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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六十二章 自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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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梦中喃喃呓语。
“阿舟……阿舟……阿舟……”
夜晚的冷风夹卷着鹅毛般的雪花从缝隙、小洞里钻进来。
落在人的身上,好冷啊!
蔡童冻得四肢都麻木了,她抱着身体,原地跑步燃烧脂肪增加热量。
黄祈飞却不顾寒冷,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生病的妻子盖上,而他自己只穿一件打了补丁的毛衣,冻得嘴唇发紫。
这个地方,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免费的,临时的住处。
这是个废弃的工棚,本来是要拆除的,黄祈飞哀求了好久工程方才同意给他们住一段时间。
工棚是用铁皮搭的,风吹日晒的铁皮生锈的生锈,破的破。
风和日丽的时候将就着还能凑合,可风一大,整个棚子就好像在摇晃。
头顶上的铁皮顶啪啪啪的作响,就好像外面有一双力大无穷的大手在奋力揭着棚顶。
啪,一颗钉子飞走了,铁皮掀起一个角。
寒风卷着雪花如愿以偿地落了下来。
黄祈飞抬头看了一眼,对蔡童说:“你照顾小妮子,我出去修棚。”
“喂……”蔡童叫不住他。
他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行动力相当强。
蔡童找了把破椅子坐下来,看着神志不清的春妮,心里又难过又愧疚。
白天在肯德基,她照着韩冬的要求,借了手机给他发去了他们的定位。
乔宇默真的来了,在大门口和春妮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都懵了。
十年了。
早已是物是人非。
春妮又激动又惊喜地叫了一声“阿舟”。
乔宇默却吓得魂都没了,调头就走:“你认错人了。”
“阿舟!阿舟!”春妮哭着喊着追上去,拉住了乔宇默的手。
乔宇默一把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地斥道:“滚啊,疯子!”
春妮的心碎了,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望着乔宇默飞快远去的背影,痛哭流涕。
不多久,春妮就发高烧了。
蔡童建议去找个医生给春妮退烧。
黄祈飞却说:“没事的,小妮子一受刺激就发烧,烧退了就好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吧,快下雪了。”
于是乎,他们找到了这个废弃的工棚。
此刻蔡童的心是五味杂陈,令她最难受的当属乔宇默见到春妮时的反应。
初恋就在眼前,乔宇默却跟见了鬼似的落荒而逃。
韩冬曾经跟她说起过乔宇默关于爱情观的长篇大论,那个时候她觉得乔宇默虽然玩世不恭、作恶多端,但对待感情也是个专一专情的人。
可现实却是,乔宇默那个怂货压根没勇气面对十年前的一切。
和初恋相比,命更重要。
由此可见,他对杜瑶瑶也不会是真心。
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黄祈飞修完棚顶进来了,头上、身上落满了白花花的雪花,冻得牙齿直打颤。
蔡童出于好心给他拿了一条毛巾。
黄祈飞看都没看就坐到妻子的床边,静静地守护着。
蔡童说:“还有一个汉堡和一碗冷粥,你要吃哪一个?”
“随便。”黄祈飞有气无力地说。
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想吃的问题,他只想守着他的妻子。
蔡童又问:“对了,今天白天在肯德基门口遇到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黄祈飞不答。
“他叫乔宇默,是宝融集团总裁乔雪的亲生儿子。”
黄祈飞单薄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蔡童全看在眼里,又说:“咦,我觉得你和乔宇默长得有点像,特别是你们的眼睛,都是眼尾向上翘的狐狸眼。”
黄祈飞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们一点都不像!”
轮到蔡童不说话了。
这一晚,很难熬。
好在春妮在丈夫的精心照顾下退了烧。
雪已经停了,公鸡啼叫了好几遍。
晨曦微露,外头还不是很明朗。
黄祈飞叫蔡童照顾春妮,自己提了枪出去了。
蔡童叫住他:“你去干嘛?”
“不关你的事。”黄祈飞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茫茫白雪中。
黄祈飞循着鸡叫声来到一户农户家。
那只叫得正欢的大公鸡正站在自家的围墙上,昂首挺胸、傲视群雄、迎风破浪,仿佛它才是这个天下的主宰。
砰的一声响,得意没多久的大公鸡就这么倒头坠了下去,落了一地鸡毛。
黄祈飞过去拎起公鸡,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主人家被惊动了。
男人一边穿衣服一边从暖暖的屋里冲出来,抄起墙角的一柄大铁铲追上去:“叫你偷俺的鸡!”
黄祈飞站着不动,拔出手枪对准男人。
男人秒怂,一边后退一边说:“鸡你拿去吧,拿去吧。”
说完转身急匆匆地逃回去了。
黄祈飞却没想放过他。
杀心已起。
可就在这时,蔡童从后面跑了上来,挡在了他的枪口前。
黄祈飞一惊:“你干嘛?不是叫你照顾小妮子的吗?”
