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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旧人 ...

  •   是日午后。
      一抹藕白在阡陌间移动着,后面还跟着一名小卒,正是陆瑾、凌琅玉。两人径直走向了田野那头的一处小屋,那小屋紧锁,窗户全都钉上了栓条,门前有四人把守着,还有两队人马在不远处巡逻。陆瑾在门前停下,言语了几句,看守卫兵抱拳让开,放了陆瑾二人进去。
      屋内小草铺上,端坐着一人正在闭眼休憩,听有访客,睁眼看了看又闭上了。
      陆瑾拱手道:“这几天委屈王爷。”见赫连空无甚反应,又道:“不知前两日与王爷说的,王爷可有兴趣?”
      赫连空睁眼盯着陆瑾,道:“你到底为什么认为可以说服本王背信弃义,不顾朝廷?”
      陆瑾笑道:“王爷何等智慧,不是旁人几番言语就能改变主意,只有王爷自己才能说服自己。但王爷是否有问过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山河?”
      赫连空沉默良久,道:“你如此为你主公着想,但你主公可未必承你的情。”
      陆瑾道:“王爷此言差矣。主公胸怀大志,广纳四方英雄,心境非常人可比,况王爷乃当世大家,各方均心怀敬仰,若有王爷相助,主公必倒屣相迎。”
      赫连空轻笑摇头。
      陆瑾见赫连空态度有所松动,紧接着道:“若王爷对此有所顾忌,我请主公亲自来与王爷详谈,主公与王爷二人必是相见恨晚。”
      赫连空哈哈大笑:“年轻人,我劝你莫要白费功夫。”
      陆瑾道:“我这就去请主公来。”
      赫连空不置可否,只玩味苦笑,见陆瑾还不走,道:“还有何言?”
      陆瑾看了看凌琅玉,向赫连空道:“晚生还是有一事不明。”
      赫连空也看了一眼凌琅玉,神态不再那般轻松,道:“是小玉儿有话问我吧?”
      凌琅玉想了想,道:“王爷,东瑞王之事,我不明白您为何……”
      赫连空笑道:“东瑞王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本王以劝谏为诱饵,为朝廷引出心怀不满之人,然后再一一除之。有何不明白之处?”
      凌琅玉眼神刹那间微闪,不动声色平复心情后,半信半疑反问道:“那,家父……”
      赫连空见凌琅玉如此模样,终还是有所不忍,收起笑容,酝酿了一番,才开口道:“玉儿,你父亲的事情,我确是全力以赴,但奈何一己之力,实难挽回,铸成我毕生大憾。”
      凌琅玉闻言,目光浮动,心中蓦地轻松起来,竟有了一丝温暖之意。先前东瑞王之事,再加上方才赫连空的解释,让凌琅玉对这位父亲的挚友、从小关照自己的长辈忽然看不清了,甚至有些害怕听到赫连空亲口说出救凌家之事也是虚情假意。直到赫连空亲口回答了这句话,才如释重负,恭敬向赫连空躬身拱手道:“多谢王爷实言以告。”
      赫连空欲言又止,轻声道了一句:“玉儿,人心复杂,保护好自己,你父亲才能安心。”
      凌琅玉双眸微抬,道:“多谢王爷,玉儿知道。”
      赫连空看着凌琅玉,瞬间有些晃神,仿佛还是那草长莺飞的气候,与凌远一起,带着凌琅玉上山捉野兔玩。纵是高高在上的裕亲王,此刻也卸下了面具般,露出慈爱的目光,温和道:“玉儿,你再像以前那样叫我一声吧。”
      凌琅玉不知为何,忽地鼻头一酸,对着这位与父亲年龄相仿的长辈,有了一种久违的归家之感,点头道:“大空伯伯。”
      赫连空柔柔看着凌琅玉,满足地点点头,会心笑道:“足够了。回吧,玉儿。”
      凌琅玉向赫连空示意道别,一旁的陆瑾也拱手准备一起离开,却被赫连空叫住。
      “你等等,本王想多问你一句,你执意劝我加入叛军,除了本王之功用,可还有其它目的?”
