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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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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垣一语掐断他的遐思,“不要乱想。这位是谢家三少爷,与我有过一段交情,所以才收留他在此住下,并没有别的缘故。”
“对,交情。”谢易灿然笑道。
方垣怕越说越乱,忙向着周成道:“你来的正好,咱们商量一下,这铺子该如何修整。”
修整?
周成古怪的看着他,难道这位小少爷真打算做成一番事业不成?可就这么一家破烂铺子,就连神仙都无能为力罢。
但东家发了话,他这个拿钱办事的总得吱个声。
三人到屋里那张瘸腿桌子边坐下——那桌子经方垣细细擦拭过,看起来洁净如新。方垣说道:“周掌柜,这生意再照这样做下去,迟早总得关门,你也不想看到这般吧?”
周成赔笑道:“那是自然。”
其实这铺子关不关门与他什么相干,已经半死不活了,每日领几个死钱过活。就算真倒闭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另寻一份差事或许还更好呢。
当着方垣的面,这些话他当然不好说出来。
“那么,咱们便须齐心协力,争取将生意做好,铺子做大,如此,才不负你我坚守的一番苦心。”方垣满脸雄心壮志说道。
周成紧巴巴地皱着眉,“七少爷,整修铺子可是得花钱的……”
方大太太既然派侄儿来这种地方,显然是有意打压,绝不会给他太多资金。而且,上个月方大太太已经来过一次,将铺子的余钱都提走了。
方垣随意摆了摆手,“钱的事不用担心,咱们且理出个头绪来,后面再慢慢商量。”
其实他并非空手而来,他作为新娘子嫁去谢家,所穿戴的那些头面首饰,方垣都原封不动地留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当然,所谓财不外露,暂时不必让外人知道。
“一家店的生意要做好,最重要的是货品与人力,我看哪,你们这里两样都很缺乏。”谢易信目望了望四周,一针见血说道。
周成听得满头冒汗:不是他不思进取,实在是没法子改进哪。生意越烂,货品就越老旧缺乏,人也走的越多,从而生意变得更烂,这是个死循环。
方垣沉思一回,“谢易说的不无道理,周掌柜,咱们还是得招几个伙计才行,不然生意做大了,只怕忙不过来。”
真有做大的那天再说吧。
周成在心底默默吐槽,面上却堆起笑容,“这个好办,这附近虽然荒僻,穷汉倒不少。些许有几钱银子贴补生活,他们就巴巴地来了。”
方垣摇头,“不,单这样还不行,还得有个会做胭脂的师傅才好。”
“自己做?”周成讶道。
“当然,否则哪来自己的特色?”方垣仰头看着他,“周掌柜,我问你,你平日都到哪里进的货。”
“多半是在……京中的如意坊。”周成嗫喏着说道。
他在心底小小补充一句:当然还有一部分那些不知名的便宜作坊里弄来的,为了降低成本。
“如意坊的胭脂的确做得好,只是价钱也贵,咱们就是原价买进来,卖出去也得加个几成,旁人一见这价钱就止步了。何况如意坊的信誉比咱们好上太多,旁人有他们一家铺子足矣,何必还来找上咱们?”方垣说道,“所以还是得自己动手,才能出奇制胜。”
说的比做的好听。
周成赔笑道:“只是这各家铺子的秘方也不尽相同,就是真有这样的人,又怎肯放弃一切到咱们这里来呢?”
这倒是个难题。方垣皱眉,“管不了许多了,先把告示贴出去再说吧。”
周成答应着出去。
谢易拍拍方垣的肩膀,“加油。”
“谢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行的?”方垣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怎么会?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凭我谢三郎的直觉。”谢易一脸真诚地鼓励道。
难得他一本正经,说的还是鼓舞人的话,方垣感动得眼泪汪汪,恨不得向他叩头作揖,旋即就见谢易摊开两手,“不过,我这回出来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所以你要是想向我借钱,还是算了吧。”
这个人果然不可靠。
方垣恼怒地说道:“谁跟你要钱?”气冲冲地走开。
谢易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多帮方垣一点,然而……他是真没钱呀!
店伙很快就聘到了,多半是附近穷户人家的小子,听了方垣的要求,周成特意挑了性格忠厚、五官周正的几人:五官周正这一点很使他疑惑,怀疑方垣有什么不好的居心——他倒不想想,其实是为吸引女顾客的缘故。
胭脂师父却难找。
做这一行当的本来就少,碰巧跳槽的更是不可能,若是到别家店子里去挖角:一则属于恶性的商业竞争;二来,若不成功,还有被痛打一顿的风险。
几人正一筹莫愁,就见门外传来碌碌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问道:“请问这里在招胭脂师傅吗?我是京中如意坊来的。”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垣眼睛一亮,忙迎上前来,“师傅请上座,咱们慢慢详谈。”
周成颇有眼色,忙倒了一杯清茶来——那茶杯边上也腻着一圈油渍,他用衣袖擦了三四遍。
“多谢。”中年男子接过,却并不饮用,反而留心打量四周——这屋子里里外外虽经方垣仔细拾掇过,看去仍有一股阴沉沉的气息,多年的尘灰迹象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
方垣有意无意挡去他的视线,“师傅您贵姓?”
“免贵姓徐。”徐师傅说道,“我做这一行当已经有十年了,在如意坊虽不算格外出众,也还身居上流,经验上自然不缺。”
很傲然的口气。没有一定实力的人,不敢轻易说这种话。
方垣笑道:“既如此,师傅您为何又从如意坊出走呢?”
徐师傅将杯子在手里使劲攥着,恨不得捏碎了才好,他愤然说道:“还不是那个徐三!早两年还在跟我学手艺,现在熬出头了,倒反过来诬陷我做的胭脂有问题,如意坊那群蠢材竟也信了他的话!令他取而代之!要不是为了争这口闲气,我又何必愤而出走?”
又是一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故事。
方垣思忖片刻,笑道:“徐师傅,你看这样,咱们这儿正缺一个做胭脂的能手,你若是不嫌弃,就到咱们这里来将就,只是酬劳上或许会差一些,毕竟诸事草创,比不得如意坊那般富足。”
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他不得不尽量节省。
徐师傅有些犹豫。
他凭一时意气离开如意坊,如今急需找个地方养家糊口,若酬劳还比不上先前的东家,只怕会为人耻笑。
方垣在火堆上添一把柴,“徐师傅,不如这样,酬劳方面咱们还是按市价来,你在如意坊多少银子,咱们也不会亏待你的。只是这短缺的部分,就算做你对铺子的入资,等到月底年底结算的时候,当成红利分发给你,你觉得如何?”
他不清楚这个时代的人有没有股份的概念——应该能理解吧?
徐师傅仍旧踌躇。能盈利当然好,可若是亏损了……
谢易开口了,“徐师傅,您来这儿真的就只为养家糊口吗?难道不想做成一番名声,让曾经贬低你、打击你的人看看厉害?”
徐师傅愕然看着他。
谢易叹了一声,“俗话说得好,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倘若连这口气都没了,每日只庸庸碌碌地守着几个死钱过活,这和死人有什么两样?”
谢易的眼睛一向亮得像天上的星子,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方垣一直觉得他很适合搞传销。
徐师傅果然也被套路进去了,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好,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