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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少年的时光就是晃,用大把的时间彷徨,只用几个瞬间来成长。——《风柜来的人》

      已是放了暑假,祁原在纸上写下这段电影台词,贴到书桌正面的墙上。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小巷有人在放周杰伦的新歌,外面客厅,表妹在看《仙剑奇侠传》,声音一会大一会小,断断续续飘进来。

      把阿福抱在腿上,他拆开西瑞寄来的第三封信。

      = = = =
      祁原你好,

      我和他是高中同桌,一起学习、一起考上大学。以前跟着他逃课,坐渡轮到对面东河镇捉螃蟹,河边的石头很滑,我们一起摔进水里。你知道,东西河镇之间的河水很臭的,全是水草鱼腥味,可他身上仍是很香。我们在小镇的故事没什么可说,无非就是摸鱼、打球,在街上闲逛,从头逛到尾,不过就十分钟。

      这些天一直在思考,成长是从哪一刻开始的。我躺病床上想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我睡着了,在我身边偷偷地哭。我想,应该就是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吧。

      那时的他,没我想象中快乐,他想过离开,好在被家人发现,劝回来了。在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所以后来的我,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去陪伴他。我们一直很好,能够遇见他,是我的幸运。

      你一定猜不到,他后来竟做了医生。命运实在很有意思,他救了那么多人的命,却救不了我,不是吗?

      你的朋友,西瑞
      = = = =

      祁原把阿福藏在桌下,旁边搁了桶水降温。太阳就快落山,他起身出门,去给舅舅买白酒。

      走到镇上的小卖部,守在收银柜上的却不是老熟人,既不是晓露,也不是晓露父母。他望着陌生的店员面孔,问:“老板呢?”

      “老板一家搬走啦,现在是我来打理。”那人盯着祁原略显苍白的面容,有些疑惑,似在脑海中搜索对应的人,看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你是天天来赊账买啤酒的那家吧?”

      祁原点头承认,顿了顿问:“怎么,以后都不能赊账了?”

      “也不是不可以,让你舅舅把之前欠下的还清了就行,咱们这得重新开始啦!”

      “明白了。”祁原点头,从裤兜里摸出几张齐整的纸币,“今天的就不赊账了,我直接买。”

      回到家中,舅妈正好把饭菜端上餐桌。舅舅一手抚着肚皮,剥开花生米,就着新闻联播,同邻居一起讨论国家大事。

      祁原拎着酒瓶搁到桌上,挨着表妹坐下。暑气难消,表妹没精打采地挑起筷子吃两口,看一眼正谈天说地的父亲,悄悄凑近了祁原问他:“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镇上安静了许多?”

      祁原一怔,慢慢摇头:“没有,为什么这样说?”

      “巷子里的狗都不叫了,你没发现?”

      祁原不吭声。

      表妹叹一口气:“算了,跟你说也没有用。”她转向舅妈,问她:“妈,巷子里的狗怎么不叫了?”

      舅妈睁着眼睛思索了几秒,说:“好像是被人下了药,毒死了吧?”

      表妹倒抽气,噫了一声:“这么残忍,怎么下得去手?”

      “一到晚上就叫,吵得人睡不着觉,有人忍不了了呗。”舅妈说。

      “我同学家里的狗生了崽,本来还想养一条呢。”表妹嘟囔。

      “养什么养,养来给人毒死了你都没地儿哭。”

      祁原没吃几口,撂筷子就回了房间。表妹在他身后叫嚷:“哥,你吃得比我还少!再多吃点吧?”

      正与邻居聊天的舅舅忽然看过来,夹着筷子打她手:“你哥高三了,别去打扰他!你也是!给我好好学,就你那成绩,别人问起我都说不出口!”

      回到房间,祁原腾空桌面,开始回信。

      = = = =
      你好西瑞,

      不知你有没有看过《风柜来的人》这部电影?里面说“少年只用几个瞬间来成长”,可是我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成长。成年了,就是成长了吗?长大了,就是大人了吗?

