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百鬼夜行》言锦心

23、第十二话 青木•雪女（上）

　　《百鬼夜行》有载：雪女又名雪姬，是传统的日式妖怪，妇孺皆知，在深山中居住，和人差不多，有着令人惊艳的美丽外表，常常把进入雪山的男人吸引到没人的地方。

　　（一）

　　大雪纷飞，寒冬的冰雹纷纷结成了一个个雕花。
　　安倍千代横躺在宅中的外廊内，支起左手肘，左手托着脸，有意无意地观望着庭院。
　　二月的风，似乎要将千代身上的白色狩衣一并染成更为洁白的色彩。
　　贺茂光彦坐在千代的身边，正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花，嘴角边隐隐勾起一抹微笑。
　　他的手此刻正拿着一杯清酒，正慢慢拿到嘴边，想要品尝。
　　雪落在地面上，积起了一层厚厚的冰，上面还残留着鹿皮长靴走过的痕迹，一道，两道，三道……
　　偶尔放眼望去，留在树梢枝头的无非是些黄色带绿的梅花。
　　梅花的香气清清淡淡的，偶尔有翠绿的色泽，无疑是梅中的珍品。看那娇羞含苞的样子，令人不喟然长叹。
　　透过密实的树木，可以看到天上的阳光层层的罅隙下来，温暖地照在地面的积雪上，形成了绕着光晕的圆圈，圈子里泛着点点光泽。
　　千代就这般横躺在外廊的地板上，不时的伸出右手，来触碰空气。
　　“不知怎么，我突然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千代。”
　　贺茂光彦看着庭院内盛开的梅花，眼神迷离地说道。
　　“怎么了？”
　　“说起来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看到大雪纷飞的情景开心，又或许是另外一种心情……”
　　千代嘴角含着如山茶花般的微笑，在一旁听着贺茂光彦说话。
　　“其实，冬天也是一个美丽的季节呢！”
　　“哈哈，说得也是。我便不再纠缠于俗世了。”
　　听着千代开朗的笑声，光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缓缓靠近千代所在的位置，然后盘腿坐定，又竖起右边的膝盖，左手搁置在膝盖上。
　　“要说妙不可言吧，千代，平常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真的会变成森罗万象般恐怖呢！”
　　“你说的是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青木雅大人家里发生的事情？”
　　“嗯。”
　　千代点了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
　　这位青木大人住在京都左京靠近二条大街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宅院，只是青木来了之后，便在这里安下了家。
　　原本住得好好的，可是最近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每当天黑之时，房子废弃的仓库里便会发出女人的叫声。
　　之后便有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感觉很凄美，却又异常的震撼。
　　首先发现这件事的，是他家中的一个仆人。
　　那是他贴身的一个侍女，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那天，等到青木宽衣之后，便感觉身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之后便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柔美，却又异常的凄厉。
　　她伸出雪白的手臂，摸上青木的脸颊，青木感觉身体一片冰冷，而那女子的眼神却又如此温柔。
　　之后，他便不省人事了。
　　等到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早上。身边有好几个仆人在照顾着，额头上还放着温热的汗巾。
　　问起仆人，青木这才发现，原来昨夜他只穿着里衣被冻僵在屋外。整个人都被雪花覆盖住了。
　　“奇怪了。”青木喃喃自语道。
　　他记得，当晚他是睡在自己的卧房之内，根本不可能走出去的呀。

　　“说起这个故事，我听了难免也有所害怕。假设这是真实的话，那岂不又是妖魔在作乱了？”
　　“对啊。”
　　“千代，这是怎么一回事，青木君竟然会出现在下雪的地方……”
　　千代将杯子放在了地板上，双手搭在胸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接着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像这样前所未闻的事情，其实听起来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呀。”
　　贺茂光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一口气说道。
　　“嘛，其实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嘛。受害的女子化成厉鬼，来向人索命了……”
　　“真的假的？”
　　安倍千代愉快地看着光彦说道：“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下文的，你没有听说吗？”
　　“下文？”
　　“是的，其实当时的事情和你所说的差不过，只是前后有些差误罢了。”

　　（二）

　　其实青木雅没有在左京住下之前，那里曾是一对夫妻居住的地方。
　　原本丈夫十分喜爱自己的妻子，可是岁月渐逝，他的妻子便没有了昔日里美丽的容颜。
　　于是丈夫便外出不归，就算回家也不和妻子同房。
　　于是他的妻子便在忧郁之中，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死去了。
　　而她的魂魄，则变成了雪的样子，过了几年之后，怨恨逐渐加深，便成为了雪女。
　　因为她是在大雪天死去的，所以身上披着雪花，她便用雪做了一件衣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位雪女在临死之前腹中还怀有一个孩子，没想到就这样死了，她心中的仇恨自然不会消失。

　　等到有一天，她化作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来到她的丈夫身边。
　　用美丽的外表迷惑了他。
　　于是他们便住在了一起。
　　她说他是个英雄，在鬼怪的森林中救了她，还全身而退。
　　婚礼那天，他们便有了一个孩子。
　　于是十月之后，孩子出生了，这段时间自然过得很舒适，就连邻里之中也是异常的羡慕。
　　记得有一位老人说：“这样一对如花美眷，若再能过的似水流连，便会圆满的。”
　　面对这样的人生，他压根就忘了以前的妻子，更甚者是他还未有出世的孩子。

