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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陈泰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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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是捧着那碗热汤面进来的,掌心与指腹的温度格外高,宋疾虽然刚从床上下来,身上的体温并不凉,也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有种发麻的烫感。
幼时萧翊为自己脱鞋,宋疾只觉得这小孩可爱又可乐,毕竟那时的萧翊还只是个豆丁大的奶娃娃。
可如今的萧翊比自己尚还要高出一截,身上拢了层常年养成的矜贵之冷,骨骼与容貌明眼一看就是成年人,是怎么也无法当成小孩来看待了。
甚至连弟弟都不行。
萧翊眼里携着难以言说的东西,宋疾察觉到自己的踝骨处被对方有意无意摩挲过,他缩了下,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脸大概都红透了。
宋疾默不做声的任由萧翊给自己穿好了鞋子,他想说寻常兄弟家一定不做这个,起码看对方的眼神与肢体动作一定没有这么的......这么的暧昧。
但这话到底不能说出口。
萧翊坐在宋疾身旁,那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
宋疾突兀的有些心慌,先前梦境里带来的难受与思虑全都被眼下这莫名的氛围抛之脑后。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缓解,拿起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后,就强迫自己望是向萧翊的眼睛。
萧翊的眼睛被烛架上的火苗揉入了细碎的光,他松了眉心,看上去比往日平和不少,就像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
见宋疾看向自己,萧翊微扬眉毛,以为他是有事,“嗯?”
宋疾抿了下唇,“你去洗个手吧。”
萧翊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疾正经道:“我白日在校场陪着那群人练了一天功夫,回来还没洗过。”
他自知对话莫名,但还是硬着头皮赶起人来,“大半夜的,明日你还要早朝,洗过手就回你自己的屋里睡吧。”
萧翊明白了,他长睫微垂了些,唇角的笑意淡了许多,“你是在赶我。”
他口中溢出一声冷哼,又成了那个“乖戾无常”的祁王,语气也没那么平和,“刚醒时不还闹着说需得我负全责,怎么,现在又不需要了?本王平日是太纵着你了,才让你如此理直气壮的呼来喝去吗?”
见萧翊有闹脾气的趋势,宋疾无端想起梦里小萧翊含着泪看刘晏之的模样,心头的羞赧退却不少,他刚才本来就是临时产生的想法,也没真想把萧翊赶走,只是想打破两人间这种微妙难言的粉红泡泡。
“也没有啦。”宋疾吹散面条升腾起的白烟,小声说,“我这不是怕殿下休息不好,明天再跟我发脾气么。”
他露出一个笑容,找了个新话头开始给这位殿下顺毛,“你尝这面了么,你不是第一次做吗?”
系统在宋疾脑海里吐槽:“我看你也挺反复无常的。”
宋疾:“滚。”
系统丝毫不惧,毕竟宋疾又打不到它,“你真不觉得自己特像在钓人吗,小心你这样‘欲拒还休’的,萧翊迟早收拾你。”
宋疾压根不敢往那想,所幸萧翊大概是看在他今日身体不爽的份上,真就乖乖被顺了毛。
“我从来没跟你发过脾气,也不会跟你发。”萧翊定定看了宋疾几秒,“我没尝。”
宋疾没纠结这个问题,吹了几口气就呼噜呼噜吞下了一口面,然后立刻就变了脸。
这真是打死卖盐的了,面已经是苦的了。
“难吃就别吃了,我去叫海伯再给你煮一碗。”萧翊伸手要去夺宋疾的碗,被宋疾躲开了。
宋疾抱着碗嗦了几大口,含混不清地说,“还成,就是有点咸而已,这大半夜的,你就别再麻烦海伯了,下次尝着点放盐就好,你毕竟是个锦衣玉食的王爷,已经很厉害了。”
萧翊眼中飞速划过一瞬犹疑,沉默片刻后,“嗯。”
宋疾吃完这碗面,舌根都已经苦的发麻了。
他利落地翻身上床,刚要往里躺,又想起什么,对开始脱衣的萧翊说道:“我去洗个脚。”
萧翊将外衣随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晚上我抱你上床后就给你擦洗过了。”
宋疾僵在原地,一脸懵逼。
“你以为你这身寝衣是怎么换上的。”萧翊开始换寝衣,手下动作一刻没停,“你夜间出了不少汗,我怕你醒了不舒服,给你擦洗了两次。”
宋疾梗了半天才慢悠悠说道:“谢谢啊。”
“不谢。”萧翊吹熄了蜡烛,躺在宋疾身侧,平淡道:“对你负责而已。”
宋疾:“......”
