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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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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员齐备了,剩下的是物料的问题。
徐师傅做的胭脂虽然不差,与如意坊相比,并没有什么特色可言,都是用红蓝花或落葵子实做出来的普通胭脂,珠玉在前,要打出名气还是有点困难。
方垣陷入沉思。
胭脂在现代已经被各种高档化妆品取代,唯有到古代典籍里寻找开拓之道。
红楼梦里是怎么做胭脂来着?
是了,把市卖的胭脂拧出汁子,淘澄干净,再配花露蒸叠而成。这法子跟情人节的自制巧克力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不妨试它一试。
方垣将这个想法一提,徐师傅听后有些犹豫,“这样做只怕费事些,价钱也不得不提上去。且按此方作出的胭脂不是成张的,未见得好用。”
“好不好用,只有用过了才知道。价钱更不是问题,只要东西真,还怕没人抢着来买吗?”方垣笑道。
东家既已下定决心,徐师傅只好勉强同意。他答应回去研究一番。
周成也踩着下班时间溜走。
见四下无人,谢易蝎蝎螫螫地蹭上前来,“阿垣,今晚我还睡你房里好不好?”
方垣冷眼看着他。
谢易连忙解释,“你看,今儿一天都忙着店里的事,这不来不及收拾吗?”
这人惯会找借口,方垣斩截地拒绝,“不行。”
“我给你做饭。”
“……成交。”
结果谢易用一顿晚饭换来半个温暖的床铺。这一晚他甚是规矩,安安分分躺在床上,耿耿不寐的望着头顶的房梁,问道:“阿垣,这世上你最想要什么?”
“赚钱。”方垣利落地应道。
“……还有呢?”
“赚更多的钱。”
谢易翻了个身,困惑地看着他的侧脸,“你就没有别的追求?”
“没有。”方垣亦看向他,“难道你有?”
“当然,”谢易的语气颇为自豪,他放低声音,“譬如说你。”
果然还是不正经。
方垣用被子蒙住头,沉沉地睡过去。
谢易无奈地看着坟起的棉被,悄无声息地叹一口气。果然玩笑开多了是会有报应的,真正认真的时候,别人也不肯当真了。
*
次日还不到辰时,方垣就被一阵叩门声叫醒。
他睡眼朦胧地打开门,就见徐师傅神色犹豫立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垣问道:“师傅您怎来的恁早?有何事么?”
徐师傅扬了扬手中一个圆盖状的小瓷盒,“昨晚我照你的意思,试着做了一回,也不知好不好,东家你看看。”
徐师傅眼下还带着两圈乌青,大概是熬夜赶出来的,果然是个勤奋敬业的老师傅。
方垣感激地接过,揭开一瞧,见里头是深色嫣红的膏体,映在白色的瓷盒中,如山楂膏子一般,甚是好看,且自带一股甜香。
与书中所述也相差无几了。
方垣喜道:“劳烦师傅了,这一盒用的什么花露?”
“为颜色好看,用的玫瑰花露。”徐师傅答道。一壁也有些犹疑,“东西虽做出来了,还得找人试用才行,不然就这么摆出去,只怕也没人肯买,再者也不能放心。”
“那是应该的。”方垣颔首。
他们这一拨都是男的,自然都不肯用在自己身上。方垣倒是有心拿谢易练手,无奈谢易这小子平日里磊落大方,关键时刻却掉链子,忸怩不肯作妇人妆。
徐师傅秉着专业精神,有心一试,可惜他生就一副黑脸膛子,肌肤也颇粗糙,无论怎样打扮总是不美,自然看不出效果好坏。
方垣狠一狠心,只好把自己当作试用品,用银筷子挑一点胭脂抹在手心里,将水化开抹在唇上,腮颊也不能放过。如是收拾一番,他看着镜中的面容陷入沉思。
他本就生得肌肤白皙,甚至到苍白的地步,多了唇上两抹红,加之脸颊淡淡的艳色,看去使整张面容更富有生机。
谢易赞道:“不错嘛,怪道你那位大伯母肯让你做女装,的确能以假乱真。”
方垣连瞪都懒得瞪他,他现在一腔心思只想将生意做好,那段尴尬的过去提都不要提。
周成从门外远远瞧见镜中倒影,一个箭步冲过来,嚷嚷道:“好啊,少爷您居然金屋藏娇!”
