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太薄情（清穿）》席墨锦

18、好姐儿

　　董咢不知道福临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暂时在舅舅家住下来。

　　她是怕自己连累了舅舅，总想问一问，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吃罢了药，她才斟酌的问：“舅舅，我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傅太医却反问了她一句：“你这毛病，不是好几年没犯过，怎么忽然好端端的又犯了？”

　　她咬紧嘴唇，不说话，傅太医见了她这样，叹息一声：“你自己也是个大夫，平心静气的道理，还要舅舅教你么。”

　　董咢轻轻地应了一声，舅妈就打了热水，从外头走进来，打圆场说道：“好不容易能留在家里，哪有比现在更好的了，你看完了病就且出去，莫要赖在这里影响我俩说体己话。”

　　说罢，傅太医就关了门出去。

　　舅妈拿着拧干的帕子，“你睡了一天的，肯定是出汗了，舅妈晓得你爱干净，不过这大冬天的，我们也别洗澡了，免得着凉了。”

　　“舅妈，我自己来就成了。”

　　舅妈见着她不好意思，也不勉强她，问：“那你想吃什么，都和舅妈说，舅妈给你做！”这位嫁出去的姑娘，从小就是这样事事靠自己的性子，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娇气。

　　傅太医清贫，家中是没有人伺候的，董咢身边也就从府上带回来的一个小丫鬟。

　　舅妈同她说道：“再怎么，你身边不能没个丫鬟。”

　　董咢就把让梁巧回家探亲的事，同她说了，让人送了信到梁家，免得小丫鬟回了王府。

　　到了晚间，夜幕时分，梁巧回来了，哭再她的床边：“侧福晋，怎么好端端的起了疹子？”

　　董咢闻言，看向舅舅。

　　傅太医煎煮了汤药，递给她。这药，一天两回，舅舅花了心思，比王府里的人熬得浓稠得多。

　　董咢捂住药碗，道：“谢谢，舅舅。”

　　小丫鬟不明白，侧福晋的病才好些，怎么又要吃药了？这次的味儿，闻了都觉得呛人。

　　小丫鬟等她喝完了药，这才缓缓开口。

　　“侧福晋让奴婢回家去，奴婢在家里住了一晚，心里惦记着您，早早的就回了王府。正走到到王府外头，那些侍卫却拦着奴婢，不肯让奴婢进去，还说什么侧福晋得了疹子，怕传染给府里的人。哪有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侧福晋留在外头，等病好了再回去？”

　　她抬手摸了摸小丫鬟的发：“那你怎么还巴巴赶来了？”

　　小丫鬟气愤道：“奴婢有良心！疹子怎么了！他们这是死命的做贱侧福晋！”

　　董咢道：“我这病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楚，却也不是会传染的，你且回家去住几天，等我好了，再来找你。”

　　小丫鬟死活不肯走，好说歹说，才让董咢留下了她。

　　等屋子里，只留下她俩人了，小丫鬟悄悄在董咢耳边说：“奴婢知道，这事铁定是嫡福晋安排的！因为，奴婢去的时候，刚赶巧遇到王爷的马车了！”

　　襄亲王怎么无声无息的回来了，不是说这次打了胜仗，是要受到皇帝褒奖的？她不想往里头细想，既然对外头说的是她得了病，她就好生养着就是了。

　　小丫鬟眨着眼，等董咢的话。

　　是只要她一句话的事情，她就能闹到外头，告一个嫡福晋苛待侧福晋的罪证！

　　董咢微微摇头：“那我们且权当是不知情的罢。”

　　夜深，小丫鬟说要和她睡一间屋子，留在外头的小间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董萼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是舅妈怕她冷正在为她换炭，还是不刺鼻的好炭。她不免出了声：“家里没多少银子，浪费钱买这个炭做什么？”

　　舅妈见她摇起来，忙压了她的肩膀：“你这话倒是显得家里真的好落魄似的，你舅舅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倒是你，一个好端端内大臣的小姐，被这几块炭贿赂住了？可真是没出息。”

　　董萼鼻子里就发酸的厉害。

　　已到丑时。

　　她不想让舅妈回去，伸了手，语气里是难得的撒娇：“都怪舅妈把我养的太娇气，去了别处，我都觉得受了好大的委屈。”

　　“我的好姐儿！可别掉眼泪了。”

　　舅妈脱了鞋上了抗，抱住她。

　　“是我们对不住你！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人，把你舅舅从大牢里撩出来，你如何会去求你那狠心的爹？萼儿，你当舅妈不知，你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人了！”舅妈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董萼的时候，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儿了。

