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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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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司马承下令,将赫连空带来,说是要亲自审问。议事厅内,司马承屏退左右,座上只留了赫连空。
司马承勉强带了一丝笑容,但目光里依旧冰冷:“裕亲王,多年不见。”
赫连空装作认真地回忆:“我们见过吗?哦……你是那个那个当年连爹都不顾,自己逃命的那个小孩。”
司马承脸色一滞,眼神微怒:“裕亲王是老糊涂了,当年的事情,可是裕亲王一手造成。”
赫连空干笑一声:“我若不是老糊涂,放你鼠窜逃亡,你还能活到现在同我说话?”
司马承面色阴晴不定,看起来是压住了极大的火气,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看样子赫连空这厮今天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便挑眉盯着赫连空道:“你可知,若不是有人为你求情,你连今日都活不到。”
赫连空也不示弱:“多巧,若不是有人为你作保,说你心胸过人,我连见都不会见你。”
“哦?那我还得谢谢你赫连空赏脸?”司马承怒极反笑,又想起陆瑾说的一些利益之言确实在理,便道,“我不是来找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你说个条件吧。”
赫连空乜斜着看了一眼:“条件?你小子还没资格同我谈条件,连你父亲都没资格。”
司马承强作镇静:“可如今,沦为阶下囚的是你,你的命,在我手里。”
“这可奇了,我并没有对你如何,你怎么这般恨我。”赫连空哈哈抚掌,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哦,我都差点忘了,你父亲当年妄想诱杀我,反而中了我的计,落得个被当众绞杀的下场,你是不是也在刑场偷偷看呢。啧啧,后来你们那里可平静了好一阵子,没人再敢闹事了,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你父亲呢。”
司马承内心如有千万猛兽冲出,青筋绷紧,双拳紧攥,与平时冷静自持从不慌乱的形象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冲动过后,也冷静下来,心里想着,司马承,你怎么回事,一遇到此人,情绪就这么轻易被操纵,那跟当年的自己,有什么两样!我为什么要气,为什么要气,此人现在就是我手里的小虫,一捏就死,父亲,你看到了吗,他在我手里!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激我杀了你,给自己留个纯臣之名。”司马承冷笑。
赫连空面色一黯,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什么,大胆,你、你竟然想杀我,我可是当今皇上的叔父。”
司马承不屑道:“那又如何。”
赫连空镇定下来,喃喃自语:“你想让我求饶,休想。我是何等身份,岂能向你等刁民叛军求饶。这种事情,只有你父亲那种妄图苟延残喘的人才干得出来。”
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翻涌上来,司马承咬牙道:“你休要污蔑我父亲,我父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岂会向你低头。”
赫连空偏看不懂形势,还顺着话道:“他是不怕死,不过他怕你们兄弟四人受到牵连,跪在我面前,磕了一百多个头,整个脸上全是血,那摇尾乞怜的模样啊,啧,真叫人不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司马承心如刀绞,边摇头边道:“你胡说。”
赫连空嗤笑:“不然,你以为你们兄弟四人无依无靠,就凭你带着你那不懂事的三个弟弟,是怎么能活下来的?你以为我真找不到你们三个小毛孩子?捏死你们,我就像捏死四只蚂蚁一般轻松。还不是靠你爹的那一百多个响头求下来的。”
司马承只觉得胸口提不上气来,那时,自己满腔热血,跟着父亲起义,二弟司马昱还年幼,被托付给好心的邻居抚养,没有参与此事,也不知道父亲和大哥的处境,三弟四弟尚在襁褓中,更是不知此事。还记得那日,自己跟着父亲如往日一般埋伏在路上,就等着南下的赫连空自投罗网,但却被赫连空识破,父亲拼死把自己送出去,自己却没有再逃出来。
父亲被绞杀时,就是这位裕亲王监刑,父亲惨死的模样,瞪大的双眼,不甘的目光,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掉!就是他,就是这个十恶不赦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司马承带着三个弟弟连夜逃亡他乡,本不希望给三个年幼的弟弟带来复仇之心,更不希望给弟弟们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也没有与三个弟弟详说过父亲的死,只说是有一次起义,慷慨杀敌战死的。这段本想烂在肚子里的往事腐肉,却在此刻被不断翻挖出来。
司马承看向赫连空的目光渐渐变得冷静、平静、冷漠,直到重新被戾气占满了眼眶,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让我先踩死你这只蚂蚁。”
赫连空瞳孔放大,受到了惊吓:“不,你不能杀我,你、你怎么能杀我。”
看着司马承冰冷的眼神,赫连空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拉着司马承的衣角,半跪下来,连连求饶:“你饶了我,你饶了我,你怎么能杀我,你不能杀我的,你放过我吧。”
司马承看着脚底下的人,内心无比厌恶,就这么一个人,就这么一个小人,父亲居然要向这样一个没有骨头的人求饶,真是耻辱,真是不值,真是应当将此人千刀万剐!
