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宋栖之

2、摘星星

　　曾馨莹曾经是戈颂枝的学生，她对钢琴颇有见解，但对于一部未播的小成本电视剧是否会火，她没有任何把握。
　　在专业上，戈瑶是个固执的人，最后的结果也往往证明她的坚持是正确的选择。

　　曾馨莹从来就没有成功说服过戈瑶，虽然心里觉得不太行，但还是拿起手机，在微博里搜索了一下剧名——

　　《孟婆》

　　这是人鬼恋已经满足不了大众审美了，现在都搞仙鬼恋了吗？

　　剧方的官方微博仅仅只有一千人关注，置顶的微博是三个月前的开机公告，海报便是戈瑶给她看的那张，女主饰演的是孟婆本人，男主则饰演一位仙君，身着白衣，仙气缥缈，剑眉英挺，凤眼狭长，这一张长相可以称之为妖孽的脸，是整张海报最大的亮点。

　　曾馨莹心里暗暗道，男主选角是真的不错，长成这样估计是个大明星吧。

　　她点开女主角微博，粉丝数五万。
　　男主角微博，粉丝数三万。

　　“……”

　　再翻翻微博记录，这位名叫凡星野的男主甚至只转发过一条剧方开机微博，看来这还是他的处女作。
　　合着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戈瑶见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问：“可以吗？”
　　曾馨莹看向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去联系一下他们。”
　　戈瑶眼睛弯了起来，伸手感激地抱住她：“谢谢莹宝！”

　　小姑娘惯会撒娇，曾馨莹笑着摇了摇头。

　　趁着曾馨莹在联系人，戈瑶打开微博。
　　短短一个月内，她的粉丝已经涨到了九百万，涨势甚好。
　　曾馨莹帮她认证了小黄V，并且告诉她要多跟粉丝互动，一周至少要发一条动态。

　　看下时间，已经有六天没水微博了，她想了想，把自己刚刚看的小说截图一张，分享到了动态。

　　@戈瑶Sibyl：这本很好看[赞]
　　[图片]

　　评论区很快挤满了人。

　　【IP怎么是国内？回国了？】
　　【哇你也看这本小说吗？这个剧马上要上了，期待期待】
　　【啊啊啊会不会有节目！想听你唱歌！】

　　由于有过在推特上跟网友开辩论赛的前科，曾馨莹明确告诉她尽量避免回复网友评论。
　　戈瑶听话地遵守这个规定，然后自己评论了自己一条——

　　【回国了】

　　这也不算回复网友，应该没事。

　　评论刚发出去，曾馨莹喊她的名字，朝她说：“那边的负责人还以为我是骗子，你微博给他们官博发条私信。”
　　戈瑶照做，才发过去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对方连发了几行感叹号过来，看出来非常激动。

　　【！！！！！！】
　　【真的是您！】
　　【我马上跟音乐策划说！】
　　【老师您稍等一下！】

　　几分钟后。
　　“终于能聊工作了。”曾馨莹把头发撩到耳后，“看来他们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主动揽活。”

　　戈瑶虽看人眼色的能力稍弱，但很明显听得出来曾馨莹这一句话还在耿耿于怀。
　　她乖乖地保持安静。

　　“他们说马上会把词曲demo都发过来，希望我们一周之内能够去录音棚把歌录了。”曾馨莹说，“那边演员正在录原声台词，正好就在山城，我们过去蹭一下。”
　　戈瑶这会儿才敢开腔：“一周之内这个时间给得太模糊了，会让我养成一种即使最后一天交音也算是完成工作的消极心理，我建议让他们换个说辞。”

　　“他们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曾馨莹忙着接收文件，随口说道，“你以后听到这种模糊时间，自动减半就好了。”
　　“那不行。”戈瑶认真地跟她说，“强制规定和自我约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这是在考验我的道德水准，我还是建议……”

　　“宝贝，学一下这首歌。”
　　曾馨莹拿出耳机塞在她的耳朵里，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争取后天就去把歌录了。”

　　戈瑶听了一半，忍不住出声评价道：“看来他们的团队确实是经费欠缺，不然也编不出这么杂乱的编曲，听得我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贝斯和鼓点在我的脑子里打架，我有点怀疑科瑞在贝斯弦上划两下都会比这个好听。”
　　科瑞是戈颂枝养的一条雪纳瑞。

　　“他们说曲子还可以调整。”曾馨莹忍着笑，把微信名片分享给她，“你跟他们商量一下，或者到时候直接去现场说也行。”
　　“希望他们的制作人可以宽容一点。”戈瑶把耳机取下来，“毕竟人们总是把自己的作品看得超过标准水平线很高的优秀，这一点就连我也不能避免。”

