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刘瑞琳

11、第 11 章

　　通常来说，只要对方不是太讨厌，女生对于有异性的追求这件事还是高兴的。

　　顾小鹏不是那种会让柯凌云心动的男生，但也谈不上讨厌。用一般世俗的眼光来看，他其实是很不错的结婚人选。事业有成，成熟稳重。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看得出来，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对家人也很好。要说不足的话，一是年纪相差太大，柯凌云今年23岁，顾小鹏则是32岁。二是身高不够，刚一米七出头，柯凌云本身就有一米七，穿上高跟鞋比他还高。三是家庭关系复杂，他责任心又重，日后他自己的小家肯定会和大家发生矛盾……

　　柯凌云自己也不明白，明明白天还在拼命拒绝，这会儿却已胡思乱想了这么多。难道仅仅是因为对方向自己表白了吗？

　　是了，她曾经一直都期待着一场表白，最后等来的却是对方的不告而别。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周末。柯凌云收到校羽毛球协会会长樊琦的短信后，匆匆穿好运动服，拿上球拍，慌慌张张赶往体育楼。樊琦马上大四，羽毛球协会将举行换届选举，她是协会积极分子，因此被拉来凑数。

　　就在距离体育楼最近的一条马路边上，柯凌云第一次见到了余涵。

　　那天，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运动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双肩包两边的拉链往中间聚拢，两个羽毛球拍黑色的手柄从拉链之间的缝隙伸出来，侧面的网兜里放了一个玻璃水杯，下面还有一个可爱的龙猫挂件。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他回过头来，很自然地冲她微微一笑。

　　在以后的许多个日子里，柯凌云常常想起这个笑容：它是温暖的，好像他们不是初次相遇，而是久别重逢；它是深邃的，好似穿过重重迷雾、踏过万水千山直抵她的心灵；它是包容的，似风雨流云般行走世间，既不谄媚也不强迫；它是悲悯的，任何人从中都感觉到过错被谅解而梦想得到肯定……

　　柯凌云愣了一下，随即冲他点了点头。待路上的几辆车通过后，二人一起往体育楼走去。

　　“你也是校羽毛球协会的吗？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昨天才刚刚加入，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柯凌云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做了个ok的手势，就跑着往会议室去了。

　　会议进行了约半个小时，达成了两项“决议”：一、选举电子商务系05级聂远超为新的会长。二、由聂远超推荐，大会选举组成了新的管理团队。选举计算机系05级杨新民为副会长，选举中文系06级于梦瑶担任宣传部部长，选举法学系06级付望担任后勤部部长，选举数学系05级柯凌云担任外联部部长。

　　柯凌云本不愿担此“要职”，无奈这个职位压根儿无人应聘，樊琦会前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应了下来。

　　大家闹哄哄的从会议室里出来，柯凌云看到杨新民正热情地朝楼下挥手，她顺着他挥手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刚才在路边碰到的男生。

　　“他是你同学？”

　　“是呀。”

　　“叫什么名字？”

　　“余涵。”

　　******

　　余涵几乎以一己之力拉升了整个羽毛球协会的颜值水平。不知是谁将他在球场上的训练场景拍了下来，发到了校园bbs上，并配文：注意啦！注意啦！迤大新晋羽毛球王子！后面还加了好几个花痴的表情包。照片中的余涵身体前倾，右腿向前跨出一步，左腿微屈，一只手臂向下用力压着球拍，一只手臂自然地向后张开，眼神紧紧盯着即将落地的羽毛球，好像下一秒就会将球扣出似的，充满了这个年龄段男生特有的生命张力。他身材修长，眉眼清澈，虽然穿着运动服，依然透着一股书卷气。眼神因为专注看球显得有些严肃，但微微张开的嘴唇让整张脸仍有隐隐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暖、阳光又帅气，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王子了。

　　帖子很快引起了关注，大部分人对博主的意见表示赞同，一小部分人则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王子人选。慢慢地，人选由羽毛球协会扩展到篮球协会、网球协会等各个体育社团，之后又由体育社团扩展到其他社团。于是有好事者直接另开一帖，将人气最高的前十名帅哥都作为候选人，发起投票，评选“迤大四美”。评选标准分为德智体美四个维度，其中“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做了扩大解释，四个维度都占25%的系数，每个维度都按1-10分打分，经过一个星期激烈的角逐，余涵再次登顶。其实，他每个维度分数都不是最高的，但胜在没有短板。等到学校因为有人投诉删帖后，“迤大四美”的称号已经流传开了。

　　此后，羽毛球协会一跃成为迤大最受欢迎的体育社团。只要有余涵参加的比赛，球场外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员，拉拉队的加油声也远远盖过旁边篮球队的，引得那些篮球队的男生十分嫉妒，这份荣耀原本是属于他们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余涵越来越少参加比赛了，除非是协会拉了赞助要博关注度，聂远超拜托杨新民做工作，他没有办法拒绝。他现在对于各种比赛是能推则推—突然间的大量关注让他很不自在，而且也带来了其他的烦恼。

　　一天晚上集训后，柯凌云正准备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于梦瑶问他：“这些你真的不打算看看吗？”

　　柯凌云知道于梦瑶指的是情书。经常有女生害羞地将情书塞到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手里，天长日久，已经堆了一大纸箱了。

　　“不了。”她听到余涵淡淡地回答。

　　“万一这里面有你的有缘人呢！”

　　听到这里，柯凌云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知怎的，她对余涵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很好奇，头不自觉地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好巧不巧，他此时也刚好看向她的方向，她赶紧往里退了几步，但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她。

　　然后她听到余涵说：“不，我喜欢的人不在这里面。”

　　“可是，我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于梦瑶哽咽着说。

　　于梦瑶向余涵表白了！他会如何作答呢？柯凌云又往外看了看，不过她现在的位置太靠里了，看不到他们。

　　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柯凌云听到于梦瑶哭了，然后跑着离开了体育楼。余涵似乎在收拾东西，他收的相当慢，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好容易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可不知为什么又停了一下，然后才出去了。

　　柯凌云如释重负，她为于梦瑶感到难过，但同时又感到一丝欣喜，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会是她吗？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她走到洗脸台边，看到镜中的自己满脸通红，额上沁满了细细的汗珠。她用凉水洗了把脸，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往外走去。还好，灯还亮着。快到门口时，柯凌云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最后按下了开关。刚出门正准备下楼梯，她一个趔趄不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随即一只温暖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她触电般地挣脱了，脸涨得通红。

　　“对不起，吓着你了。”是余涵。

　　“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

　　“等我？”

　　“是的。”余涵似乎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嘴唇，说：“我发现一个好地方……我记得你周四应该没有晚自习吧，到时我们一起去看看。”

　　柯凌云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