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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刘清临被电话吵醒,我默默把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了挂断。
      揉了揉额角,刘清临坐起身,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我翻身背对他,继续睡觉。
      他拨通了何晏的电话。
      “刘总。”
      “韩安南怎么回事?”
      何晏那边好像愣了一下,“她给你打电话了?”
      “嗯。”
      “我明白了,应该是因为你这几天不在公司,而且离开的时候……实在太匆忙,脸色也非常不好,她听到风声,难免会怀疑,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是我的私事。”刘清临的声音很冷淡,“提醒她摆正自己的位置。”
      “明白了,我会处理。”何晏顿了顿,“你现在有空吗,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
      “九点以后,现在要做早饭。”
      “要——要什么?”
      “做早饭,再见。”
      “再、再见。”
      刘清临披衣起身,可能是怕吵醒我,轻轻关上厨房的玻璃拉门。
      在我印象里,刘清临和韩安南的关系,比较像是商业合作伙伴,谈不上有感情,也谈不上有仇怨,但是听他刚刚那个语气,我觉得有恨。
      又要睡着的时候,刘清临已经蹲在我身前,“萋萋,起床了。”
      我出手,他吃一堑长一智,这回躲得很快。
      “吃你的,别管我。”
      他伸手梳理我睡乱的短发,声音里有笑,“这是你自己剪的吗?”
      我翻身,故意把他梳理整齐的地方重新弄乱,“闭嘴。”
      他顺势梳理我另一边的头发。
      我觉得自己像是什么猫猫狗狗。
      “刘清临!别烦我!”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伸到我背后,把我扶起来,我闭眼拒绝配合,刘清临把我放在他怀里,然后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居然开始给我穿衣服。
      我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把他按倒在沙发上,掐住他的脖子,“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看!”
      这个场景,我恍惚觉得有点熟悉。
      不是在监狱里,因为监狱里的那些人,一旦伸手掐上我的脖子,那是必然会让人窒息到眼前发黑的。
      是《奥赛罗》的终场,因挑拨而发狂的奥赛罗,认为苔丝狄蒙娜的心另有所属,最终决定将她掐死在床榻上。
      有一次我和刘清临闲聊的时候,谈起这个结局,“奥赛罗是不是太容易被煽动了?”
      刘清临对角色的理解远比我深刻,“他的动摇,源于他的自卑。”
      “是吗,我以为是他英雄主义的某种偏执。”
      “他不会说动听的情话,不懂得浪漫的求爱,这是他认为的缺陷。他不相信苔丝狄蒙娜会真的抛弃那些年轻美貌的贵族,反而爱上他这样的人,他不相信自己值得那样好的爱情。”
      我点头,“所以,他会一次次暗示自己,看,果然如此,她并不爱我。”
      刘清临反问我:“你认为苔丝狄蒙娜对奥赛罗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她的爱是崇拜和同情的杂糅,虽然她比奥赛罗年轻,但对于奥赛罗的经历,却有一种母亲般的怜悯,她爱得很骄傲,所以察觉不到奥赛罗对自己的猜疑,她爱得也很可悲,所以含冤而死的时候没有怨恨,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那样爱着他。”
      演出到最后一幕,我躺在柔软洁白的床榻里,正在熟睡,周围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在燃烧。
      刘清临上场,他看见我的裙摆落在地上,半跪在我身前,想替我整理,但又立刻感到这动作的可笑,他站起身,认真凝视我的睡容。
      “是有理由的,是有理由的……我不想让你流血受伤,但是你非死不可。”他喃喃自语,狂乱的目光投向微弱的烛火,“我若熄灭这烛火,倘若我反悔,还可使它再放光明,可是,苔丝狄蒙娜,若我熄灭你的生命之火,你这天生的尤物,我不知道还能从什么地方盗来天上的神火,才能再次点燃你的光亮。”
      他抚上我的脸,温柔俯身,一遍遍亲吻我。
      “让我再吻你一下,如果你死后还是这样美丽,我就杀你,并且以后还是爱你,再吻一下,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醒来,看向他,“奥赛罗?是你吗?”
      “是我,苔丝狄蒙娜。”他的声音变得很冷,“你今天祈祷过没有?”
      “祈祷过了。”
      “再祈祷一遍吧,想想你的罪恶。”
      我说:“那只是我对你的爱情。”
      “是的,你就要为这个而死!”
      他忽然暴怒,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挣扎,可是看见他的泪眼。
      于是,我抚上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哭?我是让你落泪的原因吗?”
      他的神情隐没在摇曳的灯影里,疯狂而凄厉,“假如上天要惩罚我,它可以把各种灾难都降临在我身上,就算千夫所指,让我成为世人永久嘲笑的对象,我也能够忍受,唯有你的心,是我贮藏爱情的仓库,我除了在此地生活,便毫无生命之可言,可是你!可是你!你居然把我从这个地方驱逐!”