谢易放声大笑,不可遏止。
方垣则冷眼看着周成。
周成讪讪道:“原来是少爷您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
一壁连忙补救,“不过,少爷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一晃眼才看错……”
这马屁显然拍在了马腿上。
总算周成灵机一动,回归正题,“少爷,这胭脂看着不错,仿佛挺好用的,咱们这就推出去吧。”
“你,过来。”方垣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
“少爷有……什么事吗?”周成惴惴不安地走过去。
等他走近,方垣抓起盒中胭脂,就往他脸上抹。周成吓得哇哇直叫,“少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方垣冷声道:“你再乱动,这银筷子只怕就戳到你嘴里去了。”
周成不敢动弹,只好任其所为。
事成之后,看着他涂得红艳艳如猴屁股一般的脸颊,谢易方垣两人都笑起来,不同的是,一个大笑,一个微笑。
周成恶狠狠地瞪着谢易,“少爷,他还没化呢!”
“他不适合红色。”方垣漠然说道,将盒子收起。
这不是明显的区别对待么?
周成觉得很委屈。
终究有用得着谢易的时候。
新产品推广的第一步是最艰难的,这么一个偏僻巷子里的小店,想吸引顾客简直难上加难,尤其是那些爱美的女性顾客,更不会踏足。
方垣想了个办法,让谢易去倚翠阁做一下宣传——比起正经公侯人家的府邸,其实秦楼楚馆这种地方对胭脂花粉的需求更大,而且出于经济上的考虑,姑娘们未必不愿做这笔生意。
无奈谢易一口回绝,摆手说道:“我跟那种地方根本不熟,你求我也是白搭。”
这种时候装什么装啊。
方垣无语地看着他,只得使出杀手锏,“你要是不同意,现在就搬出去好了,反正挣不到钱,最后大家都得饿死。”
最后谢易为他这种冷沉沉的绝望语气所屈服,只得牺牲色相换来第一桶金。好在谢易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如今虽然身无分文,偶尔说句正经话,姑娘们还愿意听一听——加之方垣许诺,前三十名来的顾客,可以免费试用。想一想,不要钱的东西,有谁会不喜欢?
窄小的巷子陡然变得香风洋溢,数名妙龄女子衣裙翩跹、嬉笑着过来,她们放诞无忌的模样,引得行人频频驻足。好在这些女子见惯了的,并不介意。
为首的正是倚翠阁的秦桑。
她扭摆着腰肢过来,打量着站在门首亲自招徕顾客的方垣,妩媚笑道:“好俊俏的哥儿,谢三公子,你莫非换了口味了?怪道这些日子总不往倚翠阁去。”
谢易讪笑道:“别胡说,这是铺子的东家,胭脂也是据他的意见改进的。”
正如一切成熟的大姐姐喜欢戏弄可爱的小弟弟一样,秦桑觉得这个年轻的东家十分有趣,忍不住逗他一逗,“方老板,这胭脂看着的确特别,可既不成张又不成叠的,究竟怎么个用法?”
方垣认真地为她讲解,“像这样,用银簪子挑出一点……”
秦桑不耐地嗔道:“听着好麻烦,方老板,不若你来上妆好了,这样看得也更仔细些。”
方垣无奈,只得小心握着手里的圆盒,细细将胭脂汁子涂到秦桑的唇部及两腮上,“好了。”
秦桑原只为逗弄他,不想这年轻人倒是专心致志,半点邪念也没有,自己反生了愧意,掩饰着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跟市面上卖的不大一样。”
一壁对着铜镜细细打量,只觉气色果然好了些,且气味香甜,十分好闻,便起兴道:“看样子是好东西,给我拿一盒吧。”
“好嘞。”里头的周成敏锐地听见,早将一盒包装好的胭脂递出来。
有了一个好开头,后面的事情进行起来就容易多了。倚翠阁人流量不少,口耳相传之下,顾客渐渐都往西街这间偏僻的铺子涌来。为了便于扬名,方垣将铺子改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玉人阁”,简直就像跟如意坊对着来的,虽说有些近乎秦楼楚馆的名号,也顾不得许多了。
宣城侯府。
方大太太亲自喂女儿服完药——方瑾仍整日躺在床上,她倒不是生病,而是心灰意冷,心仪的男子要求取消婚约,还酷爱男风,叫她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方大太太百般安慰无果,只好听之任之。她走到廊前同管事叙话,便想起自己扔给侄儿的那个烂摊子,随口问道:“西街那间铺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