　　后来，每一日到了洗脚的时候，董萼都能痛得浑身打颤。

　　这天底下就有这么狠心的爹，能亲眼见得女儿受这样的苦，还无动于衷，更可气的是，把董萼放在他家里，第二年，就去娶了侧室：“那女人，听说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也有好了，去年生了异常表，求到你舅舅这里来，让他给打骂走了。在我们眼里，董家的小姐，只得你一个！”

　　董萼一点也不在乎这个。

　　只是，为这个原身觉得可怜，到死，都没有被亲生父亲关怀过一天。

　　舅妈把话匣子打开，气得想骂人。

　　“更别提，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将要你入宫选秀，这不是硬生生把你往火堆里推！”

　　她就是觉得，舅舅和舅妈是天地下最好的人！

　　董萼吸吸鼻子，钻入舅妈怀里：“那我也是襄亲王府的侧福晋，别人伤不了我的。”

　　舅妈大手拍抚着：“你别提这个，提了，舅妈我心窝子像是被人揣了一般难受。那襄亲王和你成婚道如今，你们怕是面都不曾见过吧？还听小丫鬟白天里说呢，还有什么嫡福晋，两个侍妾？便是往日里的通信，也是雨露均沾，襄亲王他倒是比做皇帝还要自在啊！”

　　便是当今的皇帝，也只有坤宁宫一位皇后，后宫还不曾放人。皇太后对皇帝期许大，希望他建功立业，为爱新觉罗好好拾掇出一份江山来，皇帝和皇太后虽然不和睦，却也知道安逸享受，不是正道。

　　董萼听了福临的名讳，就把头低下去，道：“嫁人不是都这个样子？是谁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

　　“那这说法可真是新鲜，舅妈可从未听这样的话。”

　　董萼就做出撒娇样儿：“那我且让王爷休书一封，搬出来，和你们住可好？”

　　“那也不好，九爷那里，怕是要乱的。”

　　她眼皮低垂着，是啊，现在好歹有个襄亲王的侧福晋身份，让福临碍着身份。

　　若是她没有了这个身份，就怕他跟无所顾忌。

　　隔日，舅舅和舅妈就去了医馆。

　　她窝在房内无聊，打发着小丫鬟去给她找几本话本子看。

　　门外头，静悄悄的。

　　看到福临的身影，整个脑袋嗡嗡的作响。

　　他是蓄谋已久，将她困在这里，不让她回王府。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一场，总要在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董萼回想起巷子里的事，浑身打了寒战：“妾，给万岁爷请安。”

　　“你还真不叫九爷了是吧？”

　　她实在是骂不走他，只能作罢，留些力气，道：“妾，身上不好闻，万岁爷还是莫要再进了。”

　　“爷偏不。”福临弯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就往炕上去。

　　什么事叫求神无门，董萼总以为这几天，他不会来的，可没想到这么快。董萼冷着眼，木讷着：“万岁爷，要一副残躯，拿去便是了。”

　　“谁准你这么贬低自个儿的！”

　　董萼听得笑出了声，“残躯就是残躯，您不信么？”

　　福临转头看她，这女人总有着法子，将他的火气撩起来。可他今日来是正事要做，分明是不想同她吵的。

　　替她脱了绣鞋，一手抓住她的脚腕子，董萼气得要打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你走！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手指触碰到她的足，让董萼起了浑身的不适。

　　她先前甩了他，他就把她最不想给人看的一面，悉数扒光，存心的，治她于死地。

　　她就去拽他后脑勺的小辫子，眼泪都起了，润润的：“你如意了？用这样的法子羞辱我？这下，可觉得开心啊！”

　　炕上有她身上的气息，淡淡的甜味，她躺在床榻之间，软弱无力的像是被折掉翅膀的小雀。

　　直到，福临的手指挖了一大块绿色的药膏，抹到她足背狰狞的疤痕上。

　　董萼她宁愿去王府里被不相干的折辱，也不想落到他手里。她面无表情道：“万岁爷是收垃圾的不成？襄亲王都不要的人，您巴巴的往前凑，就不觉得恶心？”

　　“你别想着，爷会放过你。”福临看着她，咬牙启齿的说：“你欠爷的，一桩桩一件件，爷都是用本子记下来的，你这辈子只能是爷的人，趁早绝了和襄亲王好的心思。朕可是听说，襄亲王一回来，就巴巴的给他那心悸发作的侍妾，到处找名医，哪里还记得你这个侧福晋。”

　　说了好长一段话。

　　董萼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此番是特意的。

　　等足上的伤口露出来，像是臭水沟开了阀，她自己完全没法正视，在他跟前，是第一次有了怯意：“那……您能把手挪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