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星穹下的露西》燎燃

17、【沈梅】阴谋

　　外面的火烧了好几天，还好封闭得及时，火势没有有蔓延下来，底层也有单独的通风管道，在底层连续作业的工人有储备的食物和水，能够短暂地生存。
　　存活下来的除了我和陈丘原、因为会议迟到而有幸逃脱的赵胜和李默默、本来在查阅资料的苏娇以外，还有在地热装置例行检修的萧清风，十二名不同种类的工人——八名和萧清风一起检查地热装置的工人，两名在主计算机室里看监控的安保人员，一名清洁工和一名爆炸时正在检查冰窖情况的仓储人员。
　　我们在底层呆了两个月。在这个两个月里，检测到外部的能源供应已经被切断，陈丘原就把主计算机设成了低功耗模式，不必要的灯光都关闭，全息屏幕也大大缩小。灰暗的主计算机室里，我常常听见李默默和苏娇轻轻的哭泣声。还有赵胜——他总是想摔点什么东西，但又都不敢摔，因为还能用来摔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他抓起来的不是什么主计算机的重要线路就是什么易损坏的生活用品，最后只能气得干跺脚。工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个过来问我们，可我们谁都不敢在对外面情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出确切的回答。赵胜被问急了，就破口大骂，好几次和工人发生争执，好在萧清风和李默默会过去打圆场。萧清风尝试过安抚其他人，但目前这样的情况，又有什么话是有信服力的呢？
　　石块封死了路口，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敢擅自打开，等到食物和水实在不够的时候，实在耐不住性子的赵胜和几个工人一起把大石块挪开，选择了出去。
　　我也跟着出去了——其实我是想看看在休息区的楚玥的状况，骸骨的发现到现在也让我十分在意。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招呼所有人说：“大家一起出去看看吧，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大家分头看看吧。”
　　赵胜闻言也说：“对，都出去看看。一个个都待在这里不是等着饿死吗？”
　　于是大家都零零散散地站起来，有的人看上去兴致不高，大概是过于绝望的缘故。赵胜正要发作，我急忙说道：“那剩下几个人留在这里看主计算机室吧。主计算机室是需要保证的。”随手点了几个看上去并不愿意率先出去的人让他们留下来，我对赵胜点了点头。赵胜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除了三名工人和苏娇留守，其他人都出去。后来分配路线的时候，我无疑选择了楚玥缩在的倒数二层——楚玥正在冬眠，假如人类社会真的被毁灭的话，为了争夺仅剩的资源，他们很有可能会内斗，而要抹点楚玥这个冬眠者——这个潜藏的冬眠者，实在是太容易了。
　　甚至于说，我希望隐藏楚玥的存在。她是要去三百万年前的人，必须保证她的安全。所以这次只能是我去检查休息区，也必须是我去检查，至于后续的隐瞒，只能见机行事了。
　　“我和沈梅一起吧，两个人比较安全。”
　　就在我刚刚松一口气的时候，陈丘原突然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丘原问，他的声音很低，却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关于楚玥的事情请你解释一下——这次抢着检查休息区又是为什么？”
　　我们两个行走在休息区长长的走廊里，幽暗的应急灯时不时地闪烁，我看着满地破碎的白色墙皮和碎石块，停了下来。陈丘原也停下，盯着我不说话，但也没有就此放过我的意思。
　　我无法瞒过陈丘原。之前让他帮忙对照楚玥与骸骨的数据情况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实验室会突然被毁掉，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落到一种生存资源的竞争关系中。原本的打算，在知道楚玥是创造者之后，就向实验室提出送楚玥去三百万年前，这样就可以了，依照楚玥的性格，她同意的可能性也并不小。正因如此，当时我根本没有要隐瞒和我关系很不错的陈丘原的打算，也没有必要——可现在呢？他还能信任吗？
　　见我不说话，陈丘原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说道：“我听说过人类自创论——因为时空穿梭技术的出现，人类回到过去，传授直立行走与部分技艺，由此创造了人类。现在那个人已经被证明是谁了，是楚玥对不对？”说到这里，他瞥了我一眼：“所以呢？你的打算是什么？在实验室现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送楚玥回去？虽然时空穿梭转置是在底层保存完好，但开启的能源是不够的啊！”
　　他说中了，我是想送楚玥回去的。可我现在对如何送楚玥回去毫无头绪，我能把楚玥的事情透露给谁？现在存活的人里，还有不少根本就不相信人类自创论，甚至于说，为了争夺资源，摆出一番对人类自创论不以为然的态度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我一个人，又怎么把楚玥送到三百万年前？
　　眼前的问题，是是否还要对陈丘原隐瞒。
　　我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我瞟到了我佩戴着的射线枪——我可以现在就杀死他，然后回去解释说这里有敌军，敌军杀死了陈丘原。那本来是为了对付路上可能遇见的真正的敌军才带上的。
　　虽然陈丘原对我很好，我一点也不想杀他，甚至就在刚刚出来的时候还想过要一起努力在这里活下去，我的手也在抑制不住地发抖，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我要拔枪的时候，陈丘原低声说：“我有办法。”
　　我转头看着他。他盯着我发抖的手，再静静地转头看向我，眼镜闪过明亮的光后变得透明，他面无悲喜。
　　我脸上是湿的，我不知道那是汗水还是眼泪。

