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云舒》灿澈

7、第 7 章

　　余灿还是直到下午下班前才知道双方签了合同，当下也没多大反应，想着“反正迭代都是要做的”，匆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然而，在她已经走到地下车库之际，母亲打来电话。
　　说是晚上有个极为私人的应酬要她去，邀请方是孟家。

　　孟家……
　　已经要迈上摩托车的余灿突然睁大眼睛。
　　孟家？

　　母亲的意思有些模糊，大意是说她和孟家的付闻樱最近在私人插花课上碰见了，相谈甚欢，随后又知道各自的丈夫是同一个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友，越聊越投机，约着挑个不错的日子坐下来吃顿饭。
　　显然，今天就是那个“不错的日子”。

　　余灿光是回想起孟宴臣当时在会议上跟她抬杠的淡然模样就无语，要是再参加什么私人饭局，不碰到孟宴臣还好，要是碰见，她得膈应死。

　　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保不准他们会拉着孟家的长辈提起这桩投资，并且极大概率会借这桩投资拎她出来，夸一通孟宴臣年纪轻轻就成了大集团掌权人，再说一嘴她还在给别人打工，然后就开始说教，埋汰她学了个热门专业里的冷门技术，再故意在外人面前叨叨他们那些年供她在国外读书、维持她的日常开支有多辛苦。
　　父母这套路，她从回国起就见识到了，一点不变，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已经熟悉得很，甚至连话术都摸清了，无非都是些以“余灿这姑娘”开头的句子。
　　一想到这些话可能还得被孟宴臣本人听见，她更膈应了。

　　但母亲的通知不好推脱，不然等待她的是加倍的说教甚至骚扰，她还是回了句敷衍的“知道了”，随后利落地挂了电话。

　　余灿此行目的地不是自己家，也不是直奔国坤旗下的高档餐厅，而是理发店。
　　剪完头发之后，她还匆忙去了附近的商场，以最快的速度挑了礼物，这才转了方向，一路疾驰去了餐厅。
　　她到得刚刚好，拎着礼品袋到包厢的时候，四位长辈也才刚落座。

　　让她顿时松了口气的是，孟宴臣不在。

　　付闻樱和孟怀瑾都是第一次见余灿，立刻笑着招呼她入座，随后满脸惊喜地看着她递过去的礼品袋。

　　余灿笑着坐下，视线始终落在孟家两位长辈身上：“孟叔叔，付阿姨，初次见面，我叫余灿，您二位喊我灿灿或者小余都行。
　　“我今天来得匆忙，带了些小礼物给叔叔阿姨，不成敬意。
　　之前看财经新闻，只对叔叔阿姨有很片面的了解，看到阿姨经常穿着半旗袍装，我觉得阿姨应该会喜欢一些旗袍配饰，就挑了些簪子和发饰，还另外配了一条项链；
　　“叔叔出现在新闻上的形象大多是西装，我挑了一对袖扣和两枚领带夹。选礼物的过程有些匆忙，还请叔叔阿姨别嫌弃。”

　　已经开始拆礼物的付闻樱更是惊喜，握着那两支漂亮簪子连声夸赞，满眼笑意。

　　余灿刚放下心，耳边就传来母亲的低声埋怨：“怎么迟到？不是让你提前来点好菜吗？”
　　她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些：“约了剪头发，不好推。”
　　母亲顿时咂嘴：“几次了都，让你留长就是不听，长头发好做造型，去大场合配礼服好看，你这短头发每次都局限得很。”
　　似乎察觉到什么，余灿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付闻樱带着探寻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了笑。

　　让余灿意外的是，孟宴臣是在菜品开始上桌的时候推门进来的。

　　他应该也是匆忙赶来，头发被吹乱了些，进门之后先是道歉，随后礼貌地和誉诚这两位打招呼。
　　注意到余灿明显短了一截的头发，他微愣一瞬，很快就回过神：“余总。”
　　“孟董。”

　　余少峰注意到自家女儿对孟宴臣似乎有点冷淡，进而回想起之前商务酒会上女儿提及孟宴臣时的表情，估摸着她应该是对孟宴臣有点情绪，干脆主动拉开话茬。
　　“我听说最近国坤签了个投资大单，涉及千万资金流动，孟董确实卓尔不凡。”

　　“是余总能力突出，不然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领域。”
　　孟宴臣笑得谦和，完全没有当时在会议室里那样疏离平淡。
　　“我也是因为看到了余总的能力才去关注医疗器械迭代方面的知识。”

