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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这能吃么?……”黎华侧着头。
      “干吗,不信我闺女?”老爸怒目圆睁。
      “想不到我黎华竟然沦落到你家来吃饭!”一声长叹,筷子从黄瓜炒鸡蛋上移了下来。
      “谁叫你非要我陪你吃饭,还非AA制不可!”我用筷子戳戳他的肩胛,“知道我多穷么?一个鸡蛋还恨不得分两天吃!”
      “小姐,我也不富裕!”天王一脸委屈,“我的钱不都投给剧组了么?唉,本来还想换辆车……”
      古芊菁第二……
      无奈地端上汤。黎湘离这部戏可真谓多灾多难。片商本就心下打鼓,加上我和黎湘离莫名其妙的绯闻一出,然后“女主角残疾”的新闻上了头条,当即被撤走所有的资金,剧组运作立刻陷入瘫痪。
      王瑞恩还指不定躲在哪里笑呢。想到此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黎华站了出来。
      据八卦莉莉的描述,场景是这样的:
      “当时,黎湘离导演已经陷入绝望之中,和方若绮二人抱头痛哭。突然,一个神仙般飘逸俊秀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要担心,有我在。他们抬起头,只见天王黎华长身玉立,手指掠过的地方,椅子变成金色,地板变成银色,而墙壁,变成黄铜……”
      如果她拿一琵琶坐到苏州园林里,绝对标准的说书先生。
      事实是,黎华找到黎湘离,说,如果回报合理,愿意投资剧组。
      人家是有投资理念,哪里像外界传得那么天降神兵。有种他说我全捐给你一分回报都不要——那就不是黎华了!
      “丫头,你的男朋友变好看了?”老头推一推老花眼镜,冲着黎华直打量。老头一直没吧王瑞恩和黎华分清楚。
      “你说什么呀,谁是我男朋友!这男人钱都被套牢了,没钱的男人配得上你女儿吗?”
      “方叔叔,若绮现在欠了人家一千万,我怎么敢当她男朋友,一不小心背了这么多债,我凭什么呀。”黎华不依不饶。
      “你们……真没谈?”老头举着老花眼镜。
      “真没!”我们异口同声。
      “啪!”老头把老花镜往桌上一扔。“没谈这么亲密干吗?你,小子,脑袋离我女儿远点,干吗,她脸上有蜂蜜?看你一脸馋相,跟熊似的!”
      “我?熊?”黎华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她是蜂蜜?”
      “不乐意啊,”我得意洋洋,“没叫你熊瞎子就不错了!坐过去点!”
      “是你太胖了——”他抗议道,突然,目光落在桌子上,惊奇地叫道:“黄瓜炒鸡蛋,番茄炒蛋,青菜炒鸡蛋,番茄蛋汤——方若绮,你是黄鼠狼吗?”
      “最近肉价涨了,只勉强吃得起鸡蛋。”我平静地。
      “那也不用……”
      “小子,你是她老公吗?做给你吃还挑三拣四!”老头筷子一拍,“爱吃就吃,不爱吃,垃圾桶里还有蛋壳!”
      “补充钙质!”我把脸埋在米饭里,笑得不亦乐乎。
      “怎么办,”黎华捅捅我,“如果你不还清一千万,就永远做不了我女朋友,我也永远吃不上你正常的菜肴。”
      “是啊怎么办,”我努力忍住大笑,“如果你投资失败,更只能天天跟着我吃鸡蛋了。”
      老头歪着脸,好像我们讲的是吉普赛咒语。
      过了良久,冷不防冒出来一句:“若绮,今天打酱油的时候我看到你那个同学了。”
      “嗯?”忙着斗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开餐厅的,莫……”老头翻着白眼,好像眼白处能显示对方的名字——
      莫筱筠。

      我也不知为何会有勇气再次出现在民歌门口。一年前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经过与这个餐厅相错的任何一条马路。
      金色的阳光穿过落地玻璃,午后客人很少,莫叔拄着拖把,站在服务台边发怔。心头一酸,用力止住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三年来,告诉我什么叫做父爱的是他,不管什么事不偏向女儿、公正待我的也是他,执着地相信哪怕我把人家打到缝针,依然是个好孩子的也只有他。
      我却因着一些现在已经释怀的事情,当初多么残忍地切断与他所有的联系。而那根本不是他的错。
      倘或我有黎华一半海阔天空的胸怀,或许今天,我们已经情如父女地站在一起收拾餐厅了。
      “若绮……”
      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每个声线都与记忆里的情谊,如指纹般完美锲合。
      莫筱筠挽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站在我身后,微笑。
      “我就不跟你客套,问你最近可好——”靠窗的座位,春日阳光暖融融,如化得最开的巧克力,双膝都像套上了个枕头似的舒服。“你看上去比谁都好。”
      得到了想要的人,过上了想过的生活,倏然回国,身边却挽着另外一个神气活现的男子。
      “还在恨我?”她笑着斜了一眼不远处和莫叔寒暄的男子。其实我见过那个人,不算新人,一直半红不紫,据说因为太有性格。
      性格这个东西就像玉,所谓玉不啄不成器,若啄得太过,又失了灵性。但无论如何,首先要看玉本身的质地——有的本就是块彻头彻尾的石头,总不能因为放在价值连城的匣子里,就变成通灵宝玉了吧?