      两个月前,我捡到一只小狗,我叫它阿福。刚听说附近闹腾的狗被人下了药,好在阿福很听话,从不乱叫。

      另,上次与你说的学妹,她已经搬家了。

      祁原
      2004年7月18日
      = = = =

      小卖部老板搬家的事,传遍了整个西河镇。

      庙子小,消息隔不了夜。很快便有传言说,小卖部老板女儿与人私通怀了孕,出了这档子丢人事,才不得不离开。

      又说对方是章晓露同学,也在西河高中读书。甚至有人看见期末考试前,章晓露曾在学校楼梯间与对方发生争执,那时的激烈程度,就差没下跪了。

      最后又传出来,那人好像是祁原。

      消息的传播,隐秘而迅速。不少人在家中嚼舌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好学生,居然就做出了这种事。

      但也不奇怪,从小没了爹妈寄人篱下,他舅舅又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一天两瓶酒,烟也不离手。在这种家庭环境长大,不出点差错,那才叫怪事。

      “这孩子平时看着就挺阴沉,没有点朝气。”大人们都这样说。

      镇上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悄悄跑到祁原家里看热闹,就趴在墙头,往里瞧。

      舅舅抄起木棍,骂骂咧咧往外赶:“小兔崽子!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们!回去叫你们大人来!”

      小孩子们跳下墙,轰一下跑开。

      舅舅扔下木棍,啐了一声:“真是反了天了。”

      转过身,恰撞见祁原从屋里出来,他愣了一下,问他:“去哪儿啊?”

      祁原扶上书包肩带,看向舅舅,又挪开视线:“去台球室。”语气颇不自在。

      “台球室?”舅舅有些诧异,过了会点点头,“也行,去放松一下。”

      祁原想说是去学习,但看舅舅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他去做什么,张了张口,到底没跟他说。

      “哦对,”临出门时,舅舅叫住他,“晚上不用去小卖部了,我让你妹妹去,你舅妈她买了些核桃肉蛋,今晚做来给你补养补养,你记得早些回来。”

      祁原眼睛一热,低了低头,淡淡嗯一声,穿上鞋子离开。

      “早些回啊!”舅舅又补了一句。
      “好。”

      一路来到台球室,因是大夏天,来的路上没几个人,全都躲在室内纳凉,也就没什么异样的目光追着他。

      祁原看向室内的人,几个少年光着上身打球,头顶的老吊扇哐哐作响。

      见到他来,几个人皆是一愣。

      祁原:“关韶呢?”
      有人回:“他不在。”
      “哪儿去了?”

      几个人支支吾吾不回答,祁原也不走,就立在门口,静默着看他们。

      “关哥跟人打架去了。”终于有人说出口,气氛却降至冰点。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吗?”祁原问。

      “没呢,一声不响就离开了,估计......过两天就回吧。”

      祁原望着少年们的脸,仔细想要从他们表情中分辨出什么信息,要把他们的心思看透。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染出一大片深色痕迹。他提了提书包肩带,给肩膀处透气。

      “等关韶回来,你们让他来见我。”

      沿原路折返,这般清净且无人打扰的时光并不多,他不想那么早回去,思索了会,捏着发皱的纸币,打算做渡轮去对面的东河镇散散心。

      快走出巷子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脸仔细辨别巷子里的声音。好像是......阿福的声音,一直叫个不停。

      他扔下书包往家中狂奔,一把扯掉门口碍事的爬山虎,插锁踹开屋门。屋里只有舅舅一人,头朝下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福的声音就在几米远处,在他屋子房间,只隔着一道门,却能感知到屋外的动静。

      拿家里座机给县城医院打了电话,医生很快赶来,将舅舅送上担架,载往医院。是突发性脑梗,好在发现得早,及时就医,没耽误了性命。只是医生说,可能会偏瘫,要亲属做好准备,治病的钱也准备好。

      舅妈和表妹原就在县上逛街,听到消息立马赶来,守在病床边一个劲哭。

      祁原在医院张罗了一天,累得趴床边休息,再醒来是半夜,隐约听见舅妈打电话的声音从外面走廊飘来。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后靠着。

      “刘姐啊,最近手头紧吗?嗐,还不是我男人住医院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张嘴等着吃饭呢......”

