?」问着这句话,清彦的眉毛皱得死紧。
      正因为他性子乖巧,尤其不能理解若水现在的决定,在他本来的念头里,二师兄离开师门就是为了报仇的。
      若水被清彦那清澈如泉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把清彦叫来,就一定会被他这样追问。
      清彦抿着唇,半晌后继续说:「老实说,当听说二师兄你不但帮着轩辕夜攻下了白弥国,还跟着他回朝接受了惜王的封号时,我真的很惊讶。二师兄,到底是什么让你走到这一步,甚至连姐姐的仇都不报了?」
      面对来自于最亲近的师弟的「质问」,若水心中颇感复杂,他咬了咬唇,目光望着庭院里光秃秃的树干,许久都没有答话。
      姐姐的仇,尽管他已经决定放下,可经由身边的人提及时,那种遗憾和震动仍然非常强烈。
      就好像别人还替他记着的仇,他自己已经忘了一般。
      可是,难受归难受,已经决定的事,却容不得更改。
      「清彦,傅老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二师兄!」
      「我现在……只想暂时守在他身边。」
      「暂时?这个暂时是多久?」
      「也许,等到他完成统一,君临天下。」
      说着这句话的若水微侧过头,朝着清彦咧开了嘴。
      那灿烂的笑容证明了他的心,现在的他,没有丝毫勉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做而已。
      清彦却彻彻底底怔住了,他其实根本无法理解若水的话,但是那一瞬间,他从若水身上察觉到了什么。
      「二师兄,你和轩辕夜……」
      他被自己脑海中一晃而过的猜测震撼到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若水。
      若水轻叹口气,摊了摊手笑道:「清彦,有一句话叫久留非可意,欲去犹缱绻。我想你以后会明白我的想法。」
      清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两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若水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好了,我走了。」
      说完,他潇洒地转过身,雪白的衣角随着转身的动作在空中扬起一片弧度,却飘渺得带起片片无奈。
      直到他快要走出庭院,清彦才大声喊:「二师兄,你还会回来是吗?」
      「嗯,会的。」
      一句轻声的回应,顺着风飘进清彦的耳中,远处的若水没有回头,消失在了庭院的门口。

      「皇上,您在想什么?」
      这日下朝后,轩辕没有如往日那般径直回宣和殿,而是站在通往中宫的白玉桥边望着底下的河面出神。
      这几日天气益发冷了,迎面而来的北风便似刀子一般割着皮肤,白玉桥下的宁河河水冻结成了冰,白蒙蒙的一片,泛着灰白颓废的感觉。
      轩辕深邃的眼眸直直落在冰面上,一动不动地出神,刘生禁不住有种皇上会就此变成冰雕的感觉。
      身后隔了十步距离跟着的太监们冻得瑟瑟发抖,却都忍着不敢吱声,刘生担心轩辕冻着,只能轻声开口问了话。
      轩辕微微侧过身,总算是有了点动静,又过了半晌才淡漠地开口:「朕刚才,突然想到了若水。」
      刘生听了这话,不可抑止地抖了一下,皇上当着他的面直呼惜王的名字,这似乎还是头一次。
      「皇上又在担心王爷了。」斟酌了好一会儿,刘生才小心翼翼地答了话。
      他此刻仍是有些摸不透轩辕的心思,怎么这么突然的,就跟他提起这样的话题了呢。
      轩辕又陷入了沉默,目光望向远处望不到尽头的宁河,任北风不断肆虐过脸边耳际,才能让心中的那份悸动不安稍稍平复。
      刘生说的不错,他确实又在担心若水了。
      便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那一阵突然而起的心悸,让他觉得若水定是又遇到了麻烦。
      只不过,明知他有麻烦,自己却不能去帮忙的无奈感,比起焦急,更为沉重地萦绕在了他的心头。
      「皇上……」刘生皱紧了眉,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其实他这会儿多少知道了轩辕的心思,可心里再怎么放不下,就这么站在风口里吹风,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轩辕这次终于不再沉默,转了个身,迈开步子往前走,流畅的动作就仿佛他先前根本没在风里吹过一般。
      刘生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朝身后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一群冻僵的人都急忙僵硬地跟上轩辕的脚步。
      快要到宣和殿时,轩辕却突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刘生道:「殷慕白与夏卓关在何处?」
      「本来在天牢关着,后来王爷说那里环境不好,给换到省宫去了。」
      「摆驾省宫,朕去看看。」
      「是。」
      省宫是宫里关押地位尊贵的犯人的地方,一般都闲置着,偶尔有犯了大错的皇族或者重臣,才会用到那里。
