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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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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摇光,一个人在店里的日子变得有趣起来了,多一个人陪他吃饭,陪他聊天,帮他清理木屑,时晏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要舅舅......
对了,舅舅!
要赶紧问问舅舅还有几天回来,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有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子在店里。
他避开摇光去打了个电话,可电话那头没人接,他隐隐感觉到一丝危险,可舅舅回来之前向来都会提前给他发信息的,这次应该也会这样的吧......
店里那个年少清秀的女孩,正在认真地擦着琴,她额前的碎发稀稀疏疏地落下来,恬静美好,坚韧不拔,似有无限的生命力一般,无比动人。
大概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吧!
摇光已经在小提琴工作室呆了一段时间了,眼看还有几天就要开学,心里十分欣慰,这段时间时晏允许她搞完店里的卫生后出去打工,她找了一家餐厅洗盘子,总算给拮据的自己松了一口气。
时晏对她这份工作有些不满:“万一你的手割破了怎么办?”
摇光笑了:“我只是洗碗,怎么可能会割破手!”她感觉越在这里呆着,时晏就越把她当成孩子看待,她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对她好。
有时候她也在疑惑,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这份来自陌生人给的温暖。
她总是不停地质疑那些善意的温暖,之前的天泽,现在的时晏。
大概是这样的温暖弥足珍贵,因为动人,才怕易碎。
她每天在倒数离开这里的日子。
反倒是时晏一直安慰她:“你当现在还是远古时代么?想见面随时可以见,我的电话号码不是也给你了么?有事记得打我的电话,要是......”
要是真的没地方去了,就来找我......
——可是他以什么身份才能说出这句话,他不是摇光的长辈,不是摇光的亲戚,只是一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陌生人,摇光她,绝对不会来找他的......
他最终摸了摸摇光的头:“你还小,你要知道,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大家都能陪你走过人生中的某一段路,后面的,需要你自己走下去。等你长大了,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后,你就不会难过了。”
这个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懂,可是一想到小小的女孩失去家人的庇护,以后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她能活下去么?
时晏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而这时,在老家的父亲打来了电话:“时晏,你什么时候回家?你该不会还在你舅舅那里吧!”
时晏的目光转向路边的蛋糕店,蛋糕店的橱窗里展出了好看的芝士蛋糕,不知不觉脚步就停住了。
“嗯。”
父亲的声音顿时变得无比严厉:“你快点回来吧!我告诉你,以前你说你要跟着你舅舅当制琴师我没意见,但现在不行,反正你也从国外毕业了,自己也有能力可以开独立的工作室,就不要呆在那里浪费时间了,舅舅他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你留在那里......你妈很担心。”
时晏走进蛋糕店,示意店员打包最底层那个小小的两人份的蛋糕。
“我知道,但是现在舅舅不在店里,店不能没人看管,至少我等他回来,把钥匙交给他再回家也不迟。”
父亲听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我昨天给你发的视频你看过没?有没有缺的漏的东西?要是没有的话就等你回来开业了,李教授那里早就听说了你工作室的事了,他们都想来看——正好李教授的小孙子要换琴,他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意思是希望你来做......”
时晏提了蛋糕往外走去,心想自己能有这样的成就,还是因为出生音乐世家的父母给了足够多的支持。
家里世世代代搞古典音乐,只有舅舅一个人走了制琴专业,偏偏时家出的这颗独苗也想走制琴,当时就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传到他这一代的音乐天赋已是不易,父母想培养他当指挥家的,制琴什么的,太浪费天赋了。
可最终时晏带着一身傲骨跑出国,与此同时父母也屈服了,在时晏接受社会毒打的同时,到处在市中心给他找合适的房子。
他想起第一天见摇光说的那些话,现在听来,他才是那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懂事,他依旧需要父母为他操心。
父亲在那头没听到时晏的声音,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时晏?你还在听吗?”
时晏回过神:“嗯,我刚刚回到房子里。”
父亲浅浅地叹息:“好,你回到家了那就赶紧休息吧,我挂了,有空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她惦记你!”
时晏把买回来的蛋糕放进冰箱,心想明天可以带去给摇光尝尝。
舅舅大概也快回来了,他差不多也该收拾行李回家了。
窗外的星星格外明亮,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的!
然而就在破晓时分,时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段时间他就算睡觉也没把手机调成震动,他怕万一店里发生什么事,摇光若是打他电话,他能及时接到。
时晏眯着眼睛找到发光的手机:“喂!”
“舅舅!”
时晏听到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迷迷糊糊地躺回床上:“你怎么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你回来了?”
糟了!
时晏顿时清醒过来,他跳下床,手机在他起身的一刹那摔到地上,亮着的屏幕瞬间熄灭。
时晏弯下腰按了按屏幕,恼怒地将手机砸了出去,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拖鞋匆匆飞奔出去。
摇光......摇光......千万不要出事!
他一路狂奔,心脏越跳越快,耳边尽是隆隆的汽车喇叭声。
眼看店就在眼前,他远远就看见了披头散发的摇光,她捂着肩膀被扯烂的衣服,从店里冲出来,她埋着头一路狂奔。
时晏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窒息紧紧地攫住他的喉咙。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慌慌然地喊出她的名字:“摇光!”
“摇光!”
“摇光!”
他追在她身后,拼命喊着她,可她越逃越快,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中。
时晏满身大汗地回到店里,他看见舅舅疲惫地坐在储物间的小床上,上衣被扔在地上,裤腰带解了一半,而他的背上赫然有好几道指甲印。
时晏终于忍不住,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你怎么能这样?她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那么做?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舅舅勃然大怒,他唰地站起来,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打在时晏脸上:“老子给她免费住,她不给点好处怎么行!世界上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时晏呆呆地看着陌生的舅舅,他真的变了,他变了,变得荒淫无度,沉迷酒色。
原本他是他从小仰望的骄傲,他长大后不惜与父母吵架闹翻,也是为了追随舅舅成为伟大的制琴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舅舅彻底荒废了这家店,因为交不起房租搬了很多地方,最后从一间明亮的别墅工作室变成了一家街边的小店。
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喷出浑浊的气息,他把脸凑到时晏面前,粗大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赶紧回家去!做琴......没出息......”
说完他轰地倒在床上,鼾声如雷地睡去。
时晏在惊天鼾声中清醒过来,他拉过摇光的行李箱,跌跌撞撞地出门去找她,可是哪里还找得到她?
时晏浑身脏兮兮的,高温的天气几乎让他虚脱,喉咙火烧火燎一般疼痛,他心急如焚,不知摇光能去哪里,她没带行李箱,没背书包,那么瘦小的孩子,又遭受身体与心灵的创伤,她能去哪里?
时晏对着车来车往的马路,终究无力地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