司马承一脚踹开赫连空,渐渐冷静下来,心中也了然,赫连空如此太过异常,倒像是刻意求死,如此之人,绝无可能与朝廷为敌,与其放虎归山,那就冒一次险吧。想到这里,司马承向外走去,一字一句道:“来人,好好看管,明日一早,所有人集结,当众绞杀!”
几个兵卒领命赶来,拉扯起瘫倒在地的赫连空,散乱的头发下,却分明是一张异常坚定的脸庞。
“你说什么?!”司马昱站起身来,面前的棋局随着起身,乱作一团,棋子散落一地,噼里啪啦直响,“不可能,不可能啊,怎么会突然这样!”
另一头的陆瑾也站起身来,起得太急,背上一阵生疼:“此话当真?!”
陆清月点头:“千真万确,在议事厅附近好多人都听到了,司马大哥发了好大的脾气,下了死令,明日绞杀裕亲王,求情者一并行刑。”
话音未落,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凌琅玉面色匆匆,刚跨了一步,见陆瑾屋内有这么多人在,便又收回了脚,站在屋外拱手。
司马昱顾不得多说,留了一句“我去找大哥!”便夺门而去了。
陆瑾向门外的凌琅玉点点头,道:“我知道消息了。”
凌琅玉点点头,面有忧色,什么也没说,便也离开了。
陆清月怔怔地看着门外消失的身影,回想着开门那一瞬间的眼神,喃喃道:“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王姑娘……有点像武宣公案那日囚车里的女子……”
陆瑾叹了口气,知道也不必再多隐瞒了,便道:“告诉你也无妨了,她就是武宣公独女,凌琅玉。”
陆清月眼眸低垂,似是早已料到,并未有太多讶异,心里清楚哥哥和凌琅玉合起来隐瞒身份一定自有打算,便只安静点了点头,想到裕亲王和武宣公的渊源,道:“哥哥,那刚才她来找你,是不是也为了裕亲王。”
陆瑾点头:“是。”
陆清月小心按住陆瑾的手:“哥哥,我看这一次,司马大哥发火不同寻常,他素日里从不这样,都是以利益为上。谁都知道现在杀裕亲王不妥,他为何一反常态呢……司马家大哥心思多虑、阴郁难料,你小心莫要在他气头上与他起了冲突。”
陆瑾内心有诸多猜测,道:“好,放心,我自有分寸。但,主公这次未必能听我的了,恐怕我们去了,也都是徒劳。”
砰!
司马承的房门被粗鲁地推开,门外吵吵嚷嚷,听上去是几名小卒拦下了什么人。
“大哥!”司马昱动弹不得,在门外大声喊着,“大哥!”
“左将军、左将军,你别为难我们。”
“大哥!你把话说清楚!”
“放他进来。”屋内,司马承阴沉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异常疲惫。
“是。”几名小卒松开了司马昱,司马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小卒见状,将门带上。
“大哥,你们到底聊了什么,你不是答应地好好的,为什么你……”
“我从未答应过任何人不杀赫连空。”
“我……大哥,你消消气,你这是怎么了?”司马昱心急如焚,但也看出司马承内心的怒火,心里不禁疑惑,有什么事情,能让素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如此失态,“大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再谈过吗?你说过,希望天下早日太平吗,如今赫连空在手,就算不能拉拢,那关押起来做人质,朝廷也会投鼠忌器,我们也能少许多阻力,早日看到百姓安乐的那一天。你说过,这也是爹最大的遗愿,你都忘了吗?”
“我一日不敢忘。”司马承深吸一口气,“但,哪怕我们再多走一些弯路,赫连空,也非杀不可。”
“为什么?”司马昱摇头,“大哥,你不能为一己之愤,就……”
“一己之愤……你是这么看大哥的?”司马承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曾经最崇拜爹、最崇拜自己的二弟。
“大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司马昱见到大哥失望的表情,一时愣在原地。
司马承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司马昱的臂膀,开口道:“二弟,你可记得父亲如何去的。”
司马昱一怔,不知道为何忽然会说起父亲的事情:“记得,是杀敌时战死沙场的。”
“不,是一次伏击失策中计,被贼人抓走,那贼人可恨,咱爹,是被活活勒死的,爹临死时眼珠望着我,我永不敢忘。”
司马昱心中如被钝器砸中,忽然有种不想听下去的预感。
司马承放下手来:“那贼人,就是赫连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