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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周家公子来访 ...

  •   “小武啊,我说你可真有出息,昨夜那点雷雨就给你吓破了胆,还从床上滚下来了。”
      “谁说不是呢,做了土匪也没练大胆,我怎么还掉地上去了,不过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只记得半夜风雨大,把窗吹开了,我去关窗,之后怎么回事真记不得了,应该就是太困了,倒头就睡。”
      两人说着从西边的小道上了坡,来到了狗棚边。
      “大黄,你们摇头晃脑的,还饿呢?我们小爷应该喂过你们了吧。”小武逗弄着狗儿们。
      狗儿们个个探出了头,急不可耐地想要吃的。
      “它们真是越来越能吃。”大壮道。
      小武朝东走去,狗棚东边有棵大树,树再往东不远的那两处房便是小爷的住所。
      “哎呀,这谁啊?”当他刚转过大树时,不由地惊呼起来,“这不我们小爷吗?!”
      只见尉迟征乱七八糟地躺在泥洼里,浑身湿透了,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沾满了泥浆,一副不知生死的模样。
      “妈呀,这怎么了?”大壮闻声赶来,也吓得不轻。
      小五壮着胆子伸手试了一下鼻息:“还好还好,还有呼吸。”
      “你这不废话嘛。”大壮着急道。
      “好烫啊,发烧了。”小武又惊呼道。
      “废话,这不明摆着在这泡了一夜了。快,给小爷抬屋里去。”
      两人忙合力把尉迟征抬进了房间。
      “快,快去找大夫。”大壮道。
      “好来,可上哪找大夫啊?我们山上也没有大夫。”
      “派人去县里找,然后召集山上的兄弟问问谁懂医,让他先过来,快去。”
      小武连连应着出了门。

      大夫是被人蒙着眼带上山的,这也是山上的规矩。起初这位大夫听说来人是土匪也吓了半死,被威逼着上了山,虽说土匪许诺重金酬谢,但他终究不知是何情形,一直紧张得不得了。
      来了之后,看了小哥的病症便也放了一半的心,医治的人没什么大碍,现在只盼着能安安全全的下山。
      “这位小哥是急症,受了风寒,烧得厉害,我给他开了祛风散寒的方子,应该很快就退热了。他身上还有几处淤青,也没什么大碍,没伤到筋骨和内脏,等烧退了,可涂抹些活血化瘀的药物。”
      罗大当家的道了声谢,又向小武、大壮问道:“你们在哪儿发现的他?”
      小武往屋外指了指:“狗舍旁边,大树下,小爷平时也愿意在那棵树下逗弄狗,昨晚天不好,他应该是不放心大黄,跑去看,难不成路滑摔倒了,还是叫雷给劈了?”
      大壮一手拍了过去:“你小子瞎说什么呢,等小爷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邱道长也在,他是听到了消息,跟着大当家的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兄弟也跟着来了。
      刚才医生未到之时他已率先查看了尉迟征的病症,脑子里一直在盘算,他眼珠一转:“大当家的,昨夜的风雨很是异常,您可有什么不同于往日之处?”
      “不同于往日?倒是被雷声吵醒了,不过很快又睡了。刚才听几位兄弟说他们有人早上醒来也是发现自己睡在奇怪的地方。”
      小武一挠头皮: “对对对,我就是啊,我就是半夜起来关窗,关了窗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许是太困了,就睡着了。”
      人群中有人附和,都说是雷声太大,被吵醒之后又不记得了。
      尉迟征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一时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弄清了现在是白天,并且在自己的房内。
      “四弟,你可感觉好些了?”
      他终于认清面前离自己最近的是大哥,果然这么多年自己最亲的人还是大哥,他一时又有点眼眶发酸,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疼的。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屋子的人围着我?”