      高明权就属于镶着钻石的石头,乍看很有个性,实则都是狗屁,哗众取宠的噱头而已。最多在颁奖的时候露个脸做个颁奖嘉宾,却从来没真正站上过领奖台,从别人手里拿过奖杯。
      难道他在艺能训练班里,只学会如何颁奖吗?
      “明权说想搞个音乐剧,”筱筠的目光又移回到桌上的光斑,慢慢搅着面前的咖啡,“我认识艺人多,回来帮他操办。”
      “不管做餐厅老板的女儿,还是医生太太,都可惜你了,筱筠。”这话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讽是赞。真心难辨。原来在不真诚的人面前,已经可以做到自如而体面地周旋。
      笑容如一粒落在发际的灰尘,别人看着碍眼,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还在恼恨我么,若绮?”
      “不会。否则当初也不可能让你的婚礼这么太平。”就算有黎华拦,我也早掀了桌子去。
      “我们……已经分开了……”这话如蚊子嗡嗡在耳边飞过,她拿起咖啡杯,快速挡去面容。
      “就算善良体贴如凯文,也不可能把精力都用在根本不爱的女人身上。”她拿过糖包拼命洒糖,“任何事情都能轻易把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移走。原来把不爱自己的人强留在身边,比不曾拥有过更悲哀。因为被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属于你,不管如何努力,都是白费。”
      “一杯咖啡,你放了三包糖。”我冷冷地提醒,“莫叔的咖啡就这么差劲吗?”
      她依旧微笑,却比咖啡更苦:“再苦苦不过无爱的婚姻……若绮,我自作自受。幸好遇到高明权,他对我是真心的,比凯文更了解我,而他的事业,也是我所向往的,所以主动与凯文离婚,回国……”
      “莫筱筠,”我握住手里的咖啡,“还记得丧彪吗?”
      “嗯?”她迷惑地。
      “记得一年多前,也在这个位子上,我做了一个动作。”
      我扬起手,一杯咖啡尽数泼她脸上。
      “丧彪的脸,比你还干净点!”
      重重砸下咖啡杯,莫叔静静望着我们,没有质问女儿被泼的原因,一双老眼洞穿世事的样子,垂下的白发流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也许这是我方若绮最后一次对她动粗。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格格不入的人,明明一样的年纪,走过一样的求学路,最后却岔到不同的人生结局。对于欧凯文这件事我已经不再介怀,却羞于与莫筱筠这类人为伍。
      割席断义,都嫌脏了我的刀。

      被莫筱筠气得胃气痛,一进片场,又见工作人员忙成一团。我逮着个小场记问:“怎么,天上下钱了,都不工作?”
      “方小姐,”可怜小场记哪经得起我一拉一拽,领口顿时大了一圈,“黎导急病送医院了。”
      我的一千万啊,黎华的n千万啊……黎导您怎么可以倒下,您知不知道您牵着我和黎华是否能吃上好鸡蛋的关键命运……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你个见利忘义的方若绮,现在应该关心的是黎导的身体,还有空想鸡蛋!
      老人病床上幽幽醒转,我就差没激动得扑上去放声大哭。
      “没事,孩子,”他慈祥地安慰道,“胃痉挛,老病了。”
      “胃痉挛会痉挛出这么大个阴影吗?”我实在忍不住,方才从医生那里连骗带蒙得来的真相,如坠冰窖。“已经三个月了,黎导,三个月前医生就叫你住院,你不肯,明知是……是阴影——”活生生把“癌”字吞回去,“还死扛?”死字一出口,黎华从背后用指头戳了我一下,正中要穴,本能地回手,却拽了个空。
      “若绮,千万别说出去,”黎湘离的声音苍老无力,与当年记者会上的老尔弥坚判若两人,“不然会影响全剧组的士气。”
      “可您已经影响了两个最关键的人物——男女主角了!”
      “我可没被影响。”黎华慢吞吞地说。
      黎湘离急不可耐地说:“我不能住院,这戏还有大半,没有人,怎么演,怎么导?”
      黎华注视着点滴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接着,他还是用一贯慢悠悠、无所谓的态度,说:“您可以慢慢来。”
      黎华所谓的慢慢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他说,钟湘是若绮的母亲,所以,即便没有导演,若绮都有演好的感觉。
      一旦若绮演好了,其他人的戏都被带出来,所以,若绮才是整个剧组的灵魂。
      说到灵魂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摸摸自己的脑袋,好像灵魂还在那里安息似的。
      黎华继续滔滔:您可以给若绮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里您来片场,带引若绮指点一下导演细则,然后让若绮边演边导这部戏。
      黎老师你是不是大脑痴呆小脑瘫痪?我不记得你有教过我如何导戏!
