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10、杀手

　　青石台阶前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辛，走得极其绝望，可施叶没想到，真正的苦难却反而是在他们踏上青石台阶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这第二式的剑招学起来也很简单。”如弈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试剑后的幽谷寂静，施叶重新又看向了他们，龙陶与那男孩子已经归队，看不出什么异样，想来早已习惯如弈的授艺方式。
　　“但要想让刺出的每一剑都能分毫不差地一击毙命，必须清楚地了解每个人身体构造的差异，这一点却是需要你们在日常生活中细心的观察，不停的累积经验。”
　　如弈的训诫显然还没有结束，但他忽然沉默，头微微偏了偏，才又说道：“你们现在三人一组，分别练习一下我刚才教你们的招式。龙陶，有问题的话，就指点下师弟们。”
　　“是，师父。”
　　如弈沿着西侧陡峭的山路飞掠而上，一众弟子正在小声地自行组队，并没有看到隐在山岩雪间的一个青衣身影。
　　只是那抹影子一纵即逝，施叶也只当自己眼花瞧错，并没有细思。
　　湖边的那些孩子就真的各自圈了地点，互相练习起来。施叶瞧着五竹他们三个新入门的弟子，显然还不会使用轻功，空翻回刺这一招屡屡失败，龙陶对待师弟倒是比对她热情和善一些，主动拉着三人似是在讲解其中要领。施叶见五竹他们一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又悄悄地寻路回了琼华宫。
　　晚上如思授课完毕，施叶便窝在床上，苦着小脸，嘟囔道：“五竹、五竹……”
　　梅馨菲扑哧一乐：“想那个冰块儿啦？”
　　萧宁宝皱着眉，很是不解：“冰块儿？冻死人的山上，你还想吃冰块儿？！”
　　施叶只想看看梅馨菲她们是否知道些什么，于是继续嘟囔着：“五竹哪去了？是不是被山里的妖怪吃了？”
　　“山里有妖怪？！”萧宁宝惊吼一声。梅馨菲瞥她一眼：“有什么妖怪！五竹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正学习着昆仑派的剑法呢。”
　　“骗人，他是不是死了……？”
　　“他们……应该会比我们辛苦许多，倒不会死。”梅馨菲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淡淡一笑。
　　“真的？那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他们？”
　　“会看到的，乖，背完穴位睡觉去。”
　　梅馨菲的话，让施叶安心了少许。但是她每天早上还是会偷偷跑到湖边偷看五竹他们学剑，日复一日，时间倒也过去了数月，只是，她依然未能与五竹光明正大地见面。

　　……

　　……

　　灵珠峰上的八月，距离太阳很近，山上的雪白天融成水，夜里又寒得结成了冰，无论大路、小路，都不太好走，这反而让每天奔波于灵珠峰上下的施叶在不知不觉中，浮劲稍厚，虽然还不能像五竹和梅馨菲他们那样跃空如燕、落瓦无声，但也能在冰上寻着最佳踏点，滑、跳之中来去自如。
　　这一日，施叶仍旧躲在那棵大树后面，可是心神却一直无法集中下来，只觉心里莫名发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直等到五竹他们离开了湖泊，施叶才稍稍放了心，折身往回走。
　　湖泊附近从无鸟兽，向来寂静，偶有树叶簌簌作响，也是剑气所致，但是这一刻，施叶却忽然觉得在不知名的树林深处，还隐藏着另一个人，听不到呼吸声，看不到身影，只是那样一种感觉，危险将至的感觉。
　　施叶选了一棵树便将自己瘦小的身体隐藏在后，打量着前方的每一处景致，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运起昆仑的内功心法，让真气在体内缓缓流淌，连心跳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渐渐地与这个安静的世界达成一种很完美的融合。
　　只是站了很久，也没有事情发生，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施叶皱了皱眉，心道：莫非是自己多心了？昆仑派中又会有什么危险？
　　稍一沉思，施叶就离开了大树的掩护，转身继续上山。
　　这时，施叶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只见一团青色的影子正向自己冲过来，在睁眼的一瞬间，他瞧见了那影子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冰冷地看着她！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向着她的脑袋刺了过来！
　　施叶还未向如思学过一招半式，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才刚刚记熟了穴位、入门了内功心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暗杀，她竟忘记了呼喊求救，只是在迅速思考自己怎样才能活下去！
　　她没有武器！她也没有强于此人的内力！她的身体、根本还是一个孩子！
　　施叶看着就要刺进自己脑瓜的匕首，无奈地仰头栽了下去，倒之前还快速地伸脚蹬了旁边的大树，借力下落。
　　杀手的轻功显然不可能比她滚落山坡的速度差，施叶在翻滚中，意识到如弈他们可能还未走远，于是也不管尘土还是冰雪入口，只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与声音，哑哑地吼了出去：
　　“啊——————”
　　半途中，施叶下滚的身体被凭空拎起，然后又被杀手丢东西一般甩在地上。施叶爬起身，看着那个人，他的皮肤是皱巴巴的，像干裂的泥土一样，显然上了年纪，只是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什么情绪都看不到，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施叶，像是行尸在瞪着一具走肉。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施叶哑着嗓子问道。
　　那人没有反应，像没有听见一样，抬起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
　　青色的身影速度极快，像一道来自冥间的闪电！
　　而身前，忽然又似竖起一面从天而降的银色盾牌，生生将那匕首阻拦！
　　刺喉幻杀意！这一式给施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像是烙印在脑海之中一样！在主人正面受到攻击、护卫又相距不远时，便需横截在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拦下那一剑，同时，也要向着敌人的咽喉全力刺出致命的一剑！
　　只可惜五竹的那一剑，刺偏了，划着那人的皮肤滑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细印。
　　“五竹！！”
　　五竹闷哼了一声，没答话，只是迅速地弃了右手的剑，双手一并握住自己胸前的那只干皱的大手。施叶想不到其他，本能地去捡剑。
　　杀手一手被抓，另一只手立刻抬起，朝着五竹的小胸脯便拍了下去。同一时刻，施叶握着剑，向他的大腿刺了下去。
　　杀手一掌落下，五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画了一个弧，摔倒在地，胸口喷射而出的一串血花也在空中画了个圆弧，洒落在地。而施叶手中的剑，竟是深深地刺进了那人的腿肉之中，施叶大惊，连忙松了手，那剑便横插在腿上，颤颤欲坠。
　　她从没有伤过人！也从不知道利器刺入骨肉时的声音竟是如此轰嚣震耳！
　　施叶惊骇万分地看着那把剑，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那人脸上没有半分痛楚的神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然后伸手将剑拔出，丢到了地上。
　　五竹捂着伤口爬将起来，一把将施叶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两个矮小的身影紧紧地贴在一处，施叶害怕地拉着五竹向后退，只是那人却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沿着她常常来去的小路的方向……跑了。
　　就像他来时的速度一样，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