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 漠孤烟 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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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内那十数个军士随着长官的离去，自然是随行离开。路敬渟抱着孩子，望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身后那十余人自然的分成两列，随着郭虔瑾的甩手离去，那些人队列不变，紧跟着晓卫将军，没有刻意的调整队形，若不是这些人的言行举止思维习惯的确保持着本土唐人的禁锢，路敬渟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一位同是后世而来的教官，能教的这些人宛若部队训练多年的老兵……
转念一想，他们都是镇守北廷多年的将士，虽无后世军队训练那般苛刻的要求军姿军容，这些人骨子里的默契早就让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会潜意识的保持最协调的状态。
郭虔瑾一身便衣，身后那些随从亦非一身戎装，但目送这些人离开，路敬渟仍然清楚，他们是真正的军人！
玉真早已换好衣物擦了擦头发，那群当兵的离开她便将房门打开，这一次到是令她意外了。那人做事永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她知道，她一但决定做什么事，便会提前做好了无数打算。
但看样子，那位晓卫将军竟是败兴而归？
路敬渟转过身，一入眼便看见阿盈亭亭立于门内，眼底若有微波荡漾，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在笑这位中宗皇帝钦点的大唐状元公，也有马失前蹄被嫌弃的时候……
路敬渟低头瞥了一眼怀里嗷嗷叫的祸源，无奈的耸了耸肩。
不怪郭虔瑾失望离去，这群铮铮儿郎的眼里，哪容得下一个男人婆婆妈妈的拖着个孩子宛若管家婆一样？路敬渟干脆将孩子交给玉真，连衣服都懒得换，懊恼的想伸手去捂这嗷嗷叫的熊孩子的嘴，却被玉真拦下。
“哪有你这么折腾孩子的？”
路敬渟讪讪的收回手，神奇的看着小东西在玉真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又忍不住手贱，趁着玉真不留意伸手捏了一把小家伙的脸……
紧接着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哭声，路敬渟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她大概是跟小孩子犯冲，注定一辈子没有子孙缘的。
“我什么都没干！”路敬渟迅速甩锅，玉真嗔怒的瞥了她一眼，又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小家伙。
“既然选择收养他了，今后就当他是我们的孩子吧。”
路敬渟有些气弱的看了看玉真，她们这一生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不知阿盈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不能为人母的遗憾。同时身为大唐最尊贵的长公主，阿盈的生活必定会被无数人盯着，她是皇家的女儿，若是膝下无子……长此以往，总会有外人插手她们的家事……
如此一来，这个孩子来的时机仿佛是天意一般，出现的恰到好处。
她们一行至北廷，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她与阿盈的孩子，来日回到长安，这孩子公主府小世子的位置便坐稳了，路敬渟女子身份最大的破绽似乎就这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填补上。
突然，路敬渟神色一紧，认真的看着玉真，道：“这里怕是安稳不了多久，我这便去一趟北廷府，阿盈在这等我回来。”
玉真抿了抿唇，柔声答应。她和敬渟二人离京出游半岁有余，往日那个半步离不得人伺候的公主殿下似乎也不是不能一个人待着。
路敬渟去寻吃的，路敬渟去寻住处，路敬渟去解决游玩路上出现的各种问题，这一路走来，她仿佛不再是那个不识民间疾苦，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懂得一餐一行的艰辛，也曾靠自己的双手卖艺挣钱换取盘缠，与那人一起，她仿佛这才真正从人间走一趟……
路敬渟留恋的多看阿盈几眼，来不及洗漱更衣，直接穿着那一身血泊中滚出来的衣衫，转身迈步走出驿站。
午后的斜阳将那人破败的衣摆映出刺眼的红，明明清瘦的身影，在玉真眼里却仿若巍然不动的高山，她便是一座山，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与广度。
世上男儿千千万，在玉真眼里，都不如那人半分，她才是那个最出色的英雄。
北廷府。
比之天子脚下，这偏远陇右之地，一方节度使便可掌控地方军政大权，全权交由节度使负责。北廷府也称北庭都护府，当年开拓丝绸之路，与安西都护府一样，这都是陇右属于朝廷的象征。
便是这样一座军政枢纽中心，在路敬渟的眼里，没有半分多余的奢华。