      “演而优则导。”他的手指绕着我的发稍,“我只不过不想导而已,要不,你以为我不能教?”
      “那个……”见黎湘离沉思的样子我不禁开口,“赚了钱的话,我能不能多拿一份导演费?”
      “别忘了我的指导费。”
      黎华,少谈一次钱你会死啊!
      不知怎地又觉得上了这家伙的当。第一次莫明被他拐进艺能训练班,第二次奇妙地变成边演边导戏的两栖艺人,青蛙似的。
      “可我真的一点都不懂!”我急得直跳脚。
      “不要猴急。”他依旧让人心恨的慢悠悠。
      “我不是猴!!”基本用吼的。
      “不要跳墙。”他悠然摇摇食指。
      “我不是狗!”实在忍不住“汪”了一声。
      黎湘离笑了。
      “若绮,这戏给你导。除了女儿,谁能把钟湘拍到骨子里去呢?”
      心里一下就难过起来。黎导,您是知道自己的晚期胃癌,根本撑不足三年,才像安排后事一样把它交到我手里。
      遗嘱般沉重。
      怕自己托不起。

      “古芊菁!”一个箭步冲出去,雨水歪斜着弯到领子里,打了个冷战。一场春雨,下得气势磅礴,跟帕瓦罗蒂演唱会似的。所以下戏后,一见到开车路过的古芊菁,兴奋得跟狗见骨头一样。
      “啊,若绮!”她冲我摆手,又对着副驾驶说道:“你下去。”
      “你说什么?”
      我好奇地冲着副驾驶窥探,绿头帅哥童靖阳臭着一张脸,双手抱胸,一副随时随地会咬人的样子。
      “我叫你下车!”古芊菁一副‘你敢咬我我就咬死你”的表情。“没见我朋友在等我!”
      童靖阳伸出手——我以为他要开车门,谁知他只是把车窗更摇下去点:“你,回去!”
      冲着我说的吗?
      酷哥仿佛觉得跟我多讲一句都嫌烦,这话一摞下就直直摇上了窗。
      古芊菁骂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要么下车,要么跟着车子跑!”
      人家的小跑车就俩座位……我识趣地躲回门厅,再多一秒,连内裤都要湿透了。
      古芊菁显然和酷哥耗上了,一甩车门跑到雨里。童靖阳不甘示弱,跟了出去。
      “跟出来干吗,你不是该回去好好照顾徐心宁吗?人家不是怀了你的孩子吗?大报小报都登出来了,童靖阳好体贴,陪青梅竹马的女友上医院保胎!”古芊菁突然捏起拳头,冲着童靖阳大吼。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叫你现在在这里就怀孩子!”童靖阳一把把古芊菁压在车身上,狠狠抄起她的腰,大有说话算话的架势。
      “你去死!”大小姐奋力抵抗,高跟鞋不折不扣踩着童靖阳裤腿。
      明显不舍得让人家真死,看,要踩都不踩鞋,踩裤腿痛个屁啊。
      “那孩子不是我的!”雨丝夹着帅哥的低吼一顿一顿传入耳中。
      “难道是我的?你这个臭流氓,陈世美,王八蛋,猪八戒……”气昏了的古小姐口不择言。
      “砰”地一声,童靖阳把她往水塘里重重一扔,转身就走。
      “你站住!”大小姐坐在水塘里一身狼狈,神情却依然高傲冷峻。“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走?”
      “我解释过了,不说第二遍。”酷哥头也不回继续走。
      那个,旁观的我很想插一句,如果你不坐车,古芊菁能不能送我,大雨的天……
      话到嘴边却变了味:“笨蛋,人家要的不是解释,是一句安慰,就算明知是假的,可报道到底给她造成了伤害!”
      童靖阳铁板似的身形顿住了。
      古芊菁坐在水塘里号啕大哭。
      和他们比起来,我是最干燥的人了。这二人已经淋得分不清鼻眼。
      “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妹,怀孕这件事只敢说给我听,我不帮她谁帮她。”童靖阳的声音有点发颤。
      “她要听的不是这个!”我气愤地叫道。
      “就是!”古芊菁跟着一起喊。
      童靖阳突然转过身,看着古芊菁耍赖般坐在水塘里的样子,一脸愤怒委屈,身体却在风中不住颤抖。他跨上两步,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不就妒忌我跟别的女人上医院么,走,我们这就准备去!”
      “去……去哪里?”古小姐声音都蘸着雨水。
      “怀孩子去!不然怎么上医院!”
      “童靖阳,你流氓!”
      我呆呆地看着小子弹飞射出去,嘴长成O型。以为古芊菁够另类,竟有更另类的克制住她。这世界万物果然一物降一物,古芊菁,当有另外一个敢于把头发也染成绿色的男人出现,你就再也不是独步另类的桀骜女子,克你的男人比你发型精彩得多。
      但是……
      但是也不能大雨的天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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