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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远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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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很漫长,漫长到所有人都错以为春神已经遗弃了这片土地,当人们焦急地期待春雨淅沥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却希望着春天的脚步慢一些,再慢一些,或许,就这么永远都不再踏入西渊的大地也无所谓。
无瑟并非真心那么想的,虽然她自己或许还没意识到,她的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最后一丝天真的想法,而这种想法终于和第一场融雪一般,渐渐化去,成为泡影。
尽管祥南的公主已经出嫁,但两国之间的交涉却完全没有进展,祥南的国君英落无论如何都不想迎娶西渊的公主,对于暗地里联盟也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作为待嫁公主的无瑟,不免暗自窃喜,可母后杏姬却等不及了,执意一意孤行,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自己的女儿。
她是这么命令无瑟的,“一个月之后,不论对方是否同意,你都将出使祥南,到时候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要是你胆敢逃回来,就不要再认本宫这个母后了。”
杏姬说得很决绝,让无瑟连一丝一毫反驳的勇气都不敢提起。
走的那天,褚晏并没有来送行,甚至,长亭都是安静异常,只听得到清脆的鸟鸣和过往的风声。
无瑟只是静静的坐在亭内的石凳上,微仰着头,手中酒杯内原本温热的酒已渐渐冷却。昏黄的太阳正朝西边移去,雾蔼蔼的天空中,侧耳凝神,可以听到赶着早春回来的侯鸟的拍翅声。
她第一次产生了羡慕的想法,羡慕这些小鸟,即使不得已离开家乡,还是有回来的一天,可是,她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伸展在她面前的是一条不归路,幽暗的烛光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道路,而身后的门却已经缓缓合上了。
不能回头了呢,她无声叹息。
“公主,时辰不早了,早点上路吧。”随行的侍女小声催促道。
无瑟闭了闭眼,站起身,“嗯,走吧。”睁开眼,已是另外一副表情,薄凉的笑意替代了眉宇间的忧愁,成为了最好的伪装。
走下长亭,踏入马车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回了下头,只见第一抹绿意,已经悄悄爬上了枝头。
春天终于到了,尽管姗姗来迟,却也是确确实实地踏上了这片故都的土地。
阳光轻柔地洒在金色的宫宇上,无人的庭院里,间或有麻雀在辛勤地觅食。
英落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廊檐下,失神地遥望天空。
冬去春来,转眼间,烛绯已经离开百十来天了,这对于身为王兄的英落而言无疑是极大的煎熬。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呼吸着同样的气息,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宛若分身一般的存在,如今,却被生生割裂。
时间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让你忘却,也可以让你不断回忆起往事,深刻到通彻心扉,成为愈发鲜明的烙印。一天又一天,英落没有一天可以不去回想。原来,从思念中逃离竟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然而日子还是不紧不慢地流淌,公平地让人觉得厌恶。
不过,英落的独处并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他的丞相墨白就来打扰他了。
眼角的余光瞟到下跪行礼的年轻臣子,英落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淡漠地问,“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主上,”斟酌了半天的墨白,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毕竟这也算是不小的事,“西渊国的公主一行人正朝我国而来,虽有文书说要造访我国,但背后有何深意尚且不明,以防万一,还是事先商量一下对策为好。”
“你以为他们的目的是何?”英落抬眼看了看墨白,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这个……恐怕是想利用我国反过来对付峻北吧。那两国的战事正处于相持阶段,眼见我国有依附峻北的意图,或许是想拉拢我们,即使未必能得逞,但至少峻北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安心。”
墨白的分析不言自明,原本四国分踞局面被打破,变成了三国鼎立,其中两国军力又不相上下,尽管余下的是一小国,但这种局面下,重要程度却反而增高了。谁都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分割战线的结果只会全盘皆输,想必峻北和西渊都有这样的考量。讽刺的是,虽前有狼后有虎,形势险恶,但若非如此,这么一个弹丸之地也许早就不复存在,真不知道是祥南的幸事还是祸事。
“但是,峻北的手里有烛绯……”英落的话音渐渐隐匿在叹息中,让人听了不由想落泪。
墨白即使不忍心,作为臣子,他还是必须说出来,“王上打算如何行事?”
英落闭了闭眼,待到睁开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另外一副神色,那是和王者所匹配的坚毅的神情,“传令下去,让边境的守军注意西渊的动向,不要让那个公主进入我国国境。”
“那么,王上是下定决心……?”虽说这样的答案他已经有心里准备,但如此毫不犹豫地就从口中而出,还是让墨白不由一惊。
“烛绯她,为了孤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至少孤必须要保护她的安全。”英落缓缓起身,语气虽然清冷,但有着不可违抗的坚决。
墨白沉默了半晌,才答应道,“臣明白了。”
英落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忙碌而空虚的一天还在持续。
早春的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注定成为了不平静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