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薛瑾璱

48、第四十八章

　　陈曦回学校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人在传，钢琴系有个女生生活不检点，暑假的时候和一些校外的老男人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
　　她翻了个白眼，吐出两个字：“无聊！”
　　校门口代收快递的站点因为开学而快递爆满，挂在门口的喇叭开始无休止地播放：“请大家及时取走快递！不要误拿别人的快递！请大家及时取走快递......”
　　陈曦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快递站，正巧看到张怡在弯腰找快递，原本她想当作没看见直接走，却不曾想张怡像是发觉了她一般，准确无误地抬头，向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陈曦回给张怡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张怡抱着快递跑到陈曦面前：“你也今天返校？你要回寝室吧！我跟你一起！”
　　陈曦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按下了心中的不快，她淡淡地说：“我早就从寝室搬出去了！”
　　张怡拍了拍脑袋：“哎呦，瞧我的记性！我都忘了！你在外面住的，那你怎么还带着行李箱？”
　　陈曦瞥了她一眼：“寝室里还有一些东西。”她连话都懒得说完。
　　张怡却不知道自己烦人，她亲热地凑到陈曦身边，神秘地问：“你知道学校里最近在传的事吗？”
　　“什么事？”
　　“就是说我们系有个女生行为不检点啊什么的，有人说是摇光，但我可不信......”张怡摇头晃脑地说着，“她看上去那么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你说对不对，你平时不是跟摇光关系最好了，你有听说过什么吗？”
　　陈曦停下脚步，她抬了抬无神的眼皮，似笑非笑地问：“你说谁？傅摇光？”
　　张怡抖了抖，她突然感觉眼前的陈曦有点恐怖，那张五官极其聚拢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妖魅，大概是因为眼珠太黑，嘴唇太红，脸色太白。
　　她终于意识到网络上所说的中式鬼怪有多恐怖了。
　　“对......不是，不是我说的......”张怡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就是听别人在说。”
　　陈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去：“我不知道，她平时在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她之前跟天泽关系挺好，后来跟管弦系的男生关系似乎也不错。”
　　张怡瞪大双眼：“裴天泽？裴天泽不是你男朋友吗？她勾搭你男朋友你都没跟她翻脸么？陈曦，你的脾气要不要太好了！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善良，这种没底线的事情千万不能忍！”
　　陈曦一脸无辜：“那我能怎么办？摇光可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好意思跟她翻脸！”
　　“她都抢你男朋友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我帮你！”张怡气愤填膺，拉起陈曦的手腕就要气冲冲地去找摇光算账。
　　陈曦挣脱开她：“算了！反正还有三年就毕业了！我们这样闹的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的，毕竟我们还在同个宿舍，面子上不好太过不去！”
　　张怡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我没想到摇光居然是那样的人！她居然会抢别人男朋友！真不要脸啊！那同学们在传的估计就是真的了！真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眼看着已经走到寝室楼下了，陈曦收起脸上的无辜，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警告张怡：“有些话别说了，她在寝室呢！”
　　张怡哼了一声，伸手帮陈曦去提行李箱。
　　然而摇光并不在寝室，张怡探头看了眼她的床铺，床铺干干净净的，还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显然已经回来收拾过了。
　　陈曦把自己的凳子踢到张怡脚边：“不管她了，你坐会儿吧！”

