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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让他把青龙山给我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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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奇怪。”张妈一边忙着厨房里的活,一边嘴里念叨着。
正巧,锦香从外面溜达进来,她只要一落了空,便时常来找张妈,毕竟张妈是府中的老人,丫鬟婆子们也都归她管,与张妈混熟了,对自己自然有好处。
锦香问: “张妈,怎么了?”
“府里的鸡怎么少了几只?”
“谁敢偷咱张府的鸡,没准是黄鼠狼叨的,小时候在乡下,我就见过一只瘦瘦小小的黄鼠狼嘴里叨着只肥鸡,跑得可快呢。”
“唉,不管了,赶明儿再去买几只。”
锦香听罢眼珠一转,道: “张妈,不如交给我去吧。”
张妈白了她一眼: “这怎么行,府里的一切事物都是专人专办,采买都是长柱负责。你个小丫头片子,又要想法设法地存钱不是?”
“谁不为自己打算?我还要攒嫁妆钱呢。”锦香嘟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正说着,长柱又从门外路过,张妈喊住了他: “长柱,有个事儿,府里养的鸡莫名其妙地少了几只,你看……”
“哦,可还少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没了,府里只养鸡,也是因为我爱养鸡,其他的都是从市场上采买的,金银细软也没听说有人丢的,你说这偷儿怎么不偷别的,专偷鸡呢?”
“什么时候丢的?”
“也许是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您怎么现在才说?”
张妈有些懊恼: “前晚上不是下了大雨嘛,又打雷又刮风的,昨天张管家就请了一队修葺的来府中维护,所以昨个儿有点儿忙,我没顾上去数,只是觉得少了,也没在意。
“平日这些鸡都是在这个小院子里自由跑的,它们吃够了,玩儿够了,自己会回窝的。就刚才我把鸡全都唤回了来,数了数少了一半。”
“行,张妈,这都是小事儿,回头我给您再整几只。”
“哎,长柱兄弟,多谢了,你忙吧。”
“张妈,您客气啦。”
长柱别了张妈,径直往府里的中堂院走去,张管家说少爷叫他过去。
靠近中堂时,看着一人正从里面退出来,本也没在意,可定睛再一瞧竟是位熟人。那人没看到他,他也没言语。
进了堂中,行了个礼,长柱道: “公子,您找我。”
“最近几日我有事外出,不用再采买肉骨。还有,府中的事你盯好了,无论大事小情,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同寻常之处都要向我汇报。”
“公子放心,长柱明白。公子,我刚看到个熟人从您这儿出去,就是住在六里头街的栓子,那人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家里拮据,还好吃喝嫖赌,天天被人追着打,您怎么用这样的人,您别被他坑了才好。”
张庐升抬起了眼,长柱正撞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由地吓了一哆嗦,忙跪倒于地: “小的斗胆,小的不该多言的。”
他也没敢再去看,只是用余光感觉,张公子没有动,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徐徐传来: “你们真的怕我吗?”
“这个……”长柱没成想公子问了这么一句,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怎么回答。
“起来吧。我知道那人的秉性,正因如此才用他。”
张庐升还想说: 不好用了,清理掉便是。可又想了想,还是住了嘴。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儿不想让人怕了,自从他听到他的救命恩人害怕他,突然开始审视起了自己的言行。
“是是是。”长柱应着,喉头滑了一下,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你是为我好,为张府着想,我自是知道。”
“公子,小的感念公子恩德,不敢懈怠。对了,公子,说起不同寻常的事,倒有这么一件事,只不过是个小事。刚刚张妈说她养的鸡丢了几只,府里一直纪律严明,从我来到起就没听说过丢、偷东西的事,不知这算不算不同寻常之处?”
“鸡?……何时丢的?”
“张妈说应该是前天晚上,不过前天晚上那鬼天气谁会出来偷东西?难不成让雨冲跑了,让雷吓跑了?不过也不对呀,咱张府的院墙固若金汤的。”
“府里可还有其他活物?”张庐升问。
“没了,府里的东西都是采买外面处理好的,养几只鸡也是张妈闲暇时解闷的,她还说公鸡可以打鸣,母鸡可以下蛋,好处多多。对了,还有池子里养的锦鲤,其他就真没了。”
“好,就是这样,你办得不错,继续盯着。”他说罢,站起身,往堂外走去。
“公子,您这就要走了吗?”。
他住了下脚步,背着身: “嗯,张管家那我也吩咐了,你们办事我放心。还有二娘那里,嘱咐他们多上心,不准有丝毫懈怠。”
“是,公子。”长柱略一歉身,恭送着公子离开的身影。
此处是一道漆黑的往下延伸的走廊,走一段路便会开启一扇厚厚的石门,越往下走空间越大,走到尽头时,闪现出一个个绿油油的光点,透着阴寒和诡谲,听不到一点的声音,却能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在浮动。
张庐升抬手一挥,那些幽绿的光点齐齐地升高了一些,此时才看得清,那是一双双绿色眼睛随着匍匐的身体站立了起来。
他俯下身,在绿眼睛中间随地一坐。
“也辛苦你们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我,就快了,百日之后便是我飞升的日子,你们也可解脱了。六十年前本就该得圆满,结果被那个无极老道看破了天机,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张庐升深邃的眸光中渐露狠厉: “没想到,那晚夜探白虎山还真有了收获,当年竟然还有幸存之人,不过,不管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他现在怕已不是人了。
“他以为我无法突破悬丝袋的结界,看不出他是谁,如此也好。他们想重整旗鼓,卷土重来,那我就等着他们。黑曜,去告诉绿妖儿,当年害他不能化成人形的家伙出现了,让他把青龙山给我守好。”
话毕,通体乌黑的一条一溜烟地便消失在远远的黑暗中。
张庐升换了身行头,披了件大斗篷悄悄离了张府,一路朝六里头街走去。
徐九叔,也就是铜铃儿的爹正在六里头街东面的这块地上忙碌着,他牵着一头高大壮硕的黄牛从院子里出来,小鞭轻轻在牛身上一甩,牛儿的尾巴也甩起来,脚步便也加快了两步,可即便如此,还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样。
一人一牛就这样走过了长工们聚落的几家门户,又跟两个做杂工的打了招呼,路过招工牌所在地时看到一位年轻人。
那人见到一位轻车熟路的老者,忙上前问: “大伯,请问这里还招工吗?打杂,下地的都可以。”
徐九叔看着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后生个头倒是挺高的,只是这身量略显单薄。
“招工倒是招工,你……做过?”