      “我男人这病挺严重的,要不少钱,我上哪儿找去啊。”

      “唉,遭不住,两个孩子要上学,我男人看病要钱,最近镇上又传出些风言风语,说小卖部老章的女儿......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你说大的那个?他都高三了,有些事不敢让他知道......能是什么啊,还不是监狱里的,他妈半年前自杀了,我和我男人去接的,就埋在后山上,高考结束再告诉他吧。”

      祁原垂下双眸,起身回到舅舅身边,替他掖好了被角,趴床边重又睡了去。

      早上天不亮,舅妈肿着两只大眼泡,将他叫醒:“好孩子,先回家吧。”

      他睁开眼,看了看舅妈,又看看病床上的舅舅,默不作声。

      “你放心,舅妈好歹比你多吃二十年饭,搞得定。”

      祁原起身,又被舅妈拉住:“你不要累着,给我安安心心准备高考,听到没有?你要出人头地啊,要出人头地。舅舅不会有事,舅妈也不会有事,一定要出人头地啊,祁原。”

      从县城赶回家中,头顶笼罩着厚厚乌云,马上就要下暴雨了,看着这天,祁原心中总觉不踏实。

      走进小巷深处,青苔和多肉挤满墙角,像溪水一直淌到门口。祁原小心踩在上面,当心滑倒。从兜里掏出钥匙,天际边恰落下一道惊雷,祁原皱眉回望,手上动作没停,利索地拧开门进屋。

      屋内昏暗一片,他想起来阿福,轻声唤它。

      阿福没应,祁原心中猛地跳动,他推开房门,大喊一声:“阿福!”

      窗台上有几块冰冷的肥肉,祁原下巴颤抖,目光落到窗台后面。阿福静静躺在地上,嘴边还有没吃完的肉,身体尚还有温度,只是尾巴僵直,早已没了气息。

      天上大雨倾泻,祁原用衣服包住阿福,一路赶到石桥附近,将它埋到树下。

      衣服被打湿,他跪在地上,任凭雨水打在头顶,顺着头发滴落。右耳的银色耳钉在雨幕中闪了一下,银光之下,耳垂边缘隐隐有道浅淡的疤痕。

      “祁原!”有人叫他。

      他眼睫微动,隔着一层水膜,一眼看到关韶火红的头发,他正站在石桥上,低头看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祁原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雨中竟不甚清晰。

      关韶撑着石桥栏杆,纵身跃下,右脚在泥里滑了一下,他一把拉住岸边的杂草,堪堪稳住身子。

      “我刚回,”他来到祁原跟前,蹲下来直视他,“听见他们说你找过我,我就来了。”

      离得近,祁原终于看清关韶的脸,嘴角青了一块,眼角挂了彩,隐隐有血色渗出来。

      他伸手,掌住关韶脑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疼么?”

      关韶下意识一缩脑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到树下,那里是新翻的土,颜色与周围都不一样。

      他又看向祁原眼睛,一时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雨水,什么是眼泪。他倾下身子,拥祁原入怀。

      情绪似乎溃了堤,祁原紧紧抱住他,咬着嘴唇哑声道:“关韶,下雨了,我怕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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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幕后之王》 一句话:毒枭之子被缉毒警收养,寄人篱下的伪兄弟故事。语言学天才但失语症受x刑警攻 奚也害死缉毒警、受千夫所指的那三年,也是他卧薪尝胆、猥琐发育的三年。他以身入局,踏遍累累白骨,成为金三角真正的幕后之王,只为向那些英魂,照亮漫漫回家路。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