　　陈曦与张怡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摇光回来了，她抱着一堆书，满脸涨得通红，额角还在不停地滴汗，去开门的张怡不禁愣住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摇光把书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一口气灌下一整瓶水，这才缓过劲来。
　　“哦，我暑假在打工。”
　　张怡看着她瘦弱到不堪重负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可是一转脸就看到陈曦满眼含泪的表情，她顿时把柔软收了起来，然后很重地哼了一声。
　　摇光不明所以，疑惑地侧了侧头问道：“你今天怎么来我们寝室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的？”
　　这话是对张怡说的，然而张怡就当没听见一样，继续与陈曦谈天论地，陈曦有点尴尬地戳了戳张怡：“摇光在问你呢？”
　　张怡头也不抬，冲着空气说道：“哦，昨天。”
　　摇光原本就敏感，她缩了缩脖子，识趣地坐在自己凳子上看手机，耳朵里却是陈曦与张怡聊天的声音。
　　“你这学期选什么课？还选室内乐吗？”
　　“不了，我想选指挥！”
　　“那我也选指挥吧！我们一起，还可以作伴！那你这学期弹什么曲子？”
　　摇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陈曦向来不喜欢跟张怡聊有关专业方面的事，她忍不住想替两人打圆场，谁知陈曦好脾气地说：“第一场音乐会是李斯特和拉赫马尼诺夫的练习曲，乐曲选了李斯特的《西班牙狂想曲》和《但丁奏鸣曲》，时长算下来还有些不够，到时候可能再加一些小作品，你呢？你弹什么？”
　　张怡掰着手指：“练习曲还没定，先把乐曲定了，弹的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协奏曲。”
　　“柴一？”
　　“嗯。”
　　“真好，我也想弹协奏曲，但我老师还不让我弹！”
　　“哎，我需要一个协奏，要不然你帮我弹协奏吧！我正好在愁找谁弹协奏呢！不过你的曲子不简单，再加一首协奏可以吗？”
　　“可以啦，我这学期不接伴奏了，回头你把谱子给我一份就行！”
　　“好！那到时候专业课时间排下来了我告诉你，你那个时间就不要排其他事情了哦！”
　　“哎呦，你放心啦！你都跟我说过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排其他事情呢，肯定给你空着的！”
　　两人聊得眉飞色舞，摇光悻悻地转过身。
　　她们是在排挤她？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多想了，自己一直是个多心的人，摇光拍了拍脸，没关系，不要多想！
　　其实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她们之间总算没了嫌隙，作为两人的好友来讲，这不是一件好事么？摇光不准自己小心眼，她整理好心情，刚想问她们午饭吃什么时，寝室只剩她一人了。
　　摇光愕然，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

　　出了寝室楼，张怡还不忘“数落”陈曦：“你刚才也太给她面子了吧！”
　　陈曦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说：“同一个寝室嘛！”
　　张怡接手帮陈曦提过行李箱：“反正你又不在寝室住，就算偶尔回来一趟也不用看她的眼色！你啊，就是心太好了！”
　　陈曦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算了算了！我们不说她了！”
　　张怡笑了笑：“也是！说她做什么！真是晦气！我们聊聊裴天泽吧！你暑假去找他了吗？暑假这么长，不去找他都说不过去吧！”
　　陈曦摸了摸头发，笑得讪讪的：“他不让我过去，说坐飞机十几个小时太辛苦，就远程监督我练琴了！”
　　张怡一脸羡慕：“哎呦～你俩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十几个小时都舍不得，那他怎么不回来？”
　　“德国那边学校的放假时间跟这里不一样嘛！况且他还要准备音乐会，忙得很！”陈曦把头发捋到一侧，妩媚地笑着说，“我总要跟上他的脚步，所以一整个暑假也没出门，就学学德语，练练琴！”
　　张怡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也想去德国，你说我要是也去德国好不好？”
　　陈曦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随即她巧笑嫣然地再次捋了捋头发：“好啊，你有什么都可以问我，我对这些还是很了解的了。”