蔡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只滴着血的大公鸡,说:“你已经偷了人家的鸡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黄祈飞冷冷地说:“他看见了我的脸。”
“就因为这个?昨天在大马路上那么多人都见过你的脸,你都要杀了吗?杀人,杀人,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杀人两个字吗?你就只会杀人来解决问题吗?”
黄祈飞狠狠地把蔡童推倒在地,自个儿往回走:“不用你管!”
蔡童从雪地里爬起来,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昨天春妮在肯德基里说的那些话你有想过吗?她想过的,就是些平静幸福的日子而已。她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懂吗?”
“是吗?”
黄祈飞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蔡童。
蔡童惊呆了。他的双眼通红通红,强忍着才没让泪水淌下来。
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嗜血大魔头,居然当着她的面哭了。
那一句“是吗”,意味深长,有疑问,有不确定,也有彷徨、失落和绝望。
恍然之间,蔡童好像读懂了他的眼泪。
“那个,赶紧回去吧,春妮等着呢。”
被偷了鸡的男人回到家中后大大地抱怨了一番。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自言自语:“咦,刚刚那个怎么有点眼熟呢?”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见过刚才那个偷鸡的小毛贼。
想到了!
他转身进房,从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出一堆报纸来,找出其中一张,打开来仔细端详。
上面有一道警方的悬赏通告。
通告照片里的人是个年轻人,眉清目秀,长得是不错,但表情冷漠凶狠,生人勿近。
……
黄祈飞用这只大公鸡给患病的妻子煮了一锅纯正的鸡汤。
春妮也不问这鸡的来由,一个人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黄祈飞见状,也就放心了。
喝过鸡汤,春妮故意叫丈夫去洗碗,支开了丈夫黄祈飞。
她有话想和蔡童说,蔡童猜出来了。
春妮说道:“我这一生,已经没有希望了。”
蔡童说:“你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开了个头,怎么会没有希望?”
“我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不由我自己作主。”
“谁都无法操控和摆布他人的人生。”
“你跟我是不行,但是有些人可以。”
蔡童忙问:“春妮,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春妮笑笑:“听不懂算了。蔡律师,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阿飞这个时候投案自首,他被判有期徒刑的可能性大不大?”
“这……”蔡童犯难了。
说实话,黄祈飞牵涉多桩命案,判个死刑立即执行也是无可厚非。
春妮看着蔡童,说:“我把阿飞每次犯案后留下来的证据都毁了。”
“那你就是帮凶、共犯。春妮,这么做值得吗?”
“为了他,值得。”春妮很笃定地说。
蔡童还有什么好说的?爱情能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和良知。这话一点不假。
“春妮,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改变想法了?你不是不想黄祈飞坐牢的吗?”
春妮:“坐牢比在外面逃亡强,至少命保住了。”
“什么意思?”
“蔡律师,请你帮我个忙好吗?”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犯法的事。”
“绝对不是这些。”
“那你说吧。”
黄祈飞在工棚外面刷碗,突然工棚里响起一声惨叫,他二话不说闯进棚子,却见妻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蔡童早已不见人影。
黄祈飞忙赶上去抱起倒地的妻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后脑勺突然遭受一击重击。
他捂着后脑勺慢慢转过头去。
他的身后,蔡童正举着椅子,刚才那一击是她打的。
“你、你、你……”黄祈飞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就晕过去了。
蔡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放下椅子,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背汗涔涔的。
她真怕那一下打不晕黄祈飞,到那时候就糟糕透顶了。
假晕的春妮也从地上爬起来了,她跪在丈夫跟前,轻抚着丈夫英俊但苍白的脸庞,落泪了。
蔡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春妮,黄祈飞和夏舟,你更爱哪一个?”
春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当没听到。
蔡童笑笑。
“蔡律师,用我的手机报警吧。”
“好。”蔡童拿春妮的手机报了警,把他们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当地警方。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春妮说:“蔡律师,我能不能请你给阿飞辩护?”
蔡童说:“你自己呢?不用请律师为你辩护吗?”
“不需要。”
“春妮,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春妮笑着说:“我也还是那个答案,坐牢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蔡童说:“外面有人要杀你们?”
“蔡律师,如果你能帮得了阿飞,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
“你在跟我做交易?”
“不是交易,是恳求你。蔡律师,你绝对有这个能力。”
“你太高看我了。黄祈飞杀了那么多人,还害死了我的好闺蜜,他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不会帮他的!”
“蔡律师,你在医院假装被我们劫持不就是为了从我嘴里得到当年的真相吗?”
蔡童一愣,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决定,确实是蔡童和韩冬一同定下的,当时韩冬不同意蔡童犯险,是蔡童自己强烈要求的。
所有人都猜到了当年的夏舟也就是如今的乔宇默就是杀死祁云豪的凶手,其母乔雪和舅舅乔海为了给乔宇默脱罪,买通了警方,伪造了证据,并在案件结案后给了乔宇默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但是,这起案件里面却存在很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比如,当年郑春妮为什么在已经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要明目张胆地勾引夏舟?