      陆瑾回头,认真道:“瞒不过王爷。瑾想借此机会,报王爷为家父奔走之恩。”
      赫连空意味深长道:“本王多谢你的美意,但本王也送你一句,乱世中的谋士,最不该有的,就是人情味。”
      陆瑾一笑,道:“就当是王爷夸我了。可惜,瑾一身的臭毛病,估计也舍弃不掉这一点人情味了。”
      赫连空不作回应,闭眼道:“既如此,那你且随心活着看看吧。本王乏了,先休息了。”
      陆瑾向凌琅玉道:“走吧。”
      凌琅玉回头看了看闭眼休息的赫连空,微微点头一笑,跟着陆瑾出了屋门,这道门真是神奇,一步踏入,乌云密布,一步踏出,竟是日辉洒落春光和煦。
      随着屋门被吱呀一声关上,钥匙上锁,屋内又回到了冷清萧索。
      赫连空看着窗外的阳光,看着满墙的斑驳,心中不禁叹着,自己原本是担心东瑞王当日之举止激怒陛下,恐遭算账,这才私自前往扬州城处理,想看看有无办法可以找到平衡点,控制局面,既能保住东方善,又能不让朝廷遭受损失。也正是因为这样,身边缺乏亲信护卫,这才让陆瑾等人有机可乘,落到如此田地。
      凌兄啊凌兄,你说我该到底怎么做才好,我既保不住你,也帮不到东方善,就连小小陆家都没办法救下,眼下应天军又卧虎藏龙,必成朝廷心腹大患……这世上,哪有什么双全法啊。太难了,真是太难喽。
      二人离开后,凌琅玉尚需换岗巡卫,便先行告辞了。陆瑾一人原路返回,远远看到水绿衫子在田野间跃动,见到陆瑾,挥手道:“哥,你在这。”
      陆瑾望向前方,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野。”
      陆清月走近了,眼珠子飘向走远了的凌琅玉,努嘴道:“哦嚯,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就饭后小憩了一会儿,你就不见了,还把王姑娘带跑了,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就出来找你。”
      陆瑾看了一眼凌琅玉,无奈笑道:“司马昱呢?”
      陆清月摇头:“别提了,他跟他大哥又吵起来了,我可不敢进去找他。我看到司马家大哥,就这里疼。”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陆瑾边走边道:“吵什么?”
      陆清月道:“我就远远在外头听了一嘴,好像是为了如何处置裕亲王之事。”
      陆瑾绕过清月,往前赶着,道:“正好,我过去瞧瞧。”
      陆清月转身看向哥哥,愁云密布:“哥,哎呀,那你自己去吧。”即便如此,脚底下也没闲着,跟着陆瑾一起往议事厅去了。
      刚到议事厅门前,就看到里面聚了有十来号人,不断有司马昱等人的争辩声传来。见陆瑾进来,争执戛然而止,司马昱转过头看向一旁,司马承背着身子似乎在让自己消气,其余人也没再言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出头。
      陆瑾见状,上前向司马承行礼叫过“主公”,目光从司马昱身上开始,观察了一圈,腆着脸道:“不知有何热闹,可否让陆某也凑上一凑?”
      司马承肩膀一沉,应是吐了一口气,转身向陆瑾和颜道:“军师来了。无甚要紧的,让军师看笑话。”
      司马昱道:“大哥,这怎么不要紧呢。正好瑾兄也来了,不如让瑾兄也说说?”
      司马承未等司马昱说完,便笑看向陆瑾,将陆瑾向门外引,关怀道:“二弟,军师伤势未愈,这等事情不必让军师忧心了,让军师好生休养吧。”
      司马昱偏拉住陆瑾,向大哥道:“大哥,瑾兄乃军中智谋,何事需瞒着他,且裕亲王是瑾兄抓回来的,要如何处置,怎么也要瑾兄也给点意见吧。”
      陆瑾听到这里,前因后果了然于胸,司马昱与连沛交好,连沛是赫连空的得意门生,司马昱最重义气,自不会对赫连空落井下石,恐怕是咱们这位主公,不想从轻处置赫连空,两人才争执起来。主公不愿意听我言语,想来已有定算,昱兄内心着急,这才要找我当救兵,但方才这句话实在不妥,没准是要火上浇油,又见司马承听完这句话之后脸色铁青,忙道:“此言差矣,我是为主公才将裕亲王抓回来的,如何处置,自然是主公自定,瑾自是遵从。”
      司马昱气到语塞,道:“瑾兄,你怎么回事?”
      司马承听完,却也不作声,踱了几步,又似乎消了点气,道:“军师何意?”
      陆瑾招呼众人先坐下,这才慢慢将算盘托出,司马承脸色从铁青缓缓有了血色,到最后,终是缓和下来,道:“军师所言有理,在如此阶段,有赫连空在手,确实于我利大于弊。”
      陆瑾继续道:“不光如此。瑾与裕亲王也略打过交道,此人心胸格局不一般,且也愿见百姓和乐,想必主公与他一定也能颇为投契。”
      见司马承不置可否,陆瑾趁热打铁,道:“不如将裕亲王带来,主公单独与他谈个一二?”
      司马承沉思片刻,点头道:“好,那我就见上一见。”这才示意众人散去。
      众人见状,纷纷告退,走出议事厅后,都大舒一口气,作解脱状。
      “刚才我大哥不听劝,想将裕亲王一杀了之,我们怎么都说不动。瑾兄,还是你有办法。”司马昱跟在陆瑾身旁,小声道,“瑾兄,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你别介意。”
      陆瑾只顾着朝前走:“你们兄弟二人吵架,偏拉我当枪使。”
      司马昱嘿嘿一笑,拍了拍陆瑾:“咱俩谁跟谁。你……你不是大病未愈吗,我跟你说,我新学了一套手法,我给你按摩按摩,保管你血脉畅通,精神焕发。”
      说完,两只手就摸上了陆瑾的肩。
      陆瑾想起年少时被司马昱的“手法”捏得淤青肿胀,去找了医师才给治好,两人还被医师数落一顿。想到这里,陆瑾忍不住一哆嗦,恐惧感又重新布满全身,连忙甩开司马昱的手,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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