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大漠孤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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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见外使有专门的地方，郭虔瑾随即便安排了下去，临走前看了一眼路敬渟，略有所思，最终还是决定带上此人。
墨离部落对于镇守大唐边关十数年的将士来说并不陌生，他是个弱小的游牧民族，向来与周边井水不犯河水。大唐与突厥之争在这里并不是秘密，周边诸多小国家要么依靠大唐，要么投奔突厥，再一种就是墨离部落这般，两方都避之不及。
墨离使者突如其来的热情使郭虔瑾一个晓卫将军措手不及，直到使者道明缘由。
原来一个月前突厥可汗曳耶率领骑兵血洗墨离部落，一番烧杀抢掠之后扬长而去。墨离首领不堪受辱立即调遣全军精锐埋伏在曳耶返途的必经之地。也是曳耶英雄一世自视甚高，不曾料到一个小小的墨离部落竟敢与他兵刃相接，大意之下折戟于此，被墨离伏兵取了首级，自此，带领突厥一统漠北不可一世的可汗曳耶殒命，突厥军中一时群龙无首，方寸大乱。
而拿了曳耶首级的墨离部落突然意识到，以墨离的实力，这一颗曳耶首级，足矣给他们的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在这历史尚存较大局限的时代，人们文明所及甚至不曾抵达中亚，更不要说墨离这样一个小小的部落，他的眼里只有两个庞然大物。一个突厥，一个大唐。
他们承受不来突厥的报复，不得不来投靠突厥多年的对手--大唐。
墨离军使送来了曳耶的首级，作为投靠的诚意，从今以后，墨离将永远为大唐附属国，臣服大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路敬渟端坐末位，无人留意，倒是让她可以肆无忌惮打量所有人的神态。
但郭虔瑾犹豫了，路敬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忌惮。
虽非边关将士，结合陇右数十年的军事以及如今大唐政治，再看堂上双方神态，路敬渟不难揣摩出其中深意。
这些年突厥与大唐的冲突终究是未曾摆放在明面上，边疆战事不断，也一向是突厥掳掠财物粮食，小摩擦不断，却从未上升到国与国之争。
这些年大唐政治控制衰弱，当年被太宗皇帝打的七零八落的突厥花了半个世纪崛起，逐渐统一漠北。这才是郭虔瑾最为担忧的事情。
往年突厥入侵大唐不过是搜刮粮食，也分不出太大的精力与唐作对。
可如今，他们有这个实力。
若是大唐接纳了墨离使者，无疑是明确的与突厥宣战。收下曳耶首级，从此大唐与突厥不死不休。
泱泱大唐，当年能将突厥逼至天山以北，几乎灭族。如今的大唐依旧不会惧怕突厥！
可郭虔瑾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位置，陇右与长安为突厥所隔断，上不可达天听，边将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国家的邦交，这让郭虔瑾不得不慎重。
况且大唐周边部落小国，哪一个不是时时留意大唐的动向？今日大唐不敢接纳墨离，转眼在附属国之中的威望降低，甚至众多小国选择投靠突厥，这都将是邦交的隐患。
若接纳，陇右八万唐军，如何抵挡突厥的复仇之兵？
郭虔瑾下意识看向路敬渟，此人既是宋璟的学生，应当了解政事。以此人文人的角度来看待此事的话，不知他会有什么意见。
只见路敬渟单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筷子却是以握笔的姿势，筷尖儿直至桌前的酒杯呈投壶姿势，仿佛在一心研究如何一把将筷子投进酒杯......
似是察觉到晓卫将军的目光，路敬渟手上那双筷子灵活的在指尖旋转一个循环之后完美接住，这才轻轻将筷子平放在案头。
“郭将军，鄙人有言，不知可讲与否？”
郭虔瑾视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堂下墨离军使希冀的表情，点头示意路敬渟说话。
“先生请讲。”
随着墨离军使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路敬渟身上，她只微微扬起一边嘴角，回之以一个淡淡的微笑，随即整了整衣角站了起来。
那人一身书生气，举手投足贵气天成，不刻意，不做作，那股子清贵无不提醒在座各位，此子绝非他们这群大漠之中摸爬滚打的粗人一般，他是个文人。
可也是这样一个人浑身的血迹与破败的长衫依然无法掩藏他的一身风华。
清贵的气质与一身血气使得路敬渟站在这群人之中，亦正亦邪的气场不经意间便震慑全场，宛若刚收手的魔王，即便表现的再无害，也打消不了旁人的忌惮。
所有人并未等到路敬渟接下来的侃侃而谈，她缓缓踱步到郭虔瑾身边，略微附身过去问了晓卫将军一个问题。
“陇右八万将士，独守边关数十年，将军可曾惧过？”
郭虔瑾敛了眸子，瞥了一眼路敬渟微微蹙眉，出声确实沉稳有力：“从不曾。”
“再守十年，可做得到？”
这一次郭虔瑾抬头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双眼直直看向路敬渟，眼神中的锋芒多于疑问。
路敬渟负手而立，打定主意不再多说。浅墨色的眸子若古井无波，让人无法探究出更多的内容。
沉稳的将军垂眸无言，任由满堂视线来回在他与路敬渟身上来回转。
那人看似没头没尾的两个问题，郭虔瑾尚不能领悟此人用意，直觉却告诉他，那人的思虑之远早已在十年之后......
“有我大唐将士驻守北庭府一日，绝不叫胡马过阴山。”
“有将军此言，敬渟便敢建言！墨离归唐，虽陇右将士举步维艰，却功在大唐社稷。”这一句路敬渟不曾刻意略过堂前众人，却是下一句悄悄递给郭虔瑾的话，让晓卫将军几欲老泪纵横。
她说：“陛下不曾忘记陇右八万将士苦守边关数十年，将军请给陛下十年时间，让陛下还百姓一个盛世大唐，也让天下人知道，犯盛唐者，虽远必诛！”
“犯盛唐者，虽远必诛！”
郭虔瑾讷讷的重复了一句路敬渟的话，仿佛笃然恢复了神采。这一句话，是天子的自负。为了陛下能够掷地有声的放出这一句豪言，陇右八万将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虽困边关数十年，若非朝中积弱，怎会数十年春风不度？路敬渟说过如今长安局势。天子有意革新，尚且筚路蓝缕，中央此时无力调动军事，边关的压力此时也只能由他们这些封疆大吏一力承担。
朝廷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这个时间，若是要陇右八万将士来争取，他郭虔瑾就算是拼尽三军血也定要为朝廷拖延过这个缓冲阶段......
“臣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战二十年！”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大漠孤烟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