他强忍住抱着水缸连干三杯的欲望,沉默地躺下后便闭上了眼。
——
翌日一早,宋疾就回了侯府。
他简单跟几个来打招呼的弟妹聊了几句就去了李明达院里。
李明达正在绣东西,见到宋疾就起了身,脸上是灿烂的笑意,“小鱼儿,我给你绣了个荷包,你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银白色的荷包上是两条栩栩如生的大红锦鲤,旁边还有几个尚未完工的荷叶。
“母亲的绣艺自然是好极了。”平日里会叫宋疾小名的就李明达和祖父一家,祖父不常见,因此李明达这么一叫,宋疾心里就发暖,“更何况是特意为儿子绣的,改明我可得天天挂在身上。”
李明达心情很好,拉着宋疾去屋里坐了,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做几道宋疾爱吃的糕点。
“殿下似乎很是惦记与你的表兄弟情。”李明达一边绣,一边慈爱地看着宋疾,“这几日都跟着殿下做了什么?”
宋疾坐得老实,“就帮衬着处理一些不打紧的事。”
“昨日见着平君丫头了?”李明达笑道,她真在意不是萧翊与宋疾的相处,“听说人家特意跟着清莹跑去军营给你送饭了?”
宋疾颇有些无奈,“母亲,不是特意,人家是给弟弟带饭,我只是顺带的那个。”
“哎呦,我都听林焯说了,平君丫头带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早先时候她母亲专门问过我这个。”李明达一脸过来人的神情,“小时候那么机灵,怎么现在反而呆木了不少,人家平君就是为了你去的,找个由头而已,难道你还要让姑娘主动说心悦与你吗?”
宋疾知道在这方面他是说不动李明达的,只能道:“我对苏小姐无心。”
他突然记起昨日萧翊开玩笑的话语,心念一定,便说:“母亲,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李明达一愣,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是哪家的姑娘?”
宋疾信口胡诌:“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我还没同她表露情意,等八字有了一撇再跟您讲,我跟那苏小姐是不可能了,您回头跟她母亲委婉地说说,别耽误她找个好姻缘。”
他撒着娇转了个话题,“您别我一回来就催着我娶人嘛,我是回来陪您的,您怎么不多跟我聊聊家里这几日由没有什么趣事儿。”
李明达十分宠宋疾,见他不想多提婚事,也就顺着宋疾的话头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宋疾乖乖听了,晌午也是在侯府吃的饭,过后还跟宋康泉比划了几下武艺。
午睡过后,宋疾又去找了李明达。
闲聊没几句,宋疾接过李明达喂过来的奶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露好奇地问道:“对了母亲,您认识刘晏之吗?”
李明达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你说皇后吗?那自然是认识,你前些日子不是才见过她吗?”
“我听说萧翊生母也叫这个名字。”宋疾用手托着下巴,“我当时还奇怪呢,他生母不是在冷宫吗?”
李明达敛了笑,但没说宋疾什么,她眉间添了点感怀,目光落在了院里某个角落,“你是听谁说的?这话你今日问我就罢了,出了家门可就不要再提了。”
宋疾没打算完全瞒着母亲,在心中斟酌了些半真半假的话,“当年在秋羌峰上,北齐的樊恪清说的,他说大梁多年前曾有位骁勇上将陈泰和,同他们北齐将门虎女刘晏之本是一对佳偶,后来却......”
他冲刘晏之笑,温声道:“我知此事晦涩,肯定不会在外提及,今日问母亲,只是出于好奇。”
李明达叹了口气,“我是认识她的,她......是个活泼的性子,有着很好的功夫,曾在冬日围猎时同泰和拿过好彩头。”
她眼中浸起些许哀伤,“晏之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女子,你同祁王交好,应能从他那容貌上看出一二来。几十年前的时候,北齐与大梁关系尚未如此紧张,晏之与泰和因缘邂逅,喜结连理,如若不是那时泰和......泰和糊涂里通外国,二人便不会落得这个境地。”
宋疾顺势接过这话,问了自己在意的事情,“师父曾说陈泰和是个正直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那时陛下可曾派人调查过?陈将军又可曾为自己做过辩解?”
李明达摇摇头,“其中的全貌我也不知,只记得那时是陈泰和身边的一名副将以命检举,给陛下送了好几封陈泰和同樊恪清来往的信件,抄家时又找到不少证据。后来三司协理,陈泰和在狱中是认了罪的,陛下尚未定下责罚,他便被一碗下了毒的白米粥给害死了。”
宋疾眯了下眼睛,“谁送的粥?”
李明达道:“刘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