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宋栖之

1、摘星星

　　《摘星星》
　　文/宋栖之
　　2022.7.21

　　三月中，山城又下起了一场雪。
　　雪花的形状并不明显，落在身上很快就化成了点点湿痕。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是钻进骨子里的冷。

　　下戏之后，凡星野拿起黑色的羽绒服，随意地往身上一套，便抬脚走进了漫漫雪夜里。

　　助理洛奇连忙一手撑起把伞，一手提起旁边的保温杯，急急地跟上他的步伐。
　　“哥，小心感冒！”

　　在洛奇的伞遮挡视线之前，凡星野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连月亮也被云层遮住不见。
　　他呼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很快消散。

　　一路走回酒店，洛奇忽然哼起了歌，脑袋也随着节拍一晃一晃的。
　　凡星野揉揉耳朵，问他：“今天心情很好？”

　　“哥，你今天拍了一天的戏，错过了一个非常劲爆的消息。”
　　洛奇把手机拿出来，放了一首歌：“我先给你听听。”

　　前奏有十几秒，夹杂了一句飘渺如仙的女声哼唱。
　　凡星野刚被极其少见的空灵的声音吸引，直到第一句歌词出来时，他兴致降了不少。

　　凡星野无意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看到了关键信息。
　　歌名，《Ballad》
　　歌手，Sibyl·Ge。

　　“英文歌？”他挑了挑眉，莞尔，“你应该知道，我连abandon怎么拼都从来没记住过。”
　　洛奇撇撇嘴，说：“这首歌可是拿到了今年格莱美的最佳新人奖，从中午开始新闻全都炸了，说是最年轻的华人获奖者，爆了好几个热搜，微博直接瘫痪了，到现在快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好。”

　　“这么厉害？”
　　他说着厉害的话，语气却平平，像是不想冷场，却又处处透露着敷衍。

　　格莱美奖是世界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大奖之一，这些年来随着华语音乐影响力的扩大，不少歌手也曾经提名过，然而真正拿奖的却寥寥无几。
　　最年轻的获奖者，恐怕再年轻，也得三十岁了。

　　洛奇兴奋地跟他介绍道：“我才知道她这首歌在美国三大榜单中霸榜第一一周，而且在油管的播放量五天就破亿了，好牛啊！”
　　凡星野抖了抖肩上的雪，轻笑：“美国哪三个榜单？你能说得出来吗？”
　　洛奇张了张嘴，无言片刻，干巴巴道：“你以为我的英语比你好多少？阿板凳，是这么读的么？”

　　凡星野勾着嘴角，没说话。

　　见凡星野没再接话，洛奇又可惜地说：“微博话题刚爆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她的照片呢，长得可漂亮了，现在微博崩了，进都进不去，本来还想给你看看的。”
　　“算了吧。”
　　凡星野接过他的伞，收了起来，踩上阶梯，回头朝他说道，“我不感兴趣。”

　　*

　　戈瑶几乎一夜未睡。

　　出道曲目刚发布时，意外地引起了巨大的热度和关注。
　　她想过红，可是没想到大红大紫，红到直接登顶。

　　得知提名时，戈瑶曾自认客观地对经纪人曾馨莹说，格莱美的提名，是她二十岁生日最好的礼物，也将会是她最高的成就。
　　可显然她更适合“上帝的宠儿”一词。

　　写出《Ballad》时，她19岁。
　　在那之前，她已经是校园的名人，由她作曲的歌曲常年霸占音乐榜前十，甚至在18岁时有幸和顶尖摇滚乐队组合Beast合作过一个舞台。

　　十几岁时便在作曲上表现出来的天赋异禀，让她成为了金曲热歌的头号招牌，年纪轻轻便名利双收。
　　而在《Ballad》之后，她让所有人意识到，在演唱方面，她依然是翘楚。

　　公布最佳新人奖时，戈瑶正在回复母亲的短信。
　　这两年来母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因而她也早早在计划着回国事宜。

　　喊到她的名字时，她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以至于在说获奖感言时磕磕巴巴，头一回失了冷静。
　　颁奖典礼后是各家媒体铺天盖地的采访，以及朋友、老师们的热烈祝福。
　　手机一整晚都没安静下来。

　　等处理完这一些，天已经亮了。
　　天空露出朝阳的霞光时，曾馨莹打了个电话过来。

　　“宝贝，你会不会用微博？”曾馨莹说道，“正好趁着热度，先创建个微博号，到时候商务用，我把第一条微博的文案发给你，你发一下。”
　　戈瑶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

　　她有过一个微博号，不过还是读高中的时候创建的，用的是国内的手机号注册，早已经登录不上去了。
　　下载好微博APP，重新注册了一个新号，却发现微博卡死了，一直在登陆界面一动不动。

　　等了好一会儿，戈瑶困得眼睛都要闭上了，正在这时，终于登进去了。
　　热搜话题榜上连续两个爆，吸引了她的目光——

　　#格莱美最佳新人奖 Ballad # 爆
　　#最年轻的格莱美华人获奖者 Sibyl·Ge# 爆
　　#请问是仙女下凡了吗# 热
　　#别人的20岁 我的20岁# 热
　　#Sibyl外网社交平台粉丝破千万# 热
　　#出道即巅峰# 热
　　#伯克利音乐学院# 新

　　一连串的热搜话题全部都是关于她，点进第一个话题，甚至还有很多实时热议，问她是谁，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忽然就横空出世了。
　　同时还有人质疑连中文名都没有，她是不是个假中国人。