      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四弟,昨天晚上你睡在了外面,淋了一夜的雨,发了高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还记得?”罗天威问道。
      他努力回想着,思绪如同眼前的画面一样,还飘飘乎乎的,正飘乎着眼前就出现了那条说黑不黑,说白不白,灰不溜秋的影子。
      他猛地定了定神,轻笑了一下: “唉,昨晚呀,风雨太大,我担心那些狗孩儿,要去看他们,结果天太黑路太滑,一下摔倒了,应该是摔晕了,劳烦大哥还有诸位了,我没什么事了。”
      罗天威沉思了片刻,嘱咐了尉迟征几句,叫他多注意休息,这几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又叫人送大夫下山,并遣散了众人,留小武和大壮在此候着,便和同邱道长出了门,一路往狗棚附近走去。
      他们仔细查看着现场,也没发现任何奇怪之处。
      “邱道长,你怎么看?”
      “依尉迟小爷说的倒也前后对得上,不过,大当家的,刚才人多,贫道不便多说,昨晚悬丝袋确有异动。”
      “怎么讲?”罗天威问。
      “前几日贫道依大当家吩咐将悬丝袋挂于您卧房门外,果不出大当家所料,它感受到了妖气。
      “悬丝袋也是贫道山门中的一件宝贝,它可感知靠近的妖气,在其周围形成结界,一般的妖物绝破不了它的结界。
      “我今早查看悬丝袋,发现其上有裂痕,定是有妖物靠近过。大当家昨晚既然无碍,便是那妖物没有破掉结界。如若妖物真是那条传说中的龙,以他战困龙大阵的实力,应该是可以破得了悬丝袋的结界的。
      “看来六十年前那条龙真的受了重伤,而且至今未好,当年的困龙大阵虽说没有要了他的命,但威力确也非比寻常。”
      罗天威满意地点点头: “邱道长,这可是好消息啊。虽然当时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们的付出也没有白费,如此我们便更有把握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来白虎山呢?他莫不是怀疑到什么了吧?”
      “是我们找了赵家的麻烦,之后龙骨龙妖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他怀疑到我们身上也很正常,如今他重伤未愈,我也不怕他怀疑。”
      其实,罗天威如此大张旗鼓地找龙,早已料到龙也会来白虎山探查消息,他让邱道长布置悬丝袋就是为了验证龙妖现在是否还有百分百的道行修为。
      一个小小的悬丝袋怎会困住百分百修为的龙妖,如此看来他怕是连一半的修为也不剩了。
      虽然自己以身犯险的做法有些冒进,但到底验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
      他不禁心中暗喜,向邱道长吩咐道:“一定要加快进程,在龙妖恢复修为之前重启猎龙行动,此次的猎龙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我马上让三当家开始我们的下一步计划。”邱道长随声附和着。
      两人遂喜笑颜开,便离了此地不提。

      贵和巷赵家大院内,擎男与爷爷正在享用着早餐。
      昨夜雨水冲刷后的院落格外清透,空气中夹杂着花草与泥土的芬香。
      赵老太爷看擎男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吃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觉得有些好笑。
      这孩子,张公子的事不提,周公子的事不提,尉迟公子的事也不提,什么时候心这么大,让做爷爷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两日,事赶事的有点儿多,也未来得及坐下来跟孩子好好说道说道。
      那个什么周景怀,尉迟征的,赵老太爷倒是很感兴趣,可有关张庐升的事他不能不问。
      “丫头,前日在张府,张公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擎男终于停了下来,把嘴里的饭菜慢慢咽下去: “爷爷,您先告诉我他跟您说了什么,我们等价交换。”
      “你这丫头,还跟我讨价还价了。”
      “要不,您告诉我您跟他说了什么也行。”
      “我跟他说什么,他跟我说什么,这不都一样吗?”
      擎男顽皮地眨眼一笑: “爷爷,您不说我可要说了。您听好了,他说了,让我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您便是。您不是很听他的嘛,既然如此,只有您先回答我了。”
      “真的,他真这么说的?”赵老太爷也放了筷子,竟激动地搓起手来,“好啊,好啊,丫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我都告诉你,爷爷守了一辈子的秘密,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知道了这些秘密,那你跟他便是……”
      “便是什么?”擎男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
      “还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爷爷,您不担心他杀我灭口吗?”