　　这个世界上永远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就连辅导员耳朵里都刮过几阵风，原本她一笑置之，大学嘛，又是艺术类学院，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好的或者坏的传闻，反正过不了多久，流言自然会消散，大家也顺其自然地就忘了，可摇光这件事就像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似的，愈演愈烈，开会的时候连别的系的老师都忍不住来问一嘴。
　　高阳推开练习室的门，把手机咚地往许天辰面前一丢，用极其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快看看吧！”
　　许天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回道：“回来了？听小知说你飞机延误了，我还以为你会赶不上开学。”
　　高阳强行夺走他手中的小提琴：“你不看一下？我早就说了她可不是什么好女生。”
　　“知道了。”许天辰依旧淡淡的，他那副对摇光提不起兴趣的表情，让高阳再次心满意足。
　　“你不问问我在德国干什么了么？”高阳把琴塞回许天辰怀里，拉开凳子规规矩矩地坐下，话里话外却是满满的得意。
　　“你不是去找裴天泽了么？”许天辰早就把裴天泽的大名刻在脑子里了，高家兄妹开口裴天泽，闭口裴天泽，他早就把裴天泽的生平事迹都倒背如流了，就连高阳五岁不小心拉裤子，小裴天泽一脸淡定地指着高阳的裤子去跟大人说“高阳拉了，阿姨去给他换一下裤子吧”这件事他都知道了。
　　更别提他人到德国后，就没有停止给他分享与裴天泽的日常：今天去上专业课，明天买了裴天泽最喜欢的芒果蛋糕去他家，后天去听裴天泽的音乐会诸如此类的日常。
　　“他上次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在排练厅跟我吵架，这次我倒要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说完他一脸小人得志地把帖子转发给了裴天泽。
　　许天辰默然，那次似乎并不是吵架，而是裴天泽单方面碾压高阳。
　　“德国跟这里有时差，你就算一直盯着手机，他也不会立马回你！”
　　“不会的！”高阳一副我很了解他的样子，“他一般会熬夜练琴，睡得很晚，我发给他他肯定马上会回......”
　　一句话还没说完，裴天泽的电话就拨了过来，高阳得意地跟许天辰展示了屏幕上的“裴天泽”那三个字。
　　高阳轻咳了一声，等手机铃声响了好几遍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为了向天辰展示他的成果，他还特地开了免提。
　　“喂......”
　　“高阳你无不无聊！大半夜的发这种东西过来你找死吗？你都滚回国了就不要来烦我了，我正在准备比赛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摇光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你少做挑拨离间的事，别把我对你稍微有点好转的印象再磨灭地一点都不剩，我要是比赛被淘汰了，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高阳目瞪口呆，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许天辰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看着高阳一脸“拉裤子里”的表情实在不敢笑出来，他怕他笑出来就被高阳杀了，但高阳那双呆滞的小眼睛着实很有喜剧效果，于是他干咳了两声，还是笑出了声。
　　过了两秒，裴天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高阳这次没再开免提，他怕丢人。
　　“高阳，这件事不会是你做的吧？我就知道，你这种小人是我看错你了，亏我还给你找我们学校的教授上课，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摇光怎么惹着你了，你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嫌丢人吗？许天辰也不嫌丢人？你俩可以啊，真是狼狈为奸！”
　　高阳涨红了脸，万分憋屈地冲电话里喊：“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你干嘛这么得意地发给我？不就想报复我们吗？我没空跟你废话连篇，你赶紧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要不然教授那里——我要你好看！”
　　高阳挂断电话，委屈地扭过头，可怜兮兮地对许天辰说：“真不是我干的！”
　　许天辰同情地拍了拍他：“嗯，我都听到了，你的教授在他的屋檐下，还是低低头，赶紧想想怎么搞定傅摇光的流言吧！”
　　高阳没好气地捶了一下钢琴：“我难不成偏要跟着那个教授学？”
　　“嗯，那个教授不是你最喜欢的演奏家么？”许天辰适时地提醒了他一下，“之前你给他发了那么多封邮件他都不回你，现在裴天泽带着你去见他，好不容易跟着上了一个暑假的课，你难道不想继续上了？”
　　高阳的脸顿时变得五彩斑斓地精彩，气就气在教授居然真的卖裴天泽的面子，试了一节课后二话不说地给他安排了上课时间，从此，他被裴天泽彻底拿捏住了。
　　高阳想到这里，气得想再次砸琴，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你去哪里？”
　　高阳翻了个白眼：“给我爸的秘书打电话，这种事我哪里会处理，让她处理吧！”
　　许天辰想，或许跟高阳沾边的都有点惨，例如高叔叔的秘书，本不该处理大学生流言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