　　*

　　两日后。

　　《孟婆》剧组除了女三号是台湾人，采用了配音员配音的方式，其余主演们均是原声配音，这对于演员的台词功底要求很高。
　　凡星野的速度是最快的，泡在录音棚快十天，只剩下了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这一天，下午两点，工作还没开始，外边几位监听师聊了起来，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了棚内，凡星野听得一清二楚。

　　“假的吧？这小剧组能请到那么红的歌星？听得我想笑。”
　　“我也觉得，就算钱到位了，人家都不一定来吧！”
　　“不是说人家一直在美国发展吗？那边前景那么好，怎么会回国？”
　　“我也就是听到他们配音导演刚刚说要请个音乐监听师，等人来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旁边一块儿进来的女主角唐艺璇闻言也凑了过来，朝凡星野说道：“我刚刚也听到导演在外边说，好像是戈瑶要来录歌，我也觉得像唬人。”

　　唐艺璇和凡星野一样，同为北京电影学院今年毕业的新生，在这一部戏拍完之后，原本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的同班同学，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戈瑶？”
　　凡星野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听洛奇在他耳边说过几次。
　　倒是挺好听。

　　“你不会不知道吧？”唐艺璇见他神色疑惑，瞪大了眼睛，“就是上个月拿格莱美的那个妹妹啊。”
　　她刚说完，又想起来凡星野从来不看微博，便理解了。

　　如今的微博俨然是一个粉圈战场，稍微有点名气的明星，评论区都已经同质化得不能看了。
　　像凡星野这样从不关注微博风向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毕竟只要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便不会缠到自己身上。

　　然而听完她的话后，凡星野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妹妹”两个字上。
　　现在女生之间已经不流行喊姐姐，而是要喊妹妹了吗？
　　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你说咱剧组要有钱请这种咖位的歌星，还轮得到我们主演吗。”
　　唐艺璇叹了口气，感叹道，“不过我又希望真的能请个大腕，好歹咱这剧还能有点水花。”

　　凡星野失笑：“你对这部剧就这么没信心？”
　　“你看看咱俩这粉丝基数，加起来还不到十万。”唐艺璇发愁，“我能有啥信心啊。”

　　正说着，外边师傅们的闲聊声戛然而止。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玻璃门外看去。

　　只见空旷的走廊上忽然挤过来好几个人，剧组的配音导演和音乐总监制走在前面，正回过头，态度恭敬地说着什么。
　　几个人围在一起，护送着中间那个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伐的女子。

　　这几天下来，配音导演对他们几个主演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甚至有一天唐艺璇迟到了几分钟，还被他冷嘲热讽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她不敬业。
　　原因无他，十八线外的小演员，用不着端出那一副客气的姿态捧着。

　　如果说刚刚大家还在怀疑是否是请到了本人，那么现在两位领导的态度很明显印证了真实性。
　　戈瑶是真的来了。

　　她穿了一件高领的宽松黑色毛衣，领口堆叠在脖颈处，把她的半个下巴都盖了下去。
　　及腰的微卷发随意地在后背扎起，铺洒在挺直的脊梁上。
　　她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牛仔帽，帽檐宽大，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遮盖下去。

　　从凡星野的角度，他完全看不清她的容貌。
　　只能从唯一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看出，她的皮肤很白，没涂口红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身旁的唐艺璇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吧……导演人脉这么广？”她的声音透露着百分百的不敢相信。

　　玻璃门外。

　　戈瑶曾经幻想过很多不同的重逢场景，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期待却一点一点地，变成未知的紧张和心慌。
　　比一个月前站上领奖台让她临时编出获奖感言时更甚。

　　她也不知道原因，下车时，随手拿了一顶帽子，把半张脸都压了下去。
　　似乎这样可以给她一些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进入录音棚大楼时，她已经把背下来的歌词忘得一干二净。
　　只听到配音导演热切地朝她介绍：“……这个棚是我们主演在配音，他们已经过来了……”

　　戈瑶不经意地放慢步伐，在经过玻璃门前时，她微微抬起头，从帽檐下，看了过去。
　　她看到了站在几米之外，那个颀长又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长长的棕色风衣，颈间松垮地搭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姿态放松又慵懒。
　　卸掉古装妆发之后，他的形象更贴近戈瑶印象中多年前的那个大男孩，头发微卷，即使不笑时，眉目都给看官一种温柔的错觉。

　　只是目光却陌生得很。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也在看她。
　　他们对视了两秒。

　　短暂的相望，两秒的空白，让戈瑶有些不受控制加速的心跳渐渐冷静了下来。
　　戈瑶收回视线，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不合时宜的词——

　　饮鸩止渴。

作者有话说

　　凡星野：她好拽
戈瑶：他好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