      “不会不会,他一定不会的。丫头,快告诉爷爷,他真的这么说了吗?你可不能胡说诓骗爷爷。”
      “当然了,您听好了,他说,您虽救了他,但也惧怕他;他说,您是六十年前救得他;他还说,他不是我们普通的人。如此够不够,能不能证明我没胡说?”
      赵老太爷欣慰地连连称叹:“够了,够了。”
      “爷爷他真的是龙妖吗?您见过他真身的样子?”
      “见过,虽然都过去六十年了,虽然我只见过那么一次,但仍如在昨日,如在眼前,那是一种绝无仅有的青色,比王熙梦《千里江山图》中的青绿山水还要好看得多,他的样子即威武霸气,又灵秀神彩,那样子好看到耀眼,让人不自觉的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同时感觉到了身心的净化和无尚的荣光。”赵老太爷徐徐地道来,眼中已是热泪盈眶,激动的泪水一直在闪闪发光。
      擎男在脑海中浮现着爷爷说的样子,他突然有点儿羡慕爷爷可以看到如此奇观,得以有如此奇遇。而且据爷爷的描述,这条龙不像恶龙,倒像是神圣而又圣洁的存在。可是那三十六个人为什么都不见了呢,当真是他杀人灭口又毁尸灭迹吗?
      “那他们说的猎龙行动也是真的?您也跟着一起进了山?”
      “是的,我偷偷跟着进了山,他们没有人知道我进来。”
      “这么说您看到了全部过程,您知道真相?”擎男瞪大了眼睛。
      老者缓缓说道:“知道。”
      “那,那些人真的都死于他之手吗?”
      “如果我说那些人死有余辜,而且是必须要死,你会理解吗?”
      擎男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如果真的理由充分倒是可以想象。”
      爷爷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你都无法想象他们当时加之在龙身上的酷刑,那条龙最后真的是奄奄一息。当时丛林中还有许多的蛇虫走兽,也一并遭了难,他们被剖肝取胆,挖心穿肠,我不能说那些动物的生命比人更宝贵,但那些人真的绝非良善。
      “还有更重要的一条是,那条龙他不能死,应该这么说,他不能活在人们的视线中,也不能死在人们的视线中。至于为什么他不会告诉我,但是我猜想他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使命,而这一点绝不能让人知道。”
      “原来还有这么多的秘密,”擎男感叹着,“原来他当真是神秘难测。”
      “这些事情告诉你,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若是让他知道你泄了密,你也难逃一死。”
      擎男突然发觉自己有点儿后悔知道这些事了,他似乎也像爷爷一样有点儿怕起来,在这之前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怕的。
      她还是喜欢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活的洒脱自在无忧无虑,知道的越多,心里想的就越多,难免就会横生出各种各样的心绪。下次再见到他时,难免会漏出怯来。
      赵老太爷把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吐露了出来,觉得仿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掀了开,忽觉得胃口也大开。
      他觑着擎男若有心事的样子,忙道:“丫头,别想了,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很正常,你慢慢就会像爷爷一样,觉得这个世上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来,我们吃菜,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不能亏了自己。”
      他决定去厨房看看,叮嘱王婆再多做两道可口的小菜送来,再把他自己酿的酒从地窖里拿出来尝尝。
      那是他在擎男出生那年酿的杏花酒,是打算擎男嫁人时拿出来喝的,一共十坛,先喝它两坛。
      此刻,吴管家匆匆而来:“老爷,周家公子来了。”
      “周……,不见,别让他进门。”赵老太爷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正好,你让他把聘礼也一并带回去。”
      “爷爷,您要干什么,我还没反悔呢?”