又比如,十年前的那个雪夜,郑春妮明明约了祁云豪开房复习功课,为什么又要约夏舟过去?
再比如,郑春妮为什么甘心跟着一穷二白又坐过牢的黄祈飞?因为爱情?
所以蔡童和韩冬觉得十年前八中小树林那起初中生命案背后可能还藏着其他鲜为人知的内幕。
而能够回答这些问题的,就只有郑春妮一个人。
工棚外面警笛声由远至近。
春妮催促道:“蔡律师,保住阿飞的命,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蔡童没来得及回答好还是不好,当地警察破门而入,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被带回到了当地派出所。
蔡童下警车后特地留意了派出所的门牌,大兴镇派出所。
她笑了。
缘分。
……
在蔡童报警的同一时间,派出所也接到了另一个报案电话。
报案人正是被偷了鸡的那家男主人。
男主人回到家翻箱倒柜,翻出一张最近的报纸,认出了刊登在报纸上的警方悬赏通告里的那个通缉犯。
几日前新雅小区外面死了个人,法医鉴定死者是钝器重击后脑勺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应该是半夜。
那晚行凶的地方恰好有个监控,拍下了行凶者的容貌。
可无奈行凶者狡兔三窟,警方只好发通缉令通缉。
既然抓到了凶手,当地警方等凶手醒来后立即对其突击讯问。
黄祈飞一句话都不肯说,不是发呆就是打瞌睡打哈欠。
意料之中。
蔡童和郑春妮也暂时被扣押了,直到省调查组的一个电话,蔡童才重获自由。
这第二次北上,进局子就跟进自家一样频繁,蔡童决定出去后一定要用柚子叶好好洗洗澡,祛祛晦气。
在市里找了个靠谱的浴室,洗完澡出来,浴室大门口停着一辆高大上的商务车。
正纳闷,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了,钱胖子笑嘻嘻地探出头来,冲她招招手:“股东,快上车!”
“胖子!你怎么在这?”蔡童笑呵呵地上了车。
车子里的景象惊呆了蔡童。
商务车后面两排的座位都被拆除了。
这块地也没空着,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小火锅、披萨、寿司等美食,香气扑鼻,白烟袅袅。
“我去!胖子,你也太太太……”
钱胖子:“太贴心了是不是?哎呀,这是我一贯的风格了,股东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不是,我说的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人好没话说,股东你就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不是啊胖子!”蔡童急得直跺脚,指着小火锅大喊,“着火了!”
“啥?”钱胖子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吓了一跳。
小火锅用的是酒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酒精瓶倒翻了,火苗蹿得到处都是。
“我去!”
钱胖子逃得比谁都快。
蔡童翻个白眼,二话不说下了车翻开后备箱,取出一只小灭火器,对着火锅一顿猛喷。
火势扑灭了,这顿美食也泡汤了。
而且还引来了附近的交警,差点吊销钱胖子的驾驶证。钱胖子一顿哭惨,最后成功保住了自己的驾驶证,只需交罚款和扣分。
“这顿饭可贵大发了!”钱胖子蹲在还在冒烟的车子旁,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子和行人,生无可恋。
蔡童也蹲了下来,托着腮帮,陪他一起看芸芸众生:“你这是自作自受。”
钱胖子不乐意了:“你以为我愿意啊?都怪你老公,要我干这种事,差点烧了我的车。你知道我这车买来多少钱吗?三十多万呢。”
“什么啊?”
“是阿冬叫我来接你,给你个惊喜的。哎!”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阿冬不会这么降智。胖子,你说实话。”
钱胖子一愣,笑着说:“股东,其实是这样的,阿冬给了我些钱,让我带股东你去吃点好吃的。我呢就想着去饭店吃饭多没意思啊。”
“我懂了。胖子,这一趟你吞了阿冬多少钱啊?”
“什么吞了多少钱,没有好不好?我还倒贴了呢。”
蔡童笑了:“鬼才信。好了,不纠结这个问题了。阿冬要你来春岗,应该不是单单来接我回去的,对吧?”
“股东就是股东,和我们阿冬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别贫嘴了行不行?快说你来这里的目的。”
钱胖子说:“省调查组要把黄祈飞和郑春妮押送回丹江。”
蔡童一点都不吃惊:“猜到了。押两个嫌疑犯而已,你又不是警方的人,为什么特地来这?”
钱胖子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蔡童猛然明了:“该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劫警车吧?”
钱胖子:“聪明。阿冬就担心这个,所以喊我和我的人过来,明天押送的时候一路跟着。”
蔡童点头:“确实。春妮跟我说外面有人要杀他们,所以她宁可坐牢也不要所谓的自由。”
“股东,阿冬要你办的事你打算怎么做?人明天就要押回去了,一旦被调查组接走,想再办事就难了。”
蔡童边想边说:“你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