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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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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内,一身红衣淡妆的茶博士给二人分好茶,备好吃食,便收拾妥当躬身退了下去,房内再无他人。
黄阗端起茶杯喝一口,定定心神,抬头看着对面的陆横,道:“今日请陆侯爷出来,实是有要事与陆侯爷相商,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陆横眉目不动:“是宋大学士的新政吧?”
黄阗心底一惊,竖起手指:“陆侯爷料事如神。”
陆横不置可否。
他与黄阗除去与哥哥有关的几次相聚,其余没有任何交集,且黄阗拜在宋大学士门下,向来以宋大学士马首是瞻,这一派自诩清流,对他们这些显贵门第向来敬而远之,泾渭分明。
瞧陆横依旧神色淡然,既不关心也不排斥,黄阗一时拿不准陆横是什么态度,不过既然答应老师要为新政多争取支持,他便不能食言。
“陛下对老师的新政极为赞成,只是朝中大臣却多有不满,甚至横加阻挠,不顾新政对百姓对朝廷的巨大好处,实在令人痛心。”
陆横端起茶,吹一吹,喝一口。
黄阗硬着头皮,继续道:“今日请陆侯爷来,是黄某个人意思。我知陆侯爷不似那般只顾私利不顾大局之人,因而想请陆侯爷出手相帮,推一把新政,黄某感激不尽。”
“照你所说,若我不同意,岂不是只顾私利之人?”
“黄某并非这个意思,陆侯爷”
黄阗急着解释,陆横抬起手止住,看着他,道:“新政于我而言,同样伤害不小,不过这不是我不答应的理由。而是宋大学士与你所推行的新政,此时,并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如今世家大族连年抢占田地,迫使农户沦为佃农隐户,长此以往,壮大的,只会是世族,于国,却是大不利。朝廷势弱,必然会受制于世族,如此,岂不是要重回过去门阀定优劣的时候?!”
“黄编纂,慎言!”
陆横语气不重,甚至有些轻飘飘的。黄阗却悚然而惊,额头冷汗点点,面色变了几变,忙朝陆横一拱手,语带恳求:“下官失言,还望陆侯爷见谅。”
“新政固然有好的方面,弊端同样明显,长此以往,说不准有利的更多还是弊端更多。还望宋大学士能再三斟酌,不要急于求成。”
若不是看在宋大学士与黄阗此番乃是真心为百姓谋求福祉,为社稷着想,陆横可不会如此好心说这么多话。
黄阗还要再就新政争辩一番,却见陆横已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茶室。黄阗静坐片刻,匆忙结了账,赶去宋显家里。
宋显在书房临摹,听黄阗把陆横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完,沉思片刻,撂下笔,擦擦手,道:“陆横此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不见浮躁自满,一身傲骨却胸有沟壑,可惜,心机着实深沉了些,便是老夫浸淫朝堂几十年,都难有看透的时候。”
“那老师您看,他这番话是故意推脱还是别有用意?”
宋显坐下端起茶盏,看着盏杯里浮浮沉沉的大朵菊花,摇摇头:“故意推脱倒不至于。陆横颇有傲气,便是不肯答应,也不会故弄玄虚。他能这般说,定是不看好新政。”
“可新政明明是利国利民的良策!老师苦心孤诣几年放得的,怎么会不看好?”
宋显又摇摇头。
“局外人,旁观者,向来更为清醒,许是真有我们身在局中暂时没有想到的弊端。”
黄阗皱眉:“若说学生方入京那会儿,对这位陆侯爷还可称得上了解一二,算得上知其心地品性。但入朝为官这些许日子来,倒是越发看不透摸不准。身处漩涡中心,偏能全身而退不说,还可步步高升?!学生这一路看下来,不得不说句佩服。”
“除去自身资质,最重要的,还是看圣心。陆横,颇得圣心。”
黄阗察觉到宋显语气的复杂,不由疑惑的看过去。
宋显却显然不打算再谈,反而从桌上又拿起那份新政折子,摊开,喃喃道:“陆横既然那般说,定然有他的见解。黄阗,你去把有关前朝的土地新策全部拿过来,咱们再仔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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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横从茶室出来,还未等回到槐花胡同,便被宫内传话的小内侍又带到养居殿,陪着嘉元帝闲话半柱香的功夫,方被放离。踏出养居殿,陆横便见台阶下,五皇子正由小内侍引着朝养居殿来。避无可避,陆横只得上前行了礼。
五皇子萧照盯着陆横看了看,道:“陆侯爷,本殿有一事相求,不知陆侯爷能否答应。”
陆横看着五皇子,垂下眼眸,道:“殿下折煞臣。”
“不是难事,是我、本殿的课业,本殿听说陆侯爷乃是状元出身,想必学问定然优秀,本殿有些课业着实弄不懂,能否请陆侯爷指教呢?”
“殿下自有夫子教导,课业上的事,殿下询问夫子岂不是更好?”
