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长淮四七

3、章三

　　走了没几步，阿甄的肚子却是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尴尬地偷偷紧了紧腰带，没想灵道长也听到了，停下来看他，便忙放下了手。
　　“……怎么办呢，我也没带干粮……”灵道长扶着额头，看起来倒有几分孩子气了。
　　“没事没事！咱们抓妖要紧！”阿甄赶忙说道。
　　“那倒也不至于……”灵自灵低头，去摸腰间系着的一个布袋子，取出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来，递给阿甄，“这个你拿着吃罢，虽然不是干粮，但也总能填填肚子。”
　　阿甄谢过之后，跟着灵自灵边走边拆纸包。打开一看，竟是……芝麻糖。
　　“让你见笑了。”前头的灵自灵似是知道他所想，回了这么一句。
　　“啊——不是……”阿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乖乖的闭了口，捻起一片芝麻糖，放在嘴里咀嚼。
　　真香。
　　吃了一点，垫了肚子的底，他便重新包好收了起来。
　　“不多吃点？”灵自灵看见他递过来的纸包。
　　“不了，已经不饿了，待会儿打妖怪我有力气的。”阿甄又挠了挠头，笑得羞涩。
　　此时他们亦停了下来，双双立在一棵老槐树前。

　　“便是这里？”阿甄问道。
　　灵自灵看着老槐树，目光未转，点了点头。“你站到边上。”阿甄照办了。
　　灵自灵手一挥，五面黑幡小旗插至老槐树前地上。她点了一张符，朝五面幡旗正中抛去。只听“轰”的一声，地面炸了开去。待烟雾散去，地面现出一个洞口来，而周围景物，似是也略有变化。
　　“走！”灵自灵移到阿甄身前，揽住他腰部，带着他飞身跳入洞口。阿甄冷不防她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在下落过程中便要惊呼出声，幸得他反应快，马上紧紧掩住了自己的口，除了衣袂翻动之声，未出其它声响。
　　待到踏上实地，他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惊得再次捂住了自己口鼻。
　　洞底光线昏暗，却也依稀见得角落堆落森然白骨，骷髅头颅正对着他，黑洞洞的眼睛教人心中一凛。他正发寒之际，于晦暗中瞥见那一抹粉色，却是心头一暖，莫名地安下心来，连呼吸都不由平缓了许多。

　　灵自灵拈了个带火的小法术，渐有了光亮，二人向洞穴深处探去。一路遇到些小障碍，都被她轻松破解。
　　快走到尽头，前方一片亮堂，似是一间大石室。灵自灵收了指端之火，将背后岐天剑拔出，竟交到了阿甄手上。
　　阿甄瞪大了眼，看着手上那柄名锋，轻声呼道，“灵道长，这……这使不得！”
　　“使得，”灵自灵看向前方石室，“你拿着待会儿防身之用。岐天剑是灵器，若有危险，它自会引你抵挡。”有句话她没说出口——若是岐天剑熟悉之人手持，它只会更加灵活。
　　“那、那道长您用……”他收了声，只因目光落到了她背后另一柄剑。
　　那也应该是好法器吧。
　　灵自灵笑笑，“走吧。”

　　“你们来了。”石室中，影壁前，有一人转过身来。
　　灵自灵和阿甄踏入石室，“倒是让阁下久候了。”灵自灵道。
　　那人已换了一身青衣装束，容貌却是与阿甄初时所见不差，只是饰物俱是青黑色的骷髅图纹，初时的一两分宝相庄严，如今全然变成了阴森鬼气。
　　“阁下道法精深，我自知胜算渺茫，但可否听我一言？”
　　灵自灵略皱眉，“你坑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还有何话说？”
　　青衣人手旋身边兽头，影壁缓缓移开，现出一名躺着的妙龄女子来。灵自灵用灵识探过，这女子呼吸全无，面上呈现紫黑之气，心脏脉搏却微微跳动，似呈已死却被邪术吊命之象。
　　“她是我娘子。”青衣人解释道。
　　“但你是妖身，而她是人。”灵自灵言。
　　此时背后的阿甄却喊了出来，“这、这是镇上沈老爷家的小姐！”
　　“小兄弟，你认识她？”青衣人抬起眼来。
　　“曾、曾经碰巧见过一两面……沈老爷家半年前被灭门，难道……难道……”
　　青衣人却承认了，“没错，是我，”他微微激动，“身为玉梅的至亲，竟然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不该死吗？”
　　他似乎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玉梅与我两情相悦，她父亲却听信那不知哪里来的骗子道士，当她中了邪入了魔，一碗灵符水下去……她便……”
　　“我只能将她的魂魄系于我手上这块灵石之中，再杀了狼心狗肺的那家人和那害人的骗子，将他们的魂魄炼化，以炼魂转命之术，求玉梅的一线生机。”
　　“生机？复活为山鬼之身？”灵自灵插话道，
　　“不管她以何种方式而活，只要我们能长相厮守便好。”
　　灵自灵摇摇头，“你所用的拘魂邪术，只能害了人家姑娘永为鬼身，而你为了复活她而滥杀无辜，只会将你所造罪业加诸在她身上，而循天数命理，怕是这姑娘，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了。”
　　“不得轮回又如何？为鬼身便可得长生。道长，我这炼魂换命之术，本还需七魂便可圆满，但若有道长相助，现在便可完成此术。若此事得成，我愿改邪归正，往后倾力助人赎罪！”
　　灵自灵不言语了。
　　阿甄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气氛似乎是松缓了，也似乎是更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