      在轩辕决定要去省宫时,刘生就派人先去进行了通知,因此轩辕他们一行人到时,负责守卫省宫的侍卫和太监们已经都候着了。
      「皇上,殷慕白与夏卓分别关在两个囚室中,您是要……」
      「把他们带到一起,朕同时见他们。」
      「是。」
      侍卫引着轩辕进了一间最明亮干净的囚室,不一会儿,便把带着枷锁镣铐的殷慕白和夏卓两个人带了进来。
      「把枷锁和镣铐去了。」轩辕朝那拖在地上当啷作响的铁链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
      侍卫却瞪大了眼睛,皱紧了眉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正想再问一声,刘生已经轻声开了口:「皇上说去掉,就去掉。」
      「是。」侍卫低头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卸下了两人身上的枷锁和镣铐,走了出去。
      轩辕又朝刘生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也出去候着。」
      刘生怔了怔,迟疑了一瞬,躬身应了声,转身走出去,带上了门。
      囚室虽然名为囚室,其实也就是宫殿中的一个屋子,有门有窗,亮堂堂的,里面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四条板凳。
      轩辕此刻坐在其中一条板凳上,身上还穿着朝服,明黄色的龙袍让这屋子又亮了几分。
      「殷将军,夏将军,请坐。」轩辕看着被关了不少时日,气色稍差,精神却还不错的殷慕白与夏卓,率先开口。
      殷、夏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神色都很严肃,瞅了轩辕好一会儿,才一人拖一条板凳,坐了下来。
      「殷将军的伤怎么样了?当日若水打你一掌,可有人为你治疗过?」
      殷慕白未料到轩辕一开口会问这个问题,怔了怔才沉声答道:「多谢殿下关心,殿下军中的傅军医已为殷某治过。」
      明知轩辕已经登基称帝,殷慕白却还只是称他殿下,这份隐藏着的不敬,却没有如殷慕白预料得那般引起轩辕的怒火。
      西鎏虽然吞并白弥、须和,但是于殷慕白和夏卓来说,却终究是对轩辕夜不服气的。
      两人认为轩辕也不过是靠手下悍将才能拿下战事,自身根本未必有什么本事。
      尤其是殷慕白,轩辕两次着了他的道,尤其是弥山上那次,他总以为若非是半路杀出了程咬金,眼前的这个皇帝已经死了。
      「夏将军,听闻你与魏将军一战时也受了伤,伤势是否也曾得到了料理?」
      「哼,西鎏皇若是来劝降的,夏某劝你还是回去吧,就不用在这里假惺惺了,夏某戎马一生,只忠于须和国。」
      夏卓的个性比起殷慕白来要更为直率豪爽,说话做事绝不会拐弯抹角,长相上也是粗犷许多。
      他说这话时看轩辕的目光带着鄙夷,仿佛对轩辕根本不屑一顾。
      自殷、夏两人被俘以来,朝廷已派了不少人前来劝降,只不过个个都以失败收场。
      那些人的失败经历轩辕和若水之前都已知晓,若水本是有意陪着轩辕来劝降两人,没想到当时北方天灾南方瘟疫突然爆发,轩辕忙着处理那些事,也就耽搁了劝降一事。
      如今,轩辕也算是明白,为何若水要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朕确实是为劝降而来,两位将军也确实可以不听朕的劝,但朕还是要把话说完。南方诸国连年战乱,至今已有十数年,但凡战火掠过之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那些因战乱死去的百姓和将士,甚至没有人为他们收拾尸骨。西鎏因得天独厚的环境,长久以来一直遭邻国觊觎,一直到战火燃到西鎏,父皇才不得不参与战争。」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脑中想起父皇当年决定要参与吞并战争时,也曾为难挣扎过许久,可大势所迫,却不是他想和平,便能和平的。
      殷慕白和夏卓都未接话,南方各国局势他们也都知晓,因此他们很清楚,轩辕所言不虚。
      「多国割据是造成南方无法平定的主因,因此朕未登基时,便下定决心要统一南方,只有天下一统,纷争和掠夺才会停止,只有消除战乱,才能还百姓安定富足。如今南方已然平定,朕相信经过休养生息之后,理想定能实现。然现今的结果,是西鎏将士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换来的,因此,朕更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这天下,朕有守住的责任。」
      轩辕的语调很平和,字字句句皆是出自真心。
      他说这些时面上始终没有表情,但目光中的坚定却化作了耀眼的光芒,直射入殷、夏两人目中。
      「朕并非为自己劝降两位将军,朕旗下将士,并不见得比两位将军不才不贤。朕来劝降,为的是天下苍生,为帝王者,理应礼贤下士,为强之国,理应广纳贤良。朕有守住这天下的责任,这天下之人,也有帮朕守住家园的义务。朕为明君,天下才安康,朕若昏庸,也需有人提点纳谏。君臣相辅相成,无所芥蒂,朝政才能安稳,局势才能平定,百姓才能安家乐业。两位将军,觉得朕说的可对。」
      本应是句问话,却因轩辕句末的降调使语气变成了陈述,殷慕白和夏卓一个蹙眉一个沉思,却显然都是在思考轩辕的话。
      轩辕沉着地看着两人,目光中灼灼的光芒透着清明。