“哦,做过。”
“下地的还缺,不过看你这样子不像有气力的,牵牛、耕地、播种、施肥、浇水,这些都得会做。”
“大伯,没问题。”
“不如这样,你先干两天看看,如果不合适,再转去打杂。你叫我九叔吧,他们都这么称呼我。”
“好,谢谢九叔。”
“跟我来吧,给你办个录用,你是做长工还是短工,短的呢,有只做春种三节气的,有从春种到秋收的,长的可以一年到三年,咱们这每日管两顿饭,工钱按月结,每月8块银元,提供住处,不过是十人的大通铺,你也可以不住。”
“短的,三节气,之后再考虑。”
“好,”九叔递给他一张纸,“可会识字、写字?”
张庐升一点头。
“这里,你填一下,还有这里需要按个手印。一份我留个底,一份你拿着。”
张庐升很快填好,自己收了一份,把另一份递给了九叔。
“你的字很好啊,”九叔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看你也像是家里遇到难处了,行,你好好地干吧,我们东家不会亏待你的。南边儿还有片地要耕,我得先过去了。”
“九叔,交给我吧,我去。”
“你……,”他笑着一指那壮阔的黄牛,“这牛儿认生,你恐怕不行。”
张庐升淡淡一笑,从九叔手里拿过了牵绳,也没要鞭子。他静静地靠向了牛儿,在牛儿魁梧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看你的了,我们走。”
这只高大健硕的黄牛从鼻尖喷出了一团热气,稳重地迈起了脚步,沿着田垄向南边走去。
九叔一时愣住了,笑了笑: “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一手。”
张庐升赶着牛一路来到南边河岸的田地,河对岸便是柳屯。
据他的线人,也就是今早来找他的栓子说,柳屯杜家的人想要这片地,他隐约觉得杜家似是知道这块地的秘密,又或者杜家与当年那位幸存者有什么联系。
还有,马上要到龙潭聚首的日子了,这里更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此时阳光正浓,他索性找了棵树背靠着坐了下来,他坐下来时脊背也是直直的,没有半分懈怠。那只大黄牛,正在地里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他对黄牛的工作进度也很满意,约摸着两三个时辰剩下的这块地应该也会耕完。
他慢慢闭上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可一直在感受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有个人正在渐渐靠近,来到他身边时,慢慢俯下了身。
“你是河这边的,还是那边的?”来人问道。
他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 “你看我在哪边。”
“这么说你是赵家的帮工,怎么没见过你?”
“你又是哪边的?”张升反问。
“自然跟你一样咯。”
“你也是赵家的帮工?”
尉迟征转过身,挨着坐过去: “不是,我是赵家小姐的朋友,前两天有人在这儿闹事,我担心他们还会来,所以到这儿看看。”
“你说的是杜家的那帮人?那你……,”张庐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莫非你是那位自称可以召唤狼群的人。”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开了。”尉迟征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张庐升没有搭话,只嘴角勾起浅浅一笑。
尉迟征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形形色色,良莠参差,眼前这位虽说衣着朴素,但总感觉有一股芝兰之气自眉宇而出,眼睛又似云中幽谷般的秘境,直叫人深陷其中。
他定了定神: “看你这样,也是落了难的?”
张庐升轻嗯了一声。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来多久了?”
“刚到。”
“刚到?我们还真是有缘,看你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你叫什么?”
张庐升略一停顿: “张升。”
“莺莺传的张生?”
“飞升的升。”
“张升兄弟,我叫尉迟征,我交你这个朋友,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就来……可以去赵家大院找擎男小姐。”
张庐升猛地抬起眼眸,静静地盯着身边人: “你跟赵家小姐很熟吗?”
“还算熟吧。”
“据我所知,他家小姐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人姓周。”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尉迟征突然显得有些失落,不过他转而又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你不是刚来的吗?”
庐升悄悄低下了头: “听九叔说的,九叔的女儿与赵家小姐交好。”
“噢,原来你认识九叔啊,怪不得这么清闲,我看你在这儿坐了大半天了,赵老爷子知道他们家的帮工这么清闲吗?”
张庐升本也不想在此与任何人有纠缠,听他絮叨起来没完,便想借故走开了,他道:“我觉得你说的对,我这么闲着也不是事,该起来干活儿了。”
他站立起身,拍了拍身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喂,你别走啊,我开玩笑的。” 尉迟征郁闷地杵在原地,双手一叉腰,叹了口气,“还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