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白蛇]德鲁伊才不是妖怪！》轩辕煦

55、猫妖橘英

　　余阿大察觉出了橘英的退却之意。

　　他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虽然没太多大智慧，但对他来说投其所好是他生存的方式。攒下如今的家业，多半靠橘英的愿力，少半多亏了他善于观察的机敏。

　　某天傍晚。

　　余阿大设宴宴请橘英，并有余家两兄弟作陪。

　　虽然折损了四条尾巴，但妖力依旧雄厚的橘英没有多想，她对几个人类小辈还算友善。她化为人形，前来赴宴。

　　毕竟，余阿大可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类。

　　橘英不打算收回余家从她这里得到的一切，但今日之后，她不愿意再和余阿大有所牵扯。她只想回到深山，修回他许愿而损失的四条尾巴的愿力。

　　余家两兄弟虽不明橘英身份，但开席前，余阿大反复强调了他的重视。

　　席间，两兄弟频频敬酒。

　　橘英不喜喝酒，加上和余阿大有了间隙，便只是扬了扬酒杯，径自吃菜。

　　余阿大更是满脸惭愧的举杯：“这宴是特地按照您的喜好和口味准备，我知道我此生对不住您。吃了这顿饭，若您执意想走，我不会拦。”

　　橘英沉默吃菜，不再开口。

　　吃着吃着，橘英发现这菜意外的合她胃口，令她几乎停不下竹箸。吃多了菜，她还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虽滴酒未沾，橘英竟有了种沾酒之后的头晕目眩之感。

　　“橘仙、橘仙？”余阿大远远唤了两声，取出寺庙道观求来的开光之物，封住了设宴的厅堂。他费力的搬出几个竹篓，把里面盛满的青果子尽数倾泻倒在橘英身上。

　　青果子最大颗的仅有拇指大小，是木天缪结出的果实。

　　橘英猫叫一声，晕眩和幻觉之感更重了。她似痛苦似愉悦的抱头翻身，化为了一只足有老虎大小的橘白猫。卵圆形的青果被她压的爆汁，斑斑点点的黑籽儿染污了她长而柔顺的橘毛。

　　“爹、爹——？”

　　余大郎不知所措，被眼前的巨猫吓得退到墙角边。

　　余阿大怒其不争的低声呵斥：“还不快来帮我，把木天蓼枝干研磨的粉末倒在橘仙身上！”

　　“这、这——”

　　素来打理家中产业和铺面的余二郎更精明些，他推开举棋不定的余大郎，费力的抱起盖着粗布的簸箕，将其中粗略研磨的粉末，尽数泼洒向橘英。

　　赶工磨制出的粉末中，夹杂着不少晒干的木天蓼的藤蔓和枝叶。

　　木天蓼这种药材，剂量用多了有小毒。

　　父子二人却顾不得了。

　　趁着橘英头晕目眩，心生幻觉。余阿大忙凑到她面前，颇具诱引口吻道：“橘仙、橘仙，你马上就要成仙了。留着些许愿望也没有用，不如今日且听我说——”

　　橘英脑海里浮现出褪去妖身修成正果的幻象。

　　又回忆起余阿大找她许愿要插手漕运的愿望。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人类，而且在她被两全道医伤的最深时，将他最重视的鱼获分给了她……

　　橘英记起余阿大年幼淳朴的点点滴滴，心软了软。

　　左右不过一个愿望。

　　苦修九年，便能修回一条尾巴。

　　被木天蓼影响了心神的橘英，并没有发现厅堂徐徐燃烧的佛家檀香，亦没有发现此间分布的开光法器。

　　还有，外间隐约传来的，众多僧人念经度化的唱诵声。

　　“我应你这次——”

　　橘英背后的五条尾巴通天贯地，指向屋顶摇摆不定。

　　满鼻腔是木天蓼的味道，余阿大不知是惧橘英还是怕木天蓼的弱毒，他以袖掩面，吞咽着口水，语速极快道：“橘仙你应了我了？我的两个愿望便是，除了帮我打开漕运之路，你还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以寻常人类的身份，不得有心加害于我！”

　　短短几句话，他不知私下练习了多少遍。

　　熟稔非常！

　　“我应了——喵呜？！”

　　随着尾巴愿力消耗，反应过来的橘英发出凄厉如鬼的猫叫。她立刻就要起身，愤怒之下她妖力汹涌澎湃，当即就要一爪子结果了这个人类。

　　却不想，除了第五根尾巴断裂消散。

　　她的第六根尾巴化为一条禁妖索，缠绕几圈封住了她全身妖力。当她生起了要杀了余阿大的想法时，她的第六条尾巴尖犹如尖刀般抵住了她的喉咙。

　　这是愿力！

　　这就是愿力！

　　许诺一出，愿力自动！哪怕她心中不愿，却因涉及己身，也无法自行更正了！

　　“喵嗷——余阿大——”

　　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念经声，橘英眼底溢出了泪花。她化为禁妖索的尾巴越缠越紧，缠得她喘不过气，逼迫她从妖躯化为人身。

　　逼迫她，完成所应的“以寻常人类身份”陪伴余阿大的愿望。

　　“喵嗷——我好恨啊！我好恨不听人言！我好恨我为何遇到你，余阿大——！”

　　发狂的猫妖，令余家兄弟畏惧退却。

　　余阿大却反而上前几步，搂住了橘英的脖颈，温柔安抚道：“橘仙、橘英，化为人吧。我保证我临终前，一定舍弃一切，助你成仙。”

　　——

　　在越朝、海赤罗、燕赤霞三人夜探余家庭院同时。

　　两全道医结束了静坐，大声招呼起他的学徒：“道全，来来来，伺候为师起夜了。”