“我不想问夫子!夫子自来严厉,若本殿接连询问,只怕夫子要认为本殿资质愚钝,再不肯好好相教。我也不想让母后知晓,我不想她失望。”
陆横颇有些惊奇,隐晦的打量一圈五皇子,暗道相比上次与皇后一道,这五皇子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可大不相同。
这倒是有趣。
如今他倒是可以好好瞧瞧,这位死里逃生的五殿下,值不值得他另眼相看。
“如此,臣恭敬不如从命。”
五皇子闻言,登时露出个欢喜的笑容。
以陆横的聪慧,不会不懂他的意思,既然他能答应,他多少都有希望。
离开皇宫,陆横一路回想五皇子所有表现出来的模样,不由暗叹,五皇子这样也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提前比同龄人都要懂事,会算计,生为皇家人,应算好事。可对他自己来讲,未必是幸事。
回到槐花胡同,才进门,陆横便见黄豆绕着孟燕行小腿打着转一边蹭一边叫,奶声软软的。
孟燕行手忙脚乱的弄着一碗炸鱼干,嘴里不停的哄:“好啊好啦,美人乖哦,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陆横脸一黑,上前接过炸鱼干,三两下分好,端着送去隔壁偏厅,瞧一眼眼巴巴看着黄豆的孟恪,道:“看着它。”
孟恪立刻欢喜的应下,端着炸鱼干放到黄豆跟前,一面试探着上手摸来摸去,一面嘴里不住念叨:“美人乖。”
“黄豆。”
孟恪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陆横,陆横盯着他,再次强调:“黄豆!”
“啊,对,是黄豆乖。”
陆横点点头,出了偏厅。孟恪见他走了,方抬起头,小心翼翼探头看一眼,确定陆横真的走远,便欢欢喜喜重新蹲到黄豆跟前,美滋滋道:“美人慢些吃,美人乖哦。”
孟燕行见陆横回来,立即上前拉住他。
“我跟你说一件大事。”
陆横心里一紧,拿不准他这副神情要说的事是个什么性质。
“我今个去舅舅那,你猜舅舅说什么?”
“什么?”
不会要逼婚吧!
陆横稍一想,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气。
“舅舅说,我那表妹得了急症,已经叫何琦、何岚兄弟俩看护着送回山东府休养。还道,若是一年半载的不见好,我和她的口头婚约,就作废。喏,玉佩全给了我。”
陆横只听见婚约、作废,心中便已欢欣鼓舞,眉眼控制不住的被笑意浸染。
“真的 ?”
孟燕行笑嘻嘻捧着陆横吧唧在脑门亲一口,咧着嘴道:“再真不过。”
陆横嘴角弯弯,看着孟燕行,孟燕行眨下眼:“你放心,何清灵约莫不是什么急症,这怕是舅舅想的解除婚约的法子。”
这般错漏明显的借口,陆横不打算拆穿。何清灵因为什么被送走,他也毫不在意。他只知道,婚约真的作废了。
“哥哥,你高兴吗?”
孟燕行看着陆横,点头:“高兴啊,很高兴。”
陆横嘴角笑意越发明显,慢慢凑近孟燕行,伸出手,沿着锁骨处,一直摸到脑后,突的发力,压着孟燕行贴上来。
伸出舌尖舔舐一圈,满意的听到孟燕行呼吸变得急促。陆横眼底笑意荡漾,张开嘴,碾磨啃噬,微微闭上双眼,唇上的触感分外清晰,他能感觉到哥哥双唇急切的力度和不得章法,纵容他学着自己的样子,伸出舌尖来试探着舔舐,细微的感觉像是被无限放大,两个人闭着眼,纵情投入这场角力。
入夜,气死风灯接连亮起,满府灯光点点,在风中摇曳,四下寂静无声。
常八守在廊下,没敢回头去看一眼房门紧闭的正室。
自从二爷伤势痊愈,这还是头一次呢。瞧着动静,一时半会怕是不会消停。
只是,看虽然是不敢看,可耳朵却没法子也不敢堵住。时不时便有一两声模糊的声响传过来,隐隐约约,偏又能听得出那声儿中带着的无限遐想。
常八不免啧啧,暗道:外人都以为二爷一时兴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腻了,可谁能想到私底下会是这般黏糊?
还有孟爷,二里亭那幅杀神模样带给他的震撼,他到现在都没法忘记。有时还真没法把这样的孟爷,和与二爷在一块的孟爷,联系到一块去。
难不成还真如姻缘占卜一般,什么人和什么人相配,天注定?
常八摇头晃脑,这些他可管不到,他只知道,无论是二爷还是孟爷,在一处,那真是好。他二人高兴,他们这些底下跟着的,也高兴。
这就行了。
只是,这声儿传过来的是“美人儿”吧?
这这,想到孟爷那副俊朗男儿的样貌,常八生生打个冷颤。
二爷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