      是的,当时就是这样,他掐住我的脖子,而我抚上他的脸,眼下,是我掐住了他,而他也伸手抚上我的脸,无视我的警告,给我他的笑意,“萋萋,很有精神,快来吃饭吧。”
      刘清临现在是个油盐不进的疯子。
      就算我真的把他打一顿,也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
      我放弃。
      坐在餐桌边,我开始风卷残云吃早饭。
      刘清临问我:“要不要喝一点牛奶?”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饮酒会刺激胃粘膜,引起恶心呕吐,或者食欲不振,而牛奶能够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还能促进解酒。这是我教他的,以前我会在他的冰箱里屯一点牛奶,敦促他睡前或者早起的时候热一杯喝。
      不想理他,我把空盘子往前一推,回到沙发上开始打游戏。
      刘清临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整个屋子都开始飘起红茶的香味,一闻就知道价值不菲。
      茶水喝起来涩,但闻上去倒不错,我以为刘清临在给自己泡茶喝,望了一眼,他居然把整包茶叶都倒在锅里煮,只能说有钱任性。
      然后,他开始倒牛奶。
      五分钟后,我面前放了一杯奶茶,他转身去厨房洗碗。
      我假装没看见,结果在一局游戏胜利以后,下意识伸手拿杯子喝了一口。
      ……
      还挺好喝的。
      茶香浓郁,茶味也很别致,毕竟外面不可能用这么名贵的茶做饮料。
      刘清临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戴着耳机与何晏通话,收拾完,他拿着自己的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然后提壶给我加了半杯奶茶。
      “不要签单本,把这个系列都签下来,价格你先谈,谈好告诉我,对。”
      我的头发很久都没收拾了,低头的时候有一些会跑到眼前,刘清临看着我,从抽屉里找了一根皮筋,把我乱七八糟的头发拢在一起,在发顶扎了一个小丸子。
      不用想都知道很丑很滑稽。
      刘清临笑起来,但通话的声音依然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不用担心,我去联系。”
      我想骂人,但又不想让何晏听见我的声音,只好忍住。
      “推掉,我近期都不会回去。”
      “不确定,如果超过三个月,我会辞职,这两天我先拟一份辞呈。”
      我瞪他。
      刘清临看见我表情不善,声音顿了顿,“先说到这里,我还有事要处理。”
      挂断电话,摘下耳机,他的声音立刻恢复温柔,“怎么了,萋萋?”
      “超过三个月?你想干什么?”
      “现在疫情局势难辨,我只是合理预留时间。”
      “最好是,等解封以后,麻烦你立刻消失。”
      刘清临看了一眼我的手机,“这局赢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又想转移话题?”
      刘清临起身,穿衣换鞋,看上去是打算出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等等!”
      刘清临顿住脚,等我。
      家里的口罩都是最便宜的款,薄薄一层布,就是图个形式,有一回赵警官看不下去,硬塞给我一盒KN95,至今还没拆封。
      从抽屉的最里面翻出来,我把整盒拍在柜子上,“用这个。”
      刘清临唇角微弯,“是怕我生病,还是怕我传染给你?”
      “有区别吗?”
      “没有。”刘清临戴好口罩,拍拍我的脑袋,“萋萋,我们又在一条船上了。”
      “滚。”
      刘清临愉悦地关门走了。
      我站在门口,环顾客厅,忽然发现,三天的时间,家里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像个正常人会住的房子,没有狼藉的垃圾,乱扔的衣物,也没有烟酒泡面的气味。
      而且,多了很多东西。
      我过一天算一天,所以东西很少,大部分柜子抽屉都是空的,而刘清临好像热衷于屯东西,迅速占满了各类储物空间。
      暖气将家里弄得很热,可以穿很薄。
      我坐回沙发,木然端起杯子喝奶茶,必须尽快把刘清临赶走,否则他会彻底把我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
      给小王发消息,问他打不打游戏,他回复说打算开直播,我祝了句加油。
      无聊的白天,漫长的白天。
      归根到底是今天起得太早,果然还是应该睡到两点。
      又下雪了,这个天气出门,戴口罩的话,呼出的雾气会结冰。
      我忽然想到刘清临是驱车来开城的,从首都到这里,实在过于夸张了。但,开城没有飞机场,只有一个小火车站,并不是随时都能买到票的,按照何晏的说法,估计刘清临当场就疯了,所以才这样十万火急不择手段地赶来。
      撞到他的那个路口,在监狱附近。
      毕竟他不知道我判了几年,应该是来打听情况的,结果正巧遇到我,报警以后,接电话的又是爱管闲事的赵警官,直接把我住址告诉了他。
      一切都顺利到家了,一切都倒霉到家了。
      如果我当时没有给他接那个明信片的活动。
      如果不是我在闲聊的时候告诉了何晏,任齐与邵鹏合租的消息。
      如果我在监狱里的第一个除夕,忍住没给他打电话。
      如果我前几天没出去喝酒,没跟那□□。
      缺了任何一环,他都绝无可能找到我,结果到头来,全是我种下的因,自食其果,说的就是我何萋萋。
      刘清临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一堆的东西。
      “萋萋,从明天起居家隔离,不能出门了。”
      开城这样的人口密度,在政策放松以后,居然爆发了这种程度的疫情。
      “哦。”
      “奶茶已经喝完了?要不要喝点别的?”
      “不了,吃的喝的都留着吧,我怕饿死。”
      “饿不死,家里什么都有。”刘清临拿出一个大盒子,“对了,怕你在家无聊,买了一个游戏机,可以连接电视。”
      眼看他开始找说明书,我立刻打断:“行了行了,不需要说明书,做饭去。”
      刘清临把盒子塞到我怀里,含笑点头,“好。”
      我打开他买的各种游戏卡,“请问,为什么都是双人游戏?”
      “是吗,买的时候没注意,随便挑了几个据说很火的。”
      信他个鬼。
      考虑到我每天两三点睡觉的作息,刘清临在晚饭之后居然还做了小点心,说是夜宵。
      我盯着那盘小点心。
      捏成小猪的形状,而且是裹着厚棉被的小猪,很像在讽刺我不起床。
      一整盘小猪,双眼迷离地看我。
      “哪学的?”
      他如实回答:“网上,我看年轻人都很喜欢。”
      我捏起一只小猪,淡淡笑出声来。
      应该有很多年,我没有听过自己的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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