      “擎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反悔啊?吴管家,麻烦您请他进来吧,我有些话要当面问清楚。”
      “老吴,不准去。”赵老太爷口气强硬。
      “爷爷……”
      “擎男,从小到大,我没有勉强过你,没有违过你的意,这次你得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见他。”
      “爷爷,算了,你不让他进,我出去见。”擎男说着往门外跑去。
      “真是让我给惯坏了,我可怎么向她爹妈交代,怎么向仁儿她妈交代。”赵老太爷唉声叹气,吴管家忙在一旁劝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之类云云。

      话说擎男出了赵家大门,门外恭恭敬敬立着一人,这人便是周景怀。
      这位周家后生长得倒是白白净净,标准的书生打扮,但眉宇间似有片愁云播散不开,他似乎也愿意躲在那片云后,所以叫人有些琢磨不定。
      见着擎男出来,自是很高兴,他忙上前: “擎男,想来想去,我得亲自前来跟你说明白,今日三更天我便出发了,摸着黑赶了一路,这一大早前来,只为能见你一面。”
      擎男没有搭话,淡淡一笑。
      “你千万不要误会,纳吉的事是真的,不是什么推诿搪塞之言,母亲是真的受了腿伤。”
      “哦,要不要紧?我自是信你的,你也别太忧虑。”
      “倒没什么大碍,不过伤筋动骨怎么也得修养百日,等伤处长好了便也能行动自如。”
      他顿了顿又说: “擎男,彩礼的事是母亲找了位大仙算的,他说你身上有煞神,说如此可以破一下煞神的锐气,让煞神知难而退,煞神便不会随着你进门。我是不信这些的,你放心,我是我们家的独子,等你过了门儿,我的便是你的,我们家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我听媒婆回去跟我说了,彩礼老太爷没说收,也没说不收,让你定夺,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可你爷爷……,很明显他不满意。”
      “你既然知道我不会在意,此事便不说了。”擎男淡淡一笑,想让周围的空气变得轻松一些。
      “这怎么能行?赵老太爷不满意,你我的婚事就多了阻碍,现如今,他老人家都把我拒之门外了,我必须跟老人家解释清楚。”
      “算了,爷爷他看重的也不是这些,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哦,对了,我准备了些补养身子的好东西,等带给伯母,你等着,我去拿。”
      周景怀一把拉住她: “擎男,我不能要,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他对我的误会更大了。本也是,我家中平平,本就有人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想再落人话柄。”
      “其实你也不必介怀,你我都是新时代的有志青年,只要有理想有抱负,都会活出光彩。你不是说,等成亲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广州吗,我们可以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之前确是应了你,可现在母亲腿伤,事事不便,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去不得了。况且你爷爷年事已高,我们远走他乡,老人家有个万一都没人在前操持。擎男,这件事等过个一年半载我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擎男觉得此番话也有理,只能把心中的愿望暂且搁置在一旁,她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意,可心中不自觉地飘过一丝失落。
      “擎男,我得先回去了,母亲现在一时半会都离不了人,咱们两家来往一趟要三个时辰,我赶早出来,还要赶着晌午前回去,你也知道我们家没什么下人,父亲又是位封建大家长,让他服侍母亲,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好,你先回吧,我这边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跟爷爷说的。“
      周景怀终是不放心,又道: “那你……擎男,你千万别生气。”
      “放心吧,我又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从小皮糙肉厚都是当男孩养活的,去吧,别让老人家等急了。”
      “擎男,我就是喜欢你一点都不娇气,能娶到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是我周景怀的福气。”
      “你知道就好,回去吧。” 她嘴上说得无所谓,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回想着当初在省城读书时,他们是同学,那个时候同学们一起相处的时间多,大家在一起时谈天说地,讲的是家国情怀,聊的是意气风发、青春昂扬,生活是有说有笑、有滋有味的,如今到了谈婚论嫁反倒多了很多桎梏和惆怅。
      擎男目送着那位看似也依依不舍的人,她觉得自己好像患上了一种叫嫁前紧张烦恼症的病症,莫名的烦躁不安。
      她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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