一身明光凯的大唐天兵军威风凛凛驻守着北廷府，那一份森严不是北廷府建筑本身散发出来的，而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将这一片土地，生生守护出一片战场的肃杀……
陇右八万唐军，五万驻守安西都护府，由陇右节度使王俊统领，三万天兵军驻扎北廷，由右晓卫将军郭虔瑾统领，多年来与安西军瑶瑶相望，互成掎角之势，在突厥与吐蕃崛起的大势之下，苦苦守卫着这片属于大唐的疆土。
路敬渟手上捏着一封宋璟的“推荐信”，垂眸望了望北廷府的大门。
自则天.朝以来，漠北突厥强胜，不断扰边，数代大唐天子朝纲不振，拱手让出了漠北数万倾疆土，甚至隔断了陇右与长安的联系，一度断绝丝绸之路。
如今李隆基登基，路敬渟知道，那人将会是个圣明的帝王，这个王朝过往的苛政沉冗会在他手上一一破解。
但至少十年之内，大唐没有力气将国家发展的重心偏向边疆军事，也就是说，陇右……仍然需要自己孤身奋战，勉力支撑至少十年之久……
虽然方才被郭将军嫌弃，但小生却一点不嫌弃郭将军！
路敬渟看着那封自己伪造的“推荐信”，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推荐信是假，但若真让宋相为她写这样一封推荐信，以她路敬渟的才识与谋略，相爷也定然不会推脱。
宋璟是经历过则天.朝与中宗朝的三朝元老，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则天.朝反对二张，中宗朝反对韦后，年前又明确拥护太子李隆基掰太平公主下台。世人一说宋相之名，便是国之栋梁，高风亮节。
在这群多年驻守边关的将士这里，他们的眼中没有高官贵族，朝廷之中能让他们敬佩之人，首推宋璟。
路敬渟带着自己代笔的推荐信大大方方的走向北廷府大门，尚未靠近便被守门的士兵拦住去路。她也不多言，主动送上推荐信，由门卫转交晓卫将军。
不多时，府中便有人来接待路敬渟入府。
郭虔瑾再一次看到路敬渟不由得有一丝意外，这一次更加细致的打量起路敬渟。
此子长眉入鬓，唇红齿白，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有种让人无法移目的深邃。没有再抱着嗷嗷叫的小娃娃，郭虔瑾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有些不同于他映像当中读书人的那份孱弱。
这份感觉源自于路敬渟的精神层面，她虽长衫破败，血迹斑斑，但骨子里的那份从容让郭虔瑾不由得重新审视此人。
他说自己携妻子四处云游，不觉至此。如今突厥蠢蠢欲动，陇右这片广漠的疆场，不知多少地方已经遭受突厥人毒手。
这样一个孱弱书生，带着宛若累赘的妻子，怕是已经经历过突厥人残酷的侵略，此时此刻，却依然能安全的带着妻子出现在北廷府，甚至能不卑不亢的站在郭虔瑾面前，他不该草率轻视此人的。
“你是宋璟的学生？”
郭虔瑾望向路敬渟，目光灼灼。镇守北廷十余年，他这军中战术灵活多变将才。但真正的将帅之才，却需要纵观全局，胸中有沟壑，深谋战略文武双全！
他缺的是文人，有心胸有气魄的文人。
“有过一面之缘，承蒙宋相错爱，也曾天子面前推荐路某，奈何路某没有为官之命，更爱这大好河山，游历天下。”
路敬渟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宋璟力荐是假，她寄情山水，游戏人间是真。
伪造的那封推荐信是宋璟向笔下推荐自己的，以郭虔瑾疆场浮沉这么多年的经验，即便不曾经历过朝中官场的权术之争，也会清楚路敬渟绝拿不出谁人向他推荐之信。
反倒是这一封似是早已做旧的向他人推荐之信，更让郭虔瑾信服路敬渟的身份与才略。
“既如此，本将军到是想听一听路先生分析陇右的局势？”
路敬渟稍稍一愣，看来晓卫将军是打算接纳她了，只差了解她路敬渟究竟能为北廷府做出什么贡献了。
稍一思虑，路敬渟径直走向将军府大厅中间的战略地图前，从地势与历史各个方面解说起陇右的局势，以及言语之中不无暗示，朝廷短期之内腾不出手来顾及陇右。
她从长安而来，比这里的将士更清楚朝堂局势，陛下如今的局面堪称步步维艰，但比之则天.朝以来统治者边疆军事的颓势，如今的陛下正在竭力挽回。对于郭虔瑾他们这些驻守边疆的将士们来说，知道这些已经够了。
天子未曾忘记他们，军人以死报国志，他们愿意等，等着陛下突破重重桎梏，再一次领着他们，收复太祖荣光！
凉风吹夜雨，萧瑟动寒林。
正有高堂宴，能忘迟暮心？
军中宜剑舞，塞上重笳音。
不作边城将，谁知恩遇深！
地图之前，郭虔瑾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带来长安的音信。数代朝廷积弱，半个世纪以来更是丢失漠北万顷疆土，对于边关将士来说，那是戳碎脊梁的耻辱。
他们被突厥隔断，与朝廷瑶瑶相望，多少年盼不到朝廷的使者。即便是手握军政大权，天高皇帝远，但真正的军人，他们心中军魂不息，他们永远是汉家军队，大唐的旗帜绝不会更迭。
门边传信兵一声长长传报之声，打破了堂中将军的思绪，转眼间传信兵已至门外。
“报——！墨离军使已到北廷，求见大唐天兵军统领！”
郭虔瑾接过军报微微蹙眉，墨离只是漠北一支弱小游牧民族，此时派遣使者求见，不由得让人不联想到突厥。
“路先生怎么看？”
路敬渟也是意外，对于边疆战事，此时此刻她却是不如郭虔瑾熟悉。
“既然来了，一见便知！”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大 漠孤烟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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