　　我听着他说完了他的计划，背后一身冷汗。
　　我们还是要杀人的。但是这个计划确实可行。我们要和其他存活的人谋划回到过去，回到百年前的和平年代，虽然能源不够，但可以利用地热装置来存储。最后杀死一个人，把这个人替换为楚玥。考虑到主持时空穿梭的必然是赵胜，赵胜可能是最后一个走的，我和陈丘原会是原定的倒数第二和第三，但我们会在那时率先杀死赵胜替换为楚玥，最后我们两个离开。——这就是陈丘原的剧本。
　　“不，没有这么简单——你大大低估了时空穿梭所需的能源，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多少能源，但我了解过这个领域，绝对不可能在几年十几年里就存储够足够我们所有人进行时空穿梭的能源。”我提出了异议，“我们可以冬眠，但其他人必须要去进行能源储存工作，如果时间太久，久到他们都快老死了，你觉得他们还会愿意去时空穿梭吗？”
　　“也就是说，至少要让那部分留守的储存能源的人回到过去后，可以享受一段安定的岁月——至少也要好几年或是十余年，他们才愿意去做。因此储存能源的时间不能太长。”陈丘原明白了意思。
　　“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多骗一些人吧。”陈丘原推了推眼镜，低着头对我说，“把一些人排除在计划以外。依旧对所有人说大家都回到过去，但我们和一些人密谋除去剩余的人。”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承认我现在畏惧于陈丘原，这样的计划过于残酷了。
　　“你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让楚玥回到三百万年前，不是吗？”察觉到我的犹疑，陈丘原低声对我说，“如果你想做的话，就抛掉这些仁慈。”
　　我没有回复，陈丘原继续说：“至于到底要排除多少人，这要靠赵胜的计算，我们两个去找他提出这个计划，然后参与计算，获得对数据的主动权。”
　　“至于楚玥，我们回去说这里没有人了。大家都是不同的部门的，都不了解楚玥，除了冬眠技术员李默默可能知道她的冬眠。但那没有关系，回去后我把主计算机里的资料更正，改成楚玥已经离开了实验室，要是李默默说她不记得楚玥被唤醒过，我们就说可能是被其他冬眠技术员唤醒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待会我们去看看楚玥的情况，然后想办法把路封锁起来，假装是之前飞行器掉下来的时候路被毁了。”
　　我看着他，他看上去依旧是很冷静的样子，和往常一样。
　　“好。”我答应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想起了露西，我对陈丘原说：“我想让露西活下来，他们会关掉她的培养罐吧，为了节省能源。”
　　“能源是小事，维持培养罐所需的能源不大，就算没有露西也不能多活一个人。”陈丘原说，“可就算她活到了那一天，也没有能源供我们一起回去。她留在这里永远是这个样子，等同于永远都没有出生过，今天死和几十年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如炬，这让我非常不舒服。
　　“已经要除掉那么多人了，多除掉一个又怎么样呢？”我沉默了一会之后说，“我想让她当我的女儿。”
　　“好。”他很快就答应了，转身继续前进。
　　就在我放下心来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但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救一个小女孩，自己去死——这样的赎罪方式最好不要想。”
　　闻言我抬眼看着他，他如同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一般，继续向前走，就像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一样。
　　“怎么会呢。”我说。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准确地知道我要想做什么——他总是让我很不安。这大概就是十年前那个夏季的傍晚，还是大学生的他站在树下吹着口琴向我告白，而我却拒绝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