　　姜淑云接话：“孟董过誉了，余灿这姑娘还是犟，之前我们送她出去念书，为的也是她能有个好发展，但是谁知道这姑娘非选了个什么工程。
　　“想也知道，哪有大家闺秀读工程的，还是做医疗器械，那不就是医药代表么？当时我就想让她回来了。
　　“不过也好，当时我忍住了，现在这发展也还行吧，就是太犟了，死活不肯到自己家公司来发展，非要给别人打工。
　　“像孟董这样的人才，留在自家公司创造财富，那才是真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孟宴臣觉得匪夷所思，但还维持着面上的客气，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余灿。
　　让他意外的是，余灿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服务生帮她剥螃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身边的服务生手上，似乎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莫名放下心，让站在门边的服务生帮在场的长辈也过来帮长辈剥螃蟹，随后再次看向余少峰夫妇，面上依旧温和。
　　“叔叔阿姨，人各有志，女孩子也能学好工程，余总就是很好的例子，她不仅学得很好，而且完美运用到了工作中。至于要带着这些技术在哪里工作，是她的选择。医药工程的就业方向包括但不限于医药代表，领域是广阔的，选择是多样的。”

　　余灿确实不在意他们在聊什么，她今天来只抱着“吃饱回家过周末”的心，更何况这家餐厅的蟹肥得流油，开的第一只就是满膏，她眼馋还来不及，就更不想在乎他们聊的那些废话了。

　　姜淑云注意到了孟宴臣的眼神，以为他是在等余灿自己察觉到“不听人说话”这行为有多不得体，难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趁付闻樱和孟怀瑾都在喝汤，狠狠剜了余灿一眼，拎拎她的袖子。
　　彼时正好服务生把整只螃蟹拆完，余灿顺便看过来，满脸茫然，但什么都没问，只是用眼神问妈妈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姜淑云气得不行，但碍于场合，声音压得极低，还不时看向对面孟家三口的反应。“人家在跟你说话，你在干什么？有没有点礼貌？”
　　余灿更懵，但不想扰了孟家人和自己的吃饭兴致，没回话，继续安心吃饭。
　　那瞬间，姜淑云直接飞了个白眼过去。

　　孟宴臣把这一切看了个刚刚好，在姜淑云看过来的时候，巧妙地别开视线，把服务生剥好的蟹膏和蟹肉推到父母面前。
　　他并不知道余家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但至少通过简单的交流，他发现余灿的家庭生活好像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过，可能也就比他的家庭生活好了那么点。

　　说实话，他并不理解姜淑云这样对女儿说话的原因，毕竟这个语气听上去不像是正常的母女关系会有的。

　　他正思考的时候，姜淑云和付闻樱聊起最近学到的插花技艺，而孟怀瑾在和余少峰聊高尔夫，至于被落下的两个人……
　　孟宴臣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倒酒的余灿，却没想到她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眼看过来，正好和孟宴臣对视。

　　她倒酒的动作没停，但像是早就排练过千百遍那样，就算没看也能恰到好处地停下，随后优雅地冲他远远举杯，自顾自小酌。
　　他一会儿还得开车，之前因为代驾栽过跟头，不想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在外面已经很少喝酒，除非助理在身边。
　　所以他回敬的是白开水，旋即让人追加了一份一蟹三吃给余灿。

　　他大可以承认，余灿是相当漂亮的。

　　此前在酒会上见到的余灿，小烟熏妆配黑裙，简单烫过的头发正好落在肩头，整个人呈现出的是明艳但不乏攻击性的美；
　　之后在国坤的会议室见面，她西装加身，头发看似随意地绑成短短的马尾，条纹西装加身，更加干练利落；
　　至于此刻，她把头发剪到了肩膀以上，也稍微烫了一下，发尾正好垂在下颌线往下一点点的位置，黑色的鸭嘴夹将一侧头发夹到耳后，露出耳廓上的那枚钻石耳钉，眼妆很淡，同样不重的口红早就被食物蹭了个干净。

　　他形容不出来余灿的头发质感，始终觉得比常人的头发更黑，光落在她头顶时，又会如同银锻般滑下。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
　　恰恰就是因为那双看似深邃但底层只有淡漠的眼睛，他才觉得余灿眼熟。
　　而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面对面见过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