　　院内偏房，安道全习以为常的翻了个身，蒙着被继续睡。

　　这对道医师徒相处了十数年，互相颇为了解。两全道医估摸着安道全在装睡，提高嗓音又喊：“道全、安道全！学什么不好偏学外面的闲汉，快些醒来！”

　　别看两全道医上了年纪，他喊起来中气十足。

　　医馆隔壁邻家院里的看家犬，都被他吵得狂吠不止。

　　拿被褥捂耳的安道全，听着隔壁邻居起夜咒骂的动静，他不情不愿起身，胡乱裹了衣服进了两全道医所在的静室：“师父诶，我白天不就多说了几句，晚上用得着这么折腾我嘛。您这身子骨，可比我还硬朗了。”

　　两全道医吹胡子瞪眼：“再硬朗你也是我徒弟，还想不想学医了？”

　　扶着两全道医的安道全，抹了把吹到他脸上的白胡子，赔笑道：“学学学，您老人家现在是想如厕呢，还是想泡澡呢？徒弟我这就去准备！”

　　“你师父我掐指一算，余家今夜有变。”

　　“哪能不变啊，您就差直接告诉今儿个那两位，赶紧去余家瞧瞧了。”安道全嘀咕着，把两全道医搀扶到卧房：“城里谁不知道，余家新纳的小娘出身秦湖馆，其中一个叫橘英啊。”

　　“那两个傻蛋不是没看出你师父我是故意的吗。”

　　“外地人哪能立刻清楚街头巷尾的流言八卦啊。师父你故意提点出橘英的名讳，迟早他们能注意到的。”

　　“就你多嘴，别贫嘴。今夜去余家门口守着，有什么速速来报。”

　　“师父，我白天上工累了一天了！”

　　道医师徒二人互相拌嘴，虽说安道全嘴上说的不情不愿，但还是拢整齐了衣服。两全道医对他不光对他有收留之义，还有授业之恩。

　　虽安道全传承的是普通中医之理，两全道医并未传授他道医的法门。

　　他内心依旧感激着这个师父。

　　若没有两全道医收留，现在街头乞讨的乞儿或城门周遭讨生活的闲汉，少不了他的身影。更别提，十数年间的相处，两全道医还调教出了他一身极为出众的医术。

　　临出门前，两全道医不忘嘱咐：“若事关橘英安危，你记得暗中助上一助。”

　　安道全脸色一苦，诉苦道：“师父诶，你可太高估我的本事了。你徒弟我就是个会点医术的普通人，哪里拦得住道士妖怪啊。”

　　“没说叫你拦道士，你且随机应变就是！”

　　“诶，师父你一遇上猫妖的事，就成了为老不尊的贼老头了。”

　　“当年我没能助她，这是我欠她的。有事弟子服其劳，还不快滚，别杵在这惹为师心烦！”

　　“得嘞，您欠她的，我欠您的。”

　　安道全打着哈欠摇晃出屋。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贫嘴。逗得两全道医吹胡子瞪眼，全然顾不得沉浸入往事的羞惭和伤感。

　　——

　　今夜的余家格外热闹。

　　各方的焦点汇聚在橘英所住的清幽小院。

　　连余家二兄弟和余姣姣，都被护院调动的动静吵得起身。橘英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余家二兄弟心中纳闷却不好上门，不约而同的派出身边婢子去打探。

　　余姣姣可没这个顾虑，听闻护院调动的动静，她问清护院调动的原因，便带着蚌珠直奔橘英所在小院。

　　余家一家老小，连带得到两全道医嘱托的安道全行动时。

　　猫妖橘英正认真盯着越朝的眼睛。

　　她故意在两个人类道士面前拿手搓着脸，好似猫洗脸般漫不经心道：“人类都是会变的。你得了我九尾猫的传承，我又仅剩下两尾，他们迟早会把你培养成山门护法，或是许愿法器。不如你帮我，你帮了我，我同样会帮你的。”

　　海赤罗和燕赤霞诧异了片刻，随即敛起惊色。

　　世间万物，无奇不有。

　　修炼愿力的猫妖虽然少见，但他们师门堆积成山的野史杂经中亦有所记载过。

　　左圣门下讲究自强自立，他们对猫妖许愿之事倒没有多少欲念。比起不劳而获得到的身外物，燕赤霞更重视自身心境无暇。

　　而海赤罗，他心性修为虽然比不上燕赤霞。

　　但半人半妖的他，本身对妖物就有种复杂的感情。

　　自然不屑于趁火打劫。

　　越朝走到橘英身前，人形的橘英小巧娇弱，身高堪堪刚过了她的小腹。暗夜精灵的她本就比正常人类高大，她蹲下了身，高度正好和橘英齐平。

　　越朝先是揉揉橘英柔软顺滑的发丝，双手下落，突兀捏住橘英的双颊向两边拉扯。她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和人学了不少歪门邪道，但有没有人教过你，求人办事要诚恳！要诚开布公坦然而对知道吗？”

　　“……”

　　来不及阻止，师兄弟二人目瞪口呆。

　　那可是差一步成仙的大猫妖！

　　虽说貌似被封印了。

　　可那也是半步成仙的大猫妖！换成人类的身份，就是名门大派的隐世长老级的人物！

　　“求你，你可以带我逃出余家，并放我自由吗？”

　　橘英可还没彻底学会人类的弯弯绕绕。

　　首先，她被封印了，处于弱势。其次，她还有求于这只大豹猫。于是，她就老老实实、口齿不清的任凭越朝捏她脸。

　　当然。

　　橘英心中打着小算盘——以前她主人也总爱揉搓她，每次她稍稍表达亲近，总能吃到不少山珍海味。

　　虽说记忆久远，她都快忘了怎么讨好别人了。

　　这大豹猫若真可以帮到她，给她揉两下又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