　　戈瑶实在太困了，没工夫看下去，找了半天找到右上角的发微博图标，复制曾馨莹发过来的文案，发了一条新动态。

　　@戈瑶Sibyl：大家好，我是Sibyl·Ge，中文名戈瑶，上大学前一直在国内上学，是真·中国人。
　　我的所有主创作品均是大学时期以我的英文名发表，《Ballad》是我去年八月份作为歌手身份发布的出道曲。接下来我将会在国内发展，多谢大家的关注。

　　动态显示发布成功时，戈瑶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个月后，回国飞机上。

　　戈瑶把母亲戈颂枝发过来的图文消息一并转发给了曾馨莹。

　　“我一向预判不准经济的走向，老妈应该在我大一第一个月只向她要了一百刀生活费的时候就该察觉的。”
　　戈瑶朝她说道，“你可以问我山城地铁每一号线的布局结构，但我说不出哪块地方最适合买房。”

　　曾馨莹打开图片，说道：“阿姨不是神经衰弱吗？最好还是郊区的房子，安静一点，我看这个地方就不错。”
　　她对比了几个房区之后，选出了最满意的一张，正要给戈瑶看看，却见她正打开了一个小说阅读软件，飞快地翻着页面。

　　曾馨莹跟她合作两年多，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也会看小说，她笑着看向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姑娘，学她稍显古板的腔调，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虚构的世界都是不值得花费时间探索的。”
　　“我的原话是，沉浸在虚无的幻想中，只会浪费真实的每一秒。”

　　“但很显然人是变化无常的个体。”戈瑶看着她，提出例子，“昨晚你答应我今早喝红豆粥，然而我喝到的是绿豆粥。”
　　曾馨莹无奈地说：“那家店红豆粥卖光了。”
　　“看，你也一样。”

　　戈瑶把小说的封面调出来，放到曾馨莹面前，一本正经地朝她说，“这本小说拍成电视剧了。”
　　曾馨莹对于国内的影视方面早已经不太关注，她没明白戈瑶的意思，问：“所以？”

　　戈瑶指了指阅读人数，说道：“虽然我对写作并不熟悉，但我想同是创作，音乐和文字应该是没有边界的，刚刚我浅看了十几章，我个人认为它会是下一个Ballad。”
　　曾馨莹对于她的论断并不反驳，她想了想，问：“你想演戏了？”
　　“你的思维还是那么跳跃，我一点都跟不上。”

　　对于戈瑶的指控，曾馨莹早已经习惯了，她努力想跟上戈瑶的思维：“所以你是想说？”
　　戈瑶退出小说界面，又调出来相册中的一张海报，递给她看：“这部剧半个月前全员杀青，这两天已经到了后期配音的环节，工期如此之短，说明是在压缩成本。我相信，他们目前应该还在为歌曲寻找合适的制作团队。”

　　曾馨莹看了眼男女主的海报，心道这男主长得还真帅。
　　但很快又被戈瑶的话带偏了。

　　她听了这话似乎懂了，难得产生了一种吊车尾头一回跟上大部队的错觉，但她觉得这错觉有点棘手。
　　她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别告诉我，你想做慈善？”

　　“做慈善的前提是无条件、不要求任何回报。”戈瑶纠正她，“这部剧的后续价值将会是巨大的，并且从目前来看，只有我看到了这种价值。”
　　曾馨莹用她的话堵她：“你一向预判不准经济的走向。”

　　“这不是经济的走向，这是艺术的走向。”戈瑶有理有据道，“我有敏感的雷达，用于探测优秀的文艺作品，现在，它在滴滴地响。”
　　“我没听到在响。”曾馨莹觉得头疼，“宝贝，我提醒你一下，你这一个月推了大部分工作安排是要去看房子，别是为了空出时间接一首名字都没听过的电视剧的曲子。”

　　“我以为我晚一点说你就没办法拒绝我了。”戈瑶垂下头，表情悲怆地叹了口气，“我想我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正在曾馨莹头脑风暴怎么说服她时，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有人添加了她的微信。
　　在戈瑶发微博通知接下来在国内发展时，商务联系从来没有断过。
　　曾馨莹刚随手加上，却看到对方很快发过来一段文字，眼睛一亮。

　　【您好，我是歌手梁倩敏的经纪人小刘，目前我们正在筹备环球演唱会第二场，地点就在加州，想问一下戈瑶女士有没有意愿成为我们的特邀嘉宾呢？】

　　梁倩敏是华语乐坛顶尖的实力歌后，拿过的音乐大奖无数，而今年的环球演唱会也是筹备了两三年才启动，足以见得重要程度。
　　像她这样的大前辈竟然会邀请戈瑶做特邀嘉宾，这是何等的荣幸，曾馨莹根本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然而她刚要回复，一旁的戈瑶早已看完了消息，她出声提醒道：“莹宝，我已经婉拒了。”
　　曾馨莹：？

　　戈瑶把手机屏幕给她看。
　　两分钟前，梁倩敏本人转发了一条网友的评论。

　　@梁倩敏：我去联系她了@戈瑶Sibyl//@我又在网上冲浪了：姐姐！能不能请到戈瑶啊！太想听她唱中文歌了！//@梁倩敏：五月二十号的加州场，你们想见谁？

　　这条微博动态的下面，热评第一，正是艾特的本尊。

　　@戈瑶Sibyl：姐姐，好可惜，我五月二十号是学校毕业典礼[大哭]

　　曾馨莹差点忘了毕业这事，她一拍脑袋：“还好，差点答应她了，你整个五月都得在学校吧？”
　　“是啊，太遗憾了。”戈瑶露出惋惜的模样，很快又满眼期待地问她，“那部剧能考虑一下吗？”

　　曾馨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