      自古以来,但凡帝王都渴望君临天下,轩辕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想夺天下的真正目的,却不是为了自身威名,而是渴望能结束连年战乱,使天下苍生不再受战火之苦。
      便如他之前在涧竹城外的山上时对若水所说,若天下太平无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西鎏就算只有方寸土地,他也不会去争什么。
      「朕言尽于此,两位将军可自行考虑去留,若坚决不愿效力西鎏,朕也不会强求。若愿留下助朕一臂之力,朕自当表示欢迎。」
      轩辕说着站起身,平静的目光巡视过两人后,径自收回,迈开步子往门走去。
      身后,殷慕白与夏卓均陷于沉默,各怀心事,却都觉得心头绷紧的一根弦,似乎被轩辕的话触动了。
      「皇上,是否需要将他们重新单独关押?」
      「不了,让他们彼此有个交心的机会也好。」
      一出囚室,刘生就躬着身迎了上来,决定了殷、夏两人的处置之后,轩辕摆驾回宣和殿。
      路上,刘生走在轩辕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道:「皇上,若那二人不降,您真的打算放他们走?」
      轩辕听着这话,微微扬起眉梢,深邃的眼眸瞥了刘生一眼,淡淡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认为朕会言而无信?」
      「老奴不敢,可是,若放那二人回去……」
      「他们不会。」便似完全了解刘生在想什么一般,轩辕打断了他的话。
      刘生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轩辕,在他的概念里,若放殷、夏两人离开,无疑是放虎归山,日后定会再找西鎏的麻烦。
      轩辕目光中却满是自信,脑中不由得冒出了当日谈论此事时若水的模样。
      「朕与惜王都相信,殷慕白与夏卓,是会为天下苍生考虑的大将。」
      因为会考虑到那些无辜的百姓,所以他们也会愿意守着这个安定的天下。
      在认清白弥、须和与西鎏间的差距之后,他们会接受战败的事实,并且努力去守候这份得来不易的和平。
      这便是他们决定对二人以情理相劝的理由,严刑拷打换不来忠臣的尊重,威逼利诱也无法赢得英雄的衷心。
      只有真诚以待,才可能被那两个有着忠肝义胆的男人接受。
      刘生似乎明白了,低下头去,欣慰地笑了起来。
      过了会,宣和殿金黄色的屋顶出现在视野中,轩辕远远透过庭院里的树木看到眼熟的朝服守在殿门口,心中一动,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得近了,看清果然是林祈和穆风两人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他。
      「皇上,您回来了。」林祈眼尖,看到轩辕,高兴地迎了上来。
      「嗯。」轩辕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殿门口拱手垂头候着的穆风身上。
      穆风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安安静静地道了一声:「皇上。」
      轩辕想起不久前在宣和殿第一次召见穆风时的情景,当时那个安静平和得仿佛天生不会有情绪波动的人,让他着实在心中惊讶了一番。
      当时他禁不住想,林祈那活泼开朗的性子,和他这铁哥们还真是南辕北辙。
      进了宣和殿,刘生关上门,穆风恭恭敬敬地走到轩辕书案前行了一礼,眉清目秀的脸上没有表情,只平静地开口:「皇上,苏晓云中毒一案,臣已有些眉目了。」
      「说吧,朕听着。」
      「据臣所查,隐煞之毒并非由苏柔常去的药房流出,也不是混在苏柔提回家的药包之中,而是在苏柔浸药之时,有人趁其不备,悄悄滴入了药锅。」
      轩辕的眉宇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拧了起来,宣和殿内的气氛也变得很严肃。
      林祈虽然先前已从穆风处得知了此事,但是此刻听来,仍觉震动。
      「臣已彻查过苏柔取药的药房,经过详细盘问,可以排除他们作案的可能,而且据掌柜所言,殷昊已有数月不曾去找他儿子了。经检验药锅中所留的残渣之后,臣判断出隐煞进入药锅,应是在子夜,药入锅浸泡之时。」
      「可有线索是何人所为?」
      「暂时没有,作案之人未留下任何线索,晓云绣庄附近住户也表示没有看到有可疑人士在那夜出现。」
      「苏家母女除了殷昊,可还与别人结下过节?」
      「没有,据邻里反应,苏家母女向来安分,从不与人亲密接触。晓云绣庄除了买绣品的客人,去的最多的人,恐怕就是苍王殿下了。」
      轩辕的眉心突然皱得更紧,先前便知道杰与苏家母女走得颇近,他本以为杰是与若水一同认识苏柔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既然如此,为何苏家母女出了事,不是住在苍王府,而是住在了若水的惜王府?
      思及此,轩辕颇为不解,看来,找机会还是要问问杰,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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