　　某夜，在极尽欢愉之后，在丈夫倦怠将睡未睡的时候，他身边的这位女子便问道。
　　“听闻你当初，还曾有过一位妻子？”
　　如此甜言蜜语的晚上，家中又有这般美丽的妻子，他怎么还会去记得当年跟着他受苦受难的原配呢？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她的了。
　　便对这女子说：“我才不喜欢当初的妻子呢，我只喜欢你啊。”
　　“可是，难道你一点都不感伤吗？听说你那位妻子，可是位很贤德的女子呢！”
　　他便皱了皱眉，有些气闷地说道：“那女人可不是像你说得这般好，当初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对我管束有加。更何况，她年岁已老，为何我不能去寻觅另外的女子？”
　　他说得如此投入，没有看到七月的星空开始弥漫着雪花，乌云蔽日。更没有看到他身边的妻子眼中已经凝聚着冰冷的杀意，那原本水嫩柔美的皮肤，如同老树一般一块一块从脸皮上剥落下来，她的喉咙早已布满了锋利的牙齿，肌肉坚硬且变了样子，因为听到事情的真相而显得那样的恼羞成怒。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只爱空有美貌的女子，当初对她的那些甜言蜜语都不是真的。
　　那些个只看重色相的世俗男子，和那些不守承诺欺骗天真善良的女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她狠狠地咬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的喉管咬碎，撕裂了他的心脏，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呐，千万不要再在任何人之前说起我哟！
　　这是男人在临死前听到的声音，凄厉，柔媚，却又异常的血腥。

　　（三）

　　“这下，你该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吧？”千代说道。
　　“说起来，事情的确有那么一点眉目，只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光彦听完之后，便说道。
　　“是什么？”
　　“如果这真的是雪女所为的话，那么青木君是否真的会很危险？”
　　“哦，光彦好像都在为别人考虑呢！”
　　“差不多吧，毕竟青木也算是我的朋友。那间屋子也是我托人介绍给他的，总得来说，有一部分责任是我要承担的。”
　　或许这就像他说的一样，那间屋子本就很多年没有人去居住了。
　　所以价钱才会如此便宜。
　　等到青木发现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时，事实上他已经受到伤害了。
　　“但是，雪女并没有将他杀死……”
　　“这样说来，青木说不定算是个好男人呢！”千代想了一想，如是说道。
　　“可是，我始终是不放心啊。听说最近几日他醒来时好几次又在门外了……”
　　“哦，竟然有这种事？”
　　“是啊，于是他请了好几天的假，就连朝会之时，圣上也常常问到我呢！”
　　“他竟然会关心起朝臣来了，真是很难得见呀！”
　　“哈哈，只是随便提起而已。千代你就不要摆出这样戏谑的表情了？”
　　“好吧。”
　　“于是，我去了一趟青木的家中。”
　　“他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千代你不介意的话，请务必和我一道光临他的寒舍。寒舍也准备了清酒……”
　　“贺茂光彦模仿当时青木雅德动作，对千代行了礼。
　　“我记得青木他好像并不能喝酒的。”
　　“那自然是替你我准备的。”
　　“好吧，如果要去的话，时间就定在明天吧……”
　　安倍千代叹了一口气，她始终敌不过贺茂光彦对她绽开的笑容啊。
　　光彦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不要去，那我便一人前去了。”
　　“唔……”
　　“考虑的如何了？”
　　“好吧。”
　　“那么，就这样吧。”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四）

　　不久之后，一位身穿黄色常礼服、年轻的约莫二十多的男子，出现在这座庭院里。
　　“清河，你怎么来了？”
　　“光荣大人派遣使者前来，说是要请您回去……”
　　“哦，那正好，我刚和光彦谈完。”千代说道。
　　猫又清河缓缓朝二人鞠躬，便退了下去。
　　刚离开之后，贺茂光彦便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原来这么快就发现我了呀！”
　　“今天不是你休假吗？”
　　“嘛嘛，其实今天应该是我在阴阳寮值班的，只是我托昌浩替我……”
　　正说着，他的头顶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千代伸手拿着白羽扇打了一下他的帽檐，便撤去了放在地板上所有的盘子。
　　“走吧，你不是还要回阴阳寮吗？”
　　她站起身来，便向土御门外走去。
　　“你也要去？”贺茂光彦问。
　　“很久不曾见光荣大人了，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下他的意见。”
　　从宅院中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辆牛车。
　　千代和光彦坐在牛车中。
　　黑牛便放开牛蹄向前走去，没过多久，便到了阴阳寮。

　　（五）

　　下了牛车，贺茂光彦便直奔他的去处。
　　而千代则站在阴阳寮的外面，等候安倍昌浩出来。
　　在她的旁边似乎站着什么人，她微微走上前去，向那人行了礼，道：
　　“光荣师父，很久不见了。”

　　本话终

作者有话说

　　坚持一天